许多人会在战争中成名,而更多人则是默默无闻地死去,其中偶尔有几个代表性的英雄人物被捧出,那也是昙花一现,人们最终会记住的只有站在胜利最顶端光环最耀眼的几人。
老者与索琳都是英雄,很久以前就是,可他们注定被历史所遗忘,但有些人一定不会忘记他们所作出的牺牲,正是有无数这样默默奉献的英雄人类的世界才得以延续。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床头的宁神花上,白色的花瓣间几颗清晨淋洒的水珠反射出多彩耀眼的光芒,里维缓缓睁开了眼,只有右眼,即使是昏迷过后,他的本能依然时刻警醒着。
目光环视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木质的小房间内,一扇窗户,一张小桌子,两把木椅,以及简单的清洁用具,没有任何的装饰,也没有多余的陈设,这里不像是住户家,自己应该是在一间旅店的客房里。
这附近没有镜子,里维也没法确定自己眼睛的状况,所以只能一直紧闭着左眼,倒是自己的身体不用看也知道情况很糟糕。燃血祭骨的后遗症开始显现出来,原本就受伤的双腿此时已经失去了知觉,浑身裹着绷带,上面应该是伤药,一阵阵清凉与体内的刺痛相互碰撞抵消着,稍稍缓解了他的痛苦。
自己并没有受到严密地监视,也没有出现在昏暗的牢房,想来自己最后是赌对了,那位老者应该是明白自己立场的,并没有当众揭穿自己。要不是当时实在是无计可施,里维也不会如此冒险,可如果老者和索琳失败,大家都会死,只能放手一搏了。
现如今躺在床上只能等待,他身体受伤不敢贸然出去,只有等到将他安排在这里的人来了,才能确定自己是否安全。
好在没过多久,门就被推开了。
在门开启的刹那,里维身体本能的一紧,做好了万全准备,如果来的人有问题就是拼死也要逃出去。好在出现在眼前的只有一人,提着一个小篮子的若依迈步走了进来。
“醒了?”她说道。
“恩,过去几天了?”里维问道。
“就一天,你的身体可不像表面上那么柔弱,给你治疗的牧师都吓了一跳呢!”若依说道。
“治疗身体?”里维一惊,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蒙在左眼的纱布岂不是太明显了。
像是知道里维心中所想似得,若依坐在床沿从篮子里取出了一个眼罩。“喏,带上吧,这样就没问题了。”
里维强忍着内心的紧张,佯装镇定地问道:“你就不想问些什么?”
“问什么?爷爷都只是看了你一眼没有说话,我还问什么?”若依很是淡定地说道。
“老爷爷他现在……牧师那里怎么办?”似乎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里维连忙改口。
果然在里维问道爷爷的情况时若依神色一黯低下了头,可很快她便又将头抬了起来,年青银手的领军人物,意志可没有那般脆弱。
“爷爷他走了,回归光明女神的怀抱,至于牧师那里你放心,我找的是自己的好朋友,对于伤势的处理她还是很在行的。”若依没有提起里维的与众不同之处,但她的话已经让里维明白牧师那里不会出问题。
“后来怎么样了?光耀教会和洛英帝国那里怎么说?”里维问道。既然若依知道了自己的秘密没有说出去,官方也没有找自己,那么相信那些大势力还不知道此事,自己只是这场战斗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你很幸运,爷爷在最后用大光明术净化了所有人短暂的记忆,只留给我一段话说你可以相信。”若依的眼神就这么直直的看着里维,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没有人知道,当时老者深深看向里维的那一眼中包含了多少震惊,遗憾,以及宽慰。他震惊的是初源之书中记载的混沌之子终于出现了,他遗憾的是自己没有机会看到将来了,至于宽慰,那是因为里维站在了人类的这一边,至少目前是的。但他深深明白人类对于恶魔的恐惧,以及不信任,这些都会将里维推向人类的对立面,而这样的结局是人类所无法承受的。所以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做了许多事,包括抹去了所有人的记忆,并将那个预言告诉了若依。
“天地初生之时,万物从梦中醒来,无尽时光中,她若开眼,则战乱无休,大地将崩裂,万物陷于沉寂,一切归于混沌。他从地狱中走来,是魔鬼,他从万灵中走来,是人类,他是一切的终结亦是一切的开端,黑色的火焰将燃起无尽战火,血色的眼眸将带来赤色黎明,他将永远让她闭眼不再醒来,他是混沌之子。”
如果“他”是里维,那么“她”又是谁?若依就这么看着里维让他稍稍有些不自在,不知所措,所以他别过头去看向窗外。
若依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不可能将预言的事情告诉里维,至少现在不可能,所以她顺着里维的问题说道:“教会那里我已经处理妥当,原本你被卷入就是一场意外,只不过是比较幸运的活了下来。至于洛英帝国那里,赤焰佣兵们集体保持沉默让人有些意外,这似乎和他们带走的那个女人有关,看起来他们也不想节外生枝,说起来那个女人是什么身份你知道吗?”
