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新年的到来让这个原本就热闹的城市更加热闹。
但这样的气氛却无法让这冷清的胡同也变得热闹。
就好像与世隔绝。
秋凉倚靠在门口,看着有点阴的天,晚上可能会下雪。
这个地方早已被人们遗忘,是上头故意安排的吧,不想让我这样快就完成任务,所以拐弯抹角的为难我。
偶尔有一两个人匆匆经过,却也不会多看一眼这个小店。
算了罢,早已习惯了。
回头看了看店里面,还算整齐,只不过那些东西落的土太多了,只有店中央的大玻璃柜里面的东西还算干净。
那个玻璃柜放在店里面几十年了,也不过是为了吸引人来。
但是似乎没什么效果。
不过那些东西,好像也应该整理一下了,至少擦干净些,摆得再整齐些。
转身进到店里,挥手变出一块干净的布,走到架子前,开始擦拭整理。
反正闲来无事,就当是打发时间了。
随便拿起一个玉镯,唐末的,仔细擦拭干净,放回原位。
一件一件的擦着,一件一件的放好。
还有这么多,不知道何时才能卖完。
就这样,忘我的擦拭着。
秋凉似乎忘了时间,其实是这样的,时间不会对她造成什么伤害,现在她能做的就只有等待。
从架子深处拿出一面铜镜,是秦朝晚期的,那时候的做工还是很朴素的,没有太多的花纹修饰,正面的镜面打磨得很平滑,反面已经生锈了,绿色的铜锈,给这面古镜带来更多的沧桑,镶着几颗绿松石,使用很特殊的方法镶在里面的,现在的人也都不知道的,这个铜镜是孤品,世上只此一件。
微侧头,拂去镜面上的灰尘,镜中美人,淡漠的表情。
“这个铜镜……”一个苍老的声音。
闻言抬头看去,白发苍苍,脸上的一道道沟壑显示了他不小的年纪。
秋凉直直的盯着老人,没有说话。
老人直直的盯着铜镜,没有说话。
时间还在流逝,一分一秒的过去。
老人嘴角蠕动,却说不出什么。
“这铜镜,能否借我一看?”老人用乞求的语气说着。
秋凉默默地把手中古镜递送到老人手中。
捧着手中古镜,老人眼神复杂。
秋凉继续擦拭着。
“你喜欢就送你了。”秋凉淡淡地说着,拿起一个笔洗。
听到秋凉的话,老人有点惊讶:“你可知这铜镜的价值?”
“知道又如何,这东西对我只是累赘。”说出了心里话。
老人有点激动,似乎不敢相信这个年轻店主所说的话。
不理会他,继续手中的工作。
老人拿着铜镜走了。
老人喜欢古镜,家中收藏了两千面以上的古镜,对这方面当然也颇有研究。
那天经过那家小店,不过是想随便看看,没想到,却意外得到了这个无价的镜子。
这是孤品,能让他得到,真是幸运。
恐怕今夜做梦也会笑,而且笑得会流口水。
秦朝末年,这兵荒马乱的年代。
乔老家是专做铜镜的,唯一的儿子多年前被始皇帝捉去加入了修建长城的队伍。
至今没有消息,可能早就死了吧,听活着回来的人说,在那里死的人,直接被埋在长城下面了。
乔老无所谓了,做出一面好的镜子才是心中所愿。
始皇帝在位时,那时候乔老还年轻,曾经做出一面举世无双的镜子。
镜子正面被精心打磨,背面雕刻花鸟图,镜子一圈,镶嵌了十二颗绿松石,每颗绿松石用一种特殊的镶嵌手法,这种镶嵌的方法,是他苦思了整整两年,试用了几十面铜镜才想出来的。
但这样一面举世无双的铜镜,却被始皇帝抢去了。
那时乔老心痛不已,没办法,那个年代,谁家有个宝贝恨不得六国都能传遍,更何况只在秦国。
如今始皇帝已经死了十余年了,那面镜子再也回不来了,那面举世无双的镜子啊,却再也不属于他了。
乔老一直想再做一面一样的镜子,但现在年纪大了,眼花了,几年也做不出一面像样的镜子。
死的时候还想着他那面举世无双的铜镜。
“我的镜子,我的镜子……”老人在睡梦中呼喊着。
一声脆响,惊醒了梦中的老人。
满头大汗,摸索着开了灯。
寻觅着声音处,一地碎片,铜镜的碎片。
谁说铜做的镜子不会碎,一样也会碎的,更何况这个两千多年的铜镜,早已承受不住时间的流逝。
“镜子!我的镜子!”老人跪倒在地,把一地碎片揽进怀中。
混浊的泪水滴落在镜子的残骸上面。
两千年前,即使这面铜镜是因他而诞生的,但还是离开了他。
两千年后,即使铜镜重新回到他手中,却注定不属于他。
是他亲手制作这面铜镜又怎样,不是他的就不是他的。
老人哭得背过气去,晕倒在地。
又何必勉强呢,还不是伤了自己。
老人整天想着那个孤品古镜,有天一激动,心脏病发了,被送到医院。
被抢救的时候,处在昏迷状态,但还是念念不忘他那面镜子。
秋凉用了三天时间,把整个寻古店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
店里面的古董都一一擦拭干净。
整整三天,不吃不喝不睡,就这样一直擦着,当然,其间土地也有帮忙,否则也不会这样快,但其实那个老头也没帮多少忙。
总是没精打采的样子,很久没有睡觉了。
秋凉正弯腰摆弄店门前那几盆文竹,现在天气还是很冷,文竹是枯着的,待到春暖花开时,就会变得翠绿。
一个身影落在秋凉后背上,但她没发现。
“你真的变得很弱了。”冰冷的声音,似乎来自地狱。
突然停住,秋凉直起身,却没有回头,她知道是谁。
“若我不说话,你是不是都不会发现我?”
