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眼眸一闪,像是在询问些什么,神色里十分礼貌友善,完全不似其他人的冷漠,狠辣,嫉恨或是算计。他仿佛是把所有人都当人来待的,不是动物,附属品,敌人或是一个随随便便的玩意儿。那一刹那间,小弥内心千般情绪顿时崩溃。她几乎站立不稳,就在那男子的面前软软地倒了下去。
那人像是愣了一下,然后赶忙双手扶住了小弥下滑的身体,口中问道:“你怎么了?被我撞伤了吗?”
小弥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两片嘴唇瑟瑟发抖,那人凑耳过来,半晌才听清,小弥说的是:“救……救命。”
他的神色一紧,手下用力,把小弥扶了起来。又把目光向四处望了望,并不见有什么暴乱,顿时有些疑惑。路上已经有不少人在探头探脑,但那男子的目光扫过,他们却好像都很忌惮似的,连忙把目光转开了。
那人把小弥带到了墙角处,然后耐心地问道:“怎么了?你说清楚。很严重的事吗?”看小弥依旧魂不守舍的样子,痴痴呆呆的,他有些犹疑。上下打量了小弥半晌,他道:“如果没什么大事,我就走了。你自己……”
小弥一下子回过神来,一把拉住他的衣角,艰难地说道:“二楼……有人在强……强迫……忘情……”
听到“强迫”两个字,那个人先是怔了一下,但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一张俊脸登时就拉了下来。他一把拽起小弥,沉声问道:“二楼什么地方?你带我去。”
这番最艰难的话说出去后,小弥觉得脑子里清明了很多,马上道:“他们人很多。”
那人却似毫不在意,只皱了皱眉头,说了句:“带路吧。”
小弥心下一惊,没再多想,就领着他向二楼走去。这栋楼面积很是宽敞,里面的布置也是错综复杂。此时大家都聚在一楼大厅里,这里几乎没人,长长的走廊空空旷旷的。小弥只知道那间屋子在仓库的正对面,而当自己走在楼里时,却完全分不清方向,只能带着那人一通乱走。正忙乱间,忽然听得一声微弱的惨叫,小弥赶忙对那人说道:“是忘情,是她!”
那人“嘘”了一声,小弥安静了下来,见那人正在凝神倾听着什么,就学着他的样子,也竖起耳朵努力去听。没过一会儿,忽然又是“啪”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击打在肉体上。小弥心中一急,立时就要暴起。那人却一把按住了她,拉着她笃定地往一个方向走去。
越走,那之前轻微的声音就越明显,渐渐的,小弥已经能隐隐听到一群人***的哄笑声了。前面一间屋子遥遥在望,那人停住了脚步对小弥说:“躲在这儿,我先去看看。”
小弥就猫着腰躲到了旁边一个楼梯口的阴影处,看着那人一步步走近那间屋子。他先是在门缝张望了一下,然后“砰”地一声把门径直踢了开来,接着大步走了进去。小弥蹲在暗处,身子都不禁抖了一抖——她完全没想到,他竟然就这么大剌剌地进去了!
接着,她就听到里面吵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接着就是一阵闷闷的响声,夹杂着几声怒喝,几声呻吟。每响一声,小弥的心就禁不住跟着颤抖一下,直到一声极响的动静传来,她战战兢兢地伸出头一看,竟是那堆男人其中的一个,被活生生踢了出来,正撞在屋门对面的墙上。那屋墙硬得很,这一踢的力道看来也相当了得,那人竟当场就晕厥了过去,顺着墙滑落下来,委顿在地。
接着,屋子里的呼喝声越来越大,忽然又是“砰”得一声,又一个人从屋子里飞了出来,撞到了墙上。他比前一个也好不到哪儿去,也像个口袋一般滑到地上,就一动不动了。不多时,两道人影忽然纠缠着从屋里打了出来。两人均身形极快,出拳如风,辗转腾挪间几乎看不清步法身影。
但小弥认出来了,其中一个就是刚刚跟她一起来救忘情的那个男子。另一个看不清样貌,但是上身赤着,应该正是刚刚欺负忘情的那个混蛋。眼看着他们斗得越来越快,却始终分不出胜负,小弥一颗心高高吊着,目不转睛地注意着那边的一举一动。
忽然,不知是谁先收了手,两人各自向旁边退了一步,分了开来。但他们的眼神里却都仍燃着熊熊的战火,整个身躯也紧紧地绷着。忽然那个裸着上身的人裂开嘴笑了,他的眉目英挺,但十分阴冷,一个硕大的鹰钩鼻子挂在脸的正中,让他的面相又多了分说不出的下流。这人的整张脸仿佛就写着“坏人”两个字,此时一笑起来,就让人忍不住心生恶寒。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对面的男子,说道:“江二,我看你干瘦干瘦的,和个蔫儿吧鸡似的,没想到还挺能打!不过你得看清楚,这是我的地盘,我让你几分,给你点儿脸面,是因为你是客人,不是我真怕了你!你别给脸不要脸,觉得自己会两手功夫,就什么事儿都敢管!”
那个男子现今背对着小弥,小弥看不清他的脸,但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此刻满心的愤怒。只听他说道:“不必废话,我江吟月一向胆大妄为惯了,天下还没有我不敢管的事!你敢行不义之事,我就敢替你的父母教训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对面那人已经完全没了耐心,怒喝着打断了他:“你他妈能说人话吗?怎么跟里面那个妞儿似的,满嘴大道理。一串一串的,听得我兴致都快没了!要不是那个妞儿长得实在是……”说着,他夸张地“啧啧”了几声,引来周围众人的一阵哄笑。
小弥听得额头青筋暴起,她双手紧紧捏着拳头,恨不得此刻冲出去把那人一刀捅死。接着就听得“嗵”地一声,然后是一阵慌乱的喊叫。她赶忙又探出头去一看,只见那个混蛋刚刚还在满口喷粪,如今却大剌剌地侧趴在地上,满头是血。他身边那些小喽啰们此刻全都慌了,乌泱泱一片围在他身边,不住地唤:“少爷!少爷!”
不一会儿,那地上的人动了一动,接着用手撑着自己的身子爬了起来。他摸了摸头,然后看了眼手上的血,一脸的不敢置信,眼神随即变得危险起来,阴恻恻地盯着对面的男子,不知在算计着什么。突然,他二话不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侧身飞起一脚,直朝对面男子的面门而来。那男子双手交叉,堪堪挡了一下,却还是被这一脚的力道踢得倒退了几步。
许是看着情势不好,他边战边退。两人厮打着,经过小弥的藏身之处时,那男子却忽然冲她藏身的地方飞速使了个眼色,然后又引着那少爷往走廊尽头的空旷处打去。那些喽啰们自然也都不甘落后,蜂拥而去。不一会儿,小弥所在的楼道里就空无一人了。只剩那两个之前被踢到墙上后晕厥过去的人,如今还是人事不省。
趁此机会,小弥一猫身,飞快地从角落里溜了出来,跑到忘情被困的那个房间里去。
一开门,她就闻到屋子里弥漫着一股甜腻腻的奇怪香味,熏得人头晕脑胀。而屋子的正中央,忘情还被吊在那里,显然已经失去了知觉。小弥远远地看着她,那颗前一秒还焦急不堪的心,此时却忽然怯懦了起来。她踟蹰在地,一时挪不动脚步,直到想起时间不多,才鼓起勇气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