“她是马拉维帝国的公主!”里维对若依没有隐瞒的打算,因为这还涉及到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将来也许需要教会出面。
“公主?马拉维的长公主只有一位,梅尔?普隆。她可是那位帝王唯一的女儿,如今怎么和那些反抗军搅和在一起,难怪要对你用毒,只是这事儿是有些麻烦,他们肯定还会来找你的。”若依作为银手新生代的领军人物靠的可不仅仅是实力,瞬间她便想通了所有事情的关键所在。
“那到时候怎么办?毒药到时没问题,可我的存在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大的意外,哦,当然现在你也知道了。”里维有些打趣着说道,现在在教会的保护下他肯定是安全的,加上一些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原因,总之,他相信若依总不可能将自己卖了。
“他们目前还在天水城,不过不用担心,等会儿我们就去报名加入洛英帝国军事学院,相信他们也不敢无故向学院方面要人。”若依知道里维的意思,可她暂时也没打算将这件事向教会上报,毕竟她是圣神帝国的人,洛英帝国的佣兵们和马拉维帝国之间要是出点什么事她也是很乐于看到的,目前还是不要让教会卷入其中。
“这样啊,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里维闷在屋子里半天了很难受,更何况他也对洛英帝国的帝都天水城很敢兴趣。以前只是在神启者们发放的书中读到过,这是一座建立在海岛上的都城,除了水路,来去只有一座横跨大陆与岛屿的大桥,易守难攻,是天然屏障与人造工事的完美结合之一,另一座则是兰顿帝国的主城千刃城。
“别急,先吃点东西,还有把这个带上。”若依指了指放在一边的眼罩。
里维拿起眼罩仔细端详着,眼罩整体是由黑色的魔纹布制成的,上面不知道是为了附加什么魔法,内侧有不少秘银线交织在一起,正面则是用黑色丝线绣的一把短剑,魔法就算了,只是为什前面要绣一把短剑?
看着里维拿着手里的眼罩前后打量着就是没有带上,若依有些气恼道:“魔法是我找教会里的附魔大师构筑的,他是爷爷的好友,上面附加的是一个隐匿法阵与防御法阵,只要不是圣阶的魔法师强行窥探,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低阶魔法无法触发高阶的隐匿法阵,只有低阶的防御法阵会被触发,不会引起怀疑,别人只会当做是正常的防护!”
“我想问的不是这个,是这个。”里维有些尴尬的指了指眼罩的正面。不过若依说的也是他想知道的,可他更奇怪的是正面那把短剑绣上去干嘛,是不是太招摇了些。
“哼,难道不好看嘛,黑漆漆的一个眼罩那么单调。”若依语气有些不善。
“不是,不是,这个,这个挺好的,反正也是黑色的,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说着里维赶忙将眼罩戴了起来,他已经明白了些什么。
“哼,算你识相。”若依将篮子打开取出了一些简单的食物,两人就这么草草吃了午饭,职业者们对于吃方面似乎向来不太讲究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
“走吧。”若依推开房门,这是一个独立的小院落,门口正摆着一副轮椅。
里维看着若依,若依看着里维。
终于还是里维没忍住先问了出来:“我怎么坐上去?”
“你自己看着办!”看来她还在生刚才的气。
没有办法里维只能强忍着疼痛双手支起受伤的身体,僵硬的身躯忽然一动脆弱的新生组织立马做出反应,疼的里维直咬牙,这种蔓延全身的刺痛,比被圣银箭弄伤还痛苦。好在里维的意志坚定,愣是没有疼呼出声,只是下意识的闭紧了双眼。
本打算就是爬也要爬过去,可他一睁眼若依已经将轮椅推到了床边:“开口求一下别人就那么难?”
“额,只是习惯了。”里维说道。
习惯了,从小到大都没有过可以依赖可以信任的人吗?他的过去若依找人查过,可是一无所知,是怎样的成长环境才能让一个人即使是在力所不能及时也依旧咬牙坚持着呢?若依不知道。从小到大,周围所有的人都在围着她转,她的优秀让她很多事都不用亲自动手,想要的东西只要说出来便会有人替她办到,所以她从未孤单过,所以她比别人更加害怕孤单与无助,或许这些她自己都不知道。
里维就像与她活在相反世界中的人,短暂的接触让她感觉到如果说自己是被人众星捧月般围绕着的公主,那么里维就像是荒野中独自挣扎求生的一匹孤狼,勇敢果决但也形单影只。
若依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扶起里维坐上了轮椅,里维也没有再说话,只是望着明媚的阳光露出了微笑,终于逃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