秋凉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内心的激烈,然后略带颤抖地说:“你走。”
那人伸出右手,很迅速的,拔下她头上的那个发簪。
一头青丝散落,垂落至腰。
秋凉一惊,回身看着那个拔下她发簪的人。
百转千回,千年之后,不变的容颜。
泪在眼中,倔强的不愿流出。
“你还留着。”天玄攥紧手中发簪,看着秋凉。
秋凉瞪着他,“与你无关。”说完转身向店里走去。
天玄抬起手,拿着手中发簪,对着秋凉轻轻一点,只见秋凉晃了一晃,便向后倒去。
上前接住她,秋凉刚好倒进天玄怀中。
双臂微微收紧,看着怀中人儿,冰冷的眼神变得无尽温柔。
把秋凉转向自己,左手托住她的头,仔细看着她的脸,如此憔悴。
泪从秋凉眼角流出,天玄轻轻的抚去那滴忧伤。
秋凉睡了,可能要睡很久,因为很久没有睡。
把她紧紧抱在怀中,整张脸埋进她的发丝,两个人的发丝纠结在一起。
久久不愿放开,时间在这一刻停止。
不舍的放开她。
横抱起秋凉,走进店里,把她轻轻放进摇椅里面。
再次看着手中发簪,上面是属于天界的文字,有他曾经的誓言。
把发簪放回到秋凉手中。
“出来!”突然转身对着店门口小声吼了一声。
一个老头不情愿的走进店里,畏畏缩缩的。
“土地?”天玄奇怪的问着。
“嘿嘿,我,我刚才在睡觉,感觉有点不对劲,就,就上来看看。”土地有点害怕,不,应该是很害怕,虚伪的笑了笑,一口黄牙,上面少了一颗门牙,下面少了两颗。
天玄皱了皱眉,土地又是咧嘴一笑。
“今天起,我便是寻古店的主人。”天玄冷冷的说着。
土地愣了一下,伸长了脖子看了看天玄身后,秋凉正躺在摇椅里面。
“那……秋凉捏?”
“等她睡醒。”天玄走到秋凉身旁,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颊。
“这要等到何时啊。”土地小声嘀咕着。
“你平时挺清闲的?”
“我?瞧您说的,我哪里清闲了我,呵呵,那个什么,我先走了。”土地打着哈哈,转身就要出门。
“明天起,你来帮忙,如果不来,我就在这片地上洒硫酸水,烧死你。”天玄冷冷的吩咐着,不容商量。
土地想哭,但又不敢,只能皱着眉头对着天玄笑,比哭还难看。
“那,那好吧。”垂头丧气的隐入土中,脑子里还在想,“他是谁啊?”算了,反正来头不小,可是得罪不起的。
“他怎么去了?”九重天上,一个威严的男人,站在一面虚无的镜子前,看着镜中的画面自言自语。
“怎么了?”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走到男人身侧问道。
“你看。”男人示意女人看向镜子。
看着镜子里的图像,女人微微皱眉:“是他。”
“现在他出现了,会影响我们之前的预算。”男人对女人说。
“不如找个方法让他离开。”
“不可。”男人否定了女人出的主意,“如此看来,此乃天意。”
“那便顺其自然吧。”女人说着。
男人点点头,“只能如此了。”男人对着镜子一挥手,镜中图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