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豁亮带着吴锦丽兜了一个大圈,很没意思地时快时慢,很没意思地跑了半个内环城,直到吴锦丽很没意思地走了,费豁亮这才驾驶皮卡走小街,抄近路赶往西门。
西门路口被堵了,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情出现了大批武警,远处皮革厂旧址传来枪声,事态像是很严重机枪打响了点射。
人们神色凝重,惶恐。
费豁亮沉默了一会,想了一会,随后眼观鼻,鼻观心,凝聚意念放纵魂魄,神识八方,顷刻便有了情况向他汇集。
果然是杨启做的好事情,对他下套,他还没来,却被警察抢先了一步,抓捕杨启,貌似铁桶的包围圈在重武器的支援下开始收缩,有人被打死打伤,都是杨启的人,在医院尽数逃脱,这次没有了那次的好运气,这次杨启的运气出了大问题。
大批交警赶来疏导交通,费豁亮顺势把车退了回去,调头去了西郊,费豁亮过早地发现了事情的复杂:西方面的合围破天荒地出现了一道裂缝,一条人影逃了出去,速度很快,跑得很快,翻墙越户像猎豹一样。
陶生津恐怕是要失望了,或者是要伤心了。
费豁亮决定做点什么,毕竟跑出来的人恰恰就是他要找的人。
。。。。。。
杨启的逃亡轨迹十分清晰,一路向西使得费豁亮不像是找人,更像是接人。
夏至过后的田野乡村到处浓绿一片,半人多高的玉米长势茁壮一片连着一片,正是生长的好季节,路边的杂草长满了路边的路埂,没有风,潮湿的空气闷热,不是有雨的动静,茂盛的作物使得地里有了地里的小气候,半人多高的玉米林留住了潮湿的气温,隐藏了地表原来的样子。
隐藏了杨启。
隐藏了拦截杨启的费豁亮。
黄昏,天空陡然亮堂,晚霞璀璨的霞光从空中照射下来,照亮一片,仿佛是要照亮某些人或者是某些鸟儿回家的路线,或者是油尽灯枯洒下最后一抹的辉煌,让人们感觉到难以名状的惋惜。
费豁亮畏头畏脑地把车辆藏了起来,瞄着腰踩着地埂走了一段,之后蹲了下来,有些心慌慌,就像第一次外出捕猎的大老虎少不了紧张兮兮的惶恐,
其实是怕,说穿了是怕死,怕出事,是对自己没信心或者是对杨启缺少认识,一旦发生意外,费豁亮首先想到父母亲,甚至想到江之秋,随着天色的变化,恐怖的气息越发阴森,那种既可怕又期待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传了过来。
杨启来了。
杨启把手当脚用,在玉米地里穿行,把自己搞得很狼狈像是用了四条腿,满脸汗渍粘着污迹,目光却是很平稳,呼吸也不是很急促,显然还有相当的气力储备着。
等得人来了。
费豁亮拦截了杨启,起身站了出去,杨启惊了一跳,像是撞上了鬼一样,坐了下去。
费豁亮真是不知道他怎么会坐下去,应该拔枪,应该像豹子一样凶猛,费豁亮准备脚踹,现在看来不用了,看来杨启没打算动手,这是什么意思?费豁亮很意外地观察着。
杨启同样观察着,很清楚与鬼一样的费豁亮根本无斗,这鬼人独自堵在这里是要干什么?
僵持对杨启没有一点好处,原本天黑对他是有好处的,但是撞上了这样一个鬼人,单打独斗他很清楚存在多少不公平,于是杨启提出了问题。
“你想要什么?”
“你是远大的杨启吗?你们的那些资料我看都没看,为什么要杀我?而且不止一次要杀我!”
费豁亮很气愤,“怎么可以随便杀人?”
杨启微微一愣,想了想说:“换个地方我对你说你不知道的事情。”
这个条件确实不错,费豁亮想了想同意了,随后说:“不过杀你的警察不是我叫来的,可能是你的安排出了问题。”
杨启又是微微一愣,话的意思很清楚,说话的人想着什么却不是很清晰,似乎是想交朋友。
。。。。。。
天黑了下来。
费豁亮没开车灯,黑夜里驾驶皮卡走黑路离开玉米地,超然的眼力使得杨启羡慕不已,赞叹不已,恭维不已。
费豁亮的虚荣得到极大的满足,拿出烟来与杨启点上,脸上的警觉已然无存,杨启的眼力也是不差,观察细微有了初判,有了想法。
“小兄弟是位真人,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今天是有人故意把我放了。”
“这不是我不知道的事情。”
“傅龛灯把我放了。”
眼见他毫无反应,杨启惊讶:“不会吧?你不认识傅龛灯?”
