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在最美的青春辜负了自己
屋檐的雨滴掉落到台阶,嗒嗒嗒——女孩卷缩在桌脚,旁眼神有些迷茫甚至绝望。散乱的头发像是告诉我们她刚经历了一场混战,并且,输了。房间的摆设除了破旧的桌椅和带点年代感的几样小电器找不到更崭新及昂贵的东西,墙上掉了漆的时钟,像是走到生命的尽头,哒哒哒,分针一直在6上徘徊永远走不到7。一切看上去都显得那么压抑。
大门外,一人推着有些变形的自行车走了进来,车胎像是受到过什么撞击,已经找不回原来的样子,车篮就靠最后一颗螺卯拧着,挂在车头晃来晃去,像在垂死的挣扎。自行车的撑脚已经不翼而飞,她只好把车靠到墙角,动作看上去显得那么小心翼翼,就怕再给这车添什么新伤一样。那人脱下雨衣,把它轻挂在车头,看上去像是在放什么宝贝,确实,这雨衣比那车看上去新多了。她摘掉头上的皮筋整理了一下头发,一撮一撮的白发像是宣告她的经历与磨炼,一手抓着捋好的马尾一手撑开皮筋,两个来回,动作干净利落。
走到门口,她站定不动,看着坐在地上的女儿,她愧疚的低下了头,身上的水滴沿着衣角边哒哒哒的落着,看到桌上的信,想要说什么,犹豫后,又咽回去了。即便穿了雨衣,面对这倾盆大雨的侵袭,裤脚和袖口还是湿的彻底,等身上水滴滴的差不多了,她又抖擞一下,再轻拍几下才进了屋。
走到女孩身边,轻抚她的头,像是一种无言的安慰和满怀愧疚的致歉,那只生满老茧,略显沧桑的手在女孩头上来来回回,帮她安抚凌乱无序的头发。女孩站起来,垂头走进房间,比起外面的一目了然,房内也是空空如也,一个暗黄掉漆的大衣柜,开门时,发出个吱的巨响,像是最后的苟延残喘,感觉下一秒就该被劈成柴火丢进火堆贡献它最后的价值。一张单人木床,一看就知道是从哪个旧货市场掏来的二手货。床单和被套应该用了很久,被洗过很多遍,上面的颜色都退却的差不多了,已看不清原来的花色。窗边有个书桌,桌脚用折起的纸板垫着,能够想象拿掉纸板后桌子摇晃的画面,这应该和那床一起淘来的吧。
女孩走到床边,蹲下,一只手伸进床底使劲探寻,眉宇微皱,显得有些吃力,于是换了个姿势,跪坐在地上,身子往里倾一些,终是要找到了她要找的东西,用力一拖,出来的是个方便面箱子吃完后剪成的一个四四方方的纸盒子,四周用胶带仔细的粘合着,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简单的储物盒。她拿起里面的一个红色塑料袋,又把它从新推回到床底,然后起身走出房间。塑料袋拎在手里,发出沙沙沙的声音,里面装着什么?看不清,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她走到她身边,蹲下,撩起她湿漉漉的裤管,膝盖处除了发紫的淤青还有几处破皮的小伤口,打开袋子,原来里面放着碘酒和棉签。她拧开盖子,从小袋子里拿出一个棉签,一沾,白色的棉花瞬间被染得暗红,她小心的为她擦拭伤口,那个动作就像自己灌注了所有的爱,毕竟这个世界上,和她相依为命的就只剩她,至于父亲,这个称呼是那么的陌生甚至那么的厌恶,为了这个只是在户口簿上翻阅时看到过的名字,自己的这一生为此付出了多少代价!
从记事起,她就时常看到陌生的凶神恶煞的人到自己家来要钱,母亲不是哭着求他们宽限就是跪着求他们别砸东西,那样的日子她真的过够了,可是又能怎样?不知自己多少次哭着求着母亲搬家吧,逃走吧,可是母亲却抱着她哭着说,这是家,搬走了,家就没了!她知道她母亲一直在等着所谓的那个父亲回来,可是多少年了,等来的就是不断找上门要债的恶霸,她知道,他一定在这个城市,可是他从来没有回来过!也从来没有出现过!她不懂这种等待还值得吗?但是,有母亲的地方才是家,她不得不忍受一切。
“安然”母亲轻唤,看着蹲在地上为自己擦拭药水的女儿还有桌上的信,一直没敢拿起那信,斜眼看到了几个清晰的字“录取通知书”,心中已是五味杂全。
“今天又来了一帮人,6000给他们了。”没有埋怨,没有激动,她说的很平静,母亲闻言红了眼眶,微微抬头,不敢再多看一眼,这6000是她这个暑假不分白昼努力打工挣来了,她知道,她想上大学,那是她为了上学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份梦想去拼命挣来的,结果......
她把药水放回袋里,站起来,顺手拿起那份通知书,回了房间关上门,顷刻,再也难掩心中的悲伤,泪如雨下。大学,于她而言,那是个遥远的梦想,远到看不清方向,当朦胧羞涩的少男少女还在为心中的初恋悸动幻想时,她则为自己的兼职时间安排不过来伤了头脑,当所有人为了那个所谓人生中的转折点——高考,废寝忘食,手不释卷时,她却要在放学后赶去打工直到深夜。
安然捂住自己的嘴,让自己的抽泣声减小的最低,因为门外有一个她最在乎的人。看着掉落在地上的通知书,受满伤的心更碎了,她捡起它,凝望着,像是一种无奈的告别,两只手一扯,伴着嘶的一声,她把它——撕碎了,把最后的奢望结束掉回归到现实。拿着碎纸片走到垃圾桶前,果断而又决绝的把它扔了进去,她看着窗外,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窗外的大雨恣意的拍打着玻璃像是一种肆意挑衅,安然深咽了几口气,平复一下自己,拭去眼泪,一切恢复平静。她把袋子放回原来的地方,坐在床边,等泛红的眼睛慢慢褪色。
母亲一直坐着没有移步,湿漉的地方开始渐干,她也没有心情去考虑换衣服,房间内静的可怕,愧疚的心沉得让自己快要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