“官员腐败有什么好奇怪?”
杨启不由得皮笑,寻思:要不是个白痴,要不就是深不可测,这水能有多深?杨启进一步暗示:“远大分支遍及天下。”
费豁亮淡漠地笑了笑,像是在说:关我屁事。
这水能有多深。
杨启跟着笑了笑,车里有了笑的气氛,俩人有了笑的关系,有了一些亲近的感觉,有了化敌为友的存在。
费豁亮不擅言语,觉得杨启这人还行。
皮卡车驶上了灯光亮堂的外二环,停到了路边的树影下,杨启内陷的眼孔泛滥着光泽,笑着问:“小兄弟不如和我一起干。”
“杀人的事情我干不了。”
“你我一旦成为兄弟,杀人的事情愚兄自然不会再做。”
“给我积德?不——”
费豁亮回过头来看着杨启,“这不是我想要得到的好处。”
费豁亮能得到什么好处。
杨启还真是不太好说,眯了小眼,放下座椅靠了下去,今天失去了许多兄弟,今天的收获远远超出了付出,这鬼人貌似一片汪洋,足以撼动天地的汪洋,何况是天地之间的人。
费豁亮续了支烟,感觉到极大的财富向着他裂开了一条裂缝,高德得到一大笔钱,而他在一边看着,回头看去原来找杨启不是想要问什么,而是想着钱的事情。
。。。。。。
与杨启成了朋友,成了兄弟。
江之秋坐在桌前,揉捏手指,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说?清丽的容颜肃穆,寒冽。
费豁亮围绕着富裕起来的中心思想,言无不尽,态度鲜明,旗帜鲜明的向江之秋阐述了富裕的意义,之后费豁亮开始喝茶,嘬上一小口,喝上一小口,端着茶杯,在江之秋的背后来回走动,来回喝茶,来回想着。
杨启的遭遇,江之秋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动了什么样的心思?费豁亮可以领会,此刻江之秋的态度费豁亮可以理解,人间正道是沧桑,显然他不想沧桑,想富裕,富裕是条小路不但狭窄而且阴暗,甚至存在罪恶。
或者是罪恶的帮凶。
傅龛灯放走了杨启!
远大分支遍及天下。
费豁亮是在向远大靠拢,向傅龛灯这样大大的官员靠拢。
江之秋容颜苍白,想要说的话因苍白而无力,是他变了还是他本来就是这样?变了可以改过来,本来就是这样,改?何其难。
夜色涌动着宁静,木房子亮着灯色,整个柳家堡多处亮着灯色,费豁亮回来的时候灯光闪耀,此刻灯色苍白,柳家堡隐藏在空气里的灵性被时间一再淘洗,剩下了无色无味的苍白。
江之秋坐了很长时间,揉捏着白皙的手指,停下来指尖颤抖,后来江之秋言而无声地选择了离开,很像是以前不久的费豁亮,能懂自然会懂,何必要说。
费豁亮默默地看着,江之秋离开了她的房间,走出了木房子,不一会随着石雕楼熄灯,整个柳家堡有过的光亮相续黑了,宁静的夜色沉静了柳家堡。
费豁亮关了灯,不怎么说话,今天说了很多,相信江之秋会把他说过的话埋藏在心底,人走了留下了她的忧郁和担忧,语言解决不了的问题,想让态度来解决。
费豁亮放下茶杯,拿出香烟点了一支,失神地看着江之秋坐过的位置,失落地望着江之秋整理过的床褥,一支烟抽完,费豁亮退出了木房子,离开了柳家堡。
淡漠,猥琐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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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与不对,什么是正确?
当然,还有一个江尚葵对什么是正确?也是模糊透顶,是非混淆,慨念混沌,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天地理法大道理,为富不仁大坏蛋,那么江尚葵甚至高德,行善积德的事做了不少,算不算好人?
远大创造的利税把天顶了,哪坏了?坏哪了?
犯法了。
吴了时一直没有开灯,缩在房间里偷窥,枪伤基本痊愈,因为费豁亮他得留下来观察,监视,这是陶生津的意思,杨启逃脱,陶生津直接联系吴了时。
跑了?跑得了吗?
“您不觉得很蹊跷?”
“这起事件我们将一查到底,杨启确实是被人放了。”
吴了时捂着皮嫩的胖脸,积极声援:“决不姑息,无论职位有多高,关系有多深我们都将一查到底。”
陶生津听出了味道,中断了联系。
吴了时开始偷窥木房子江之秋的动静。
午夜时分,吴了时躺倒在床上,联系陶生津如实作了汇报,之后作了补充。
“据我多年的刑侦经验,我判断费豁亮见过杨启,深更半夜离开柳家堡显然与江之秋闹了不愉快。”
陶生津饶有兴致地调侃道:“回来的时间有问题,离开的时间一样存在问题,俩人在木房子说了什么?据你多年的刑侦经验,你来判断一下。”
“我判断费豁亮见过杨启而且相见甚欢,从而导致他与江之秋闹了不愉快。”
“费豁亮?”
陶生津掂量着,“杨启很可能会让他干坏事,他敢不敢?”
“坏事?”
吴了时再次捂着皮嫩的胖脸,嘲笑道:“一个穷苦,卑微,甚至猥琐的孩子,您让他怎么判断什么是坏事?”
陶生津中断了联系。
在陶生津看来,费豁亮天生胆小,不得已完全可以采取强制措施将费豁亮约束起来;不得已完全可以采取更加猛烈的手段,杨启对他说了什么?杨启极有可能对费豁亮说了是谁帮他逃脱了武警重火力的打击。
人心见人心一直以来都是那帮子人常用,惯用的手段。
陶生津看到了机会,事件极有可能涉及地方大员傅龛灯。
机会一纵即逝,白脸生津有些面热,能否得到上方的器重,从而荣升正厅这一锤子一定要砸,稍作思量,陶生津连夜抽调严三掌赶赴榆阳和他一起办大案,办要案。
拿下费豁亮,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不管怎么说费豁亮偷盗远大的内部资料是实情。
小泥鳅哪里翻得起大风浪!
陶生津不觉得这是一个烂主意。
站队的机会不是没有给过他。
。。。。。。
费豁亮的墟鼎从大西山满载回归——
费豁亮正在山涧行走,苍茫的夜色水雾弥漫,雾霭中墟鼎刺破雾霭划出了一道微乎其微的湛蓝,这是一道极有灵性的湛蓝破空而来融入他强健无比的真元。
墟鼎的作业费豁亮第一次眼见,看得真切,湛蓝的光泽相比柳家堡东去那条古老的河流所出现的光泽弱了许多,这根本不是费豁亮愕然的重点,费豁亮无比震惊的是墟鼎竟然是一件实物,实物怎么能入体无痕?地核散发的能量是没有裂变的光波,收集能量收敛光波只是墟鼎怎么会是一件实体?
实体才能在刺破雾霭之际留下光泽。
什么时候墟鼎得到能量源的强化?竟然凝聚了实体才能拥有的本质,天地究竟还有那些不为人知的法理?
河流所出现的光泽究竟是个什么了不起的物件?
心智被困,费豁亮点了支烟,远处出现了杨启响应的烟火。
赶来接应的杨启显然等候已久。
与保立健一样,杨启是带着仰慕来得,撼动八方云雨的鬼人不仰不行,费豁亮却是很惭愧。
“没处去了,你知道回家不是好事情。”
“对。”
杨启深有感触,“不要把南洲重案部主任白脸生津小看了,此人毒如蛇蝎是个笑脸书生笑面虎,观其表文质彬彬,心思都在心眼里,只是我可以让着他,兄弟你大可不必惧他半分丝毫。”
费豁亮没能听懂,杨启却不想多说,拉开车门把费豁亮让上车,“住处我给你安排了,不妥之处你不说那是你的事。”杨启突然笑出声音,说:“有件事我是要说,能不能把手机处理了?找不到你白脸生津会动手机的念头。”
费豁亮款款一笑,把随身的电话交给了杨启给他自己去处理,这是费豁亮唯一可以表达的信任。
白脸生津指的应该是陶生津。
费豁亮不想想起这个人,对杨启却是很有感觉,不一刻杨启上了车,费豁亮开口问道:“那天夜里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对,我一路尾随,很幸运,看见了小兄弟炸天撕云。”
杨启座上了驾驶位,回头看着费豁亮,说:“你的事情我隐瞒了我的上级,我想在短时间内不上报,我不想因为我给你带来不好的麻烦。因为,因为你的胆量与你的能量不匹配。”
“这和阅历有关,与胆量无关。”
“对。”
杨启说对,费豁亮的感觉很可信同时产生了某种依赖,直觉杨启对他没有恶意,与保立健没两样,甚至二叔江尚葵也是一个不错的人,至于吴了时兄妹费豁亮不想判断好与坏,关于白脸生津什么时候被他利用了,这是一件令人懊恼的事情,陶生津得到的是差评。
返城,杨启直接把车开进榆阳大酒店。
黎明在即,费豁亮的脑袋像是挤满了浆糊,除了睡只想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