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下了一夜的雨,淅淅沥沥并无休止,在这处城北断壁残桓的破落废墟的角落,背靠残壁苟延残喘,身影萧索,满身脏乱的女子已经滞留了整整五日,全身满是血痕,一看便是惨遭不久的酷刑,淳意全然忘了疼痛,能够支撑着自己能来到这儿已是万幸。
一张精致玲珑的脸已几乎辩不明这具身体原本的相貌,整整五日,粒米未进,从璇玑阁穿了琵琶骨的人还能活着,已然是个奇迹了。
但对于淳意远远不够,她需要时间,迫切的时间。
所以,当一出璇玑阁,便不再管身体是怎样撕心裂肺的痛,她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一定要见到那个人。
好不容易从素来混乱人群往来的城北进入,一进璇玑阁,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本普天之庆的林家和天辰山庄的联姻此事已是整个临安城最热闹的茶余饭后的谈资。
淳意并未料想错,联姻之事果然事有蹊跷,但目前的混乱让她根本查不到林少棠的一点儿踪迹,五日来不仅自己在找,林府在找,天辰山庄也在找,可到现在,根本查询不到一点线索,而自己的伤却越来越重。
淳意不禁问自己,自己到底还能撑多久?可是无人能告诉她。连日的奔波劳累使得很是疲惫,就这样,淳意缓缓合上眼,破落屋檐的雨滴滴滴答答,宁静而安详。
忽然,一丝不易惊觉的响动让这几日十分敏感的淳意瞬间睁眼,还未看清什么,一面黑影压头,脑子一阵疼痛,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度醒来,淳意睁开眼,屋中光线昏暗,余光可见只是一间杂屋,随处可见器具上的厚厚灰尘,屋中堆砌的尽是年久毁坏的桌椅柜子等一列杂物,肮杂不堪,淳意不适的咳了一声,这屋中气味潮湿晦暗,让自己极不适应。
脑子似乎清晰了一些,自己本是在破落的废墟,自己本不该在这里,可又会是谁把自己带到这里,淳意想要起身,可奈何,这身子…….
淳意不由苦笑,绑自己的人未免太过谨慎,自己苟延残喘地只剩下一口气,居然手脚还被绳子紧紧绑着,淳意努力回想这几日的一切,自己在出了璇玑阁并未与人接触,绑自己的人会是谁?
还来不及深思,门吱呀的猛地一响,铺面而来的光亮烁的淳意一双眼快要睁不开,迎面而至的几道高大的人影越来越近,只是,淳意却丝毫看不清来人是何模样。
“淳意姑娘,你终于醒了。“
说话的声音苍劲有力,淳意逐渐看清来人,身形宏伟健壮,眉眼高挑,眼神不怒自威,身着一身墨黑缎子衣袍,白须银发,看年岁至少愈近花甲之年。
“哼!四哥,对这个妖女何须这般客气。”身旁稍矮的老者眼中喷着怒火,全无好气地看着自己。
淳意看这人身躯健硕,比起身旁这位客气温和,怒气尽显,毫无遮掩对自己的厌恶,一双眼直射如寒星,身材偏胖,身着一身墨绿锦袍,两手叉腰,性子比着身旁老者更是急躁些。
淳意不记得,自己有什么地方会得罪他们,来人自己根本不认识啊!
淳意紧锁秀眉,直直看向对方,犹疑问道:“两位,小女子并不认识你们,更不记得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你们,你们为何要将我绑在这里,至于妖女二字,淳意实在不敢当!”
林啸添暗道这女子果然不简单,在全然处于如此境地还能思路如此清晰,有理有据直面对手质问,的确不是一般女子可以做到,不可否认地是这个女子的确有着一般女子没有的美貌,虽不是国色天香,更为出色的是这个女子的胆色和出尘的气质,若是男子,放在那个混帐小子身边,的确有所禆益,可要命的是不仅是一个女子,还是这样一个女子。
“小姑娘,你虽然不认识老夫和在下的这位兄弟,可我们对你那就太熟悉了。请你来,是要你去做一件事。”
淳意不仅冷笑一声:“请?这位老先生,您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大奸大恶的人,怎么说的话却是这么拙劣呢?你们的这番”请“,就是这样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满身是伤的小女子捆绑起来?”
好个牙尖嘴利的女子,身形高挑的白发老者还未说话,一旁称是四哥的稍矮偏胖的老者嚷嚷起来:“四哥,我就说,这种妖孽就该千刀万剐了她,再让她祸害人,你就是太好脾气,要说依我,管她什么,一番鞭子抽过看不俯首耳的。”
林啸添皱了皱眉道:”要依你如此办事,事情未成,人都要死光了。“
“可是四哥,我们何必在她这儿耗费气力,依着我?.....”
林宗楠还要说下去,林啸添立刻打断道:”你什么时候才能能看到大局?要以大局为重。“
随即叹道:“这么做是为了他留一丝颜面,好让他觉得我们还是有理的,若真是用了刑罚,这个女孩子本就一身的伤,若再添新伤,你觉得以他的本事,会不知道是我们所为?她连一个棋子都算不上,为一时的意气,成就了他的离心,那才是真正的坏了大事。“
身旁的胖老者气结,狠瞪了淳意一眼,满眼怒火欲要迸发出来,可四哥的话生生把自己的这番怒火压了下去,发作不得,也不再说话。
林啸添转过脸,立刻恢复温和。“淳意姑娘,你必须要让林少棠去娶萧玉凤,这是你唯一的出路。”字字掷地有声,不容犹疑。
淳意明白了这两人是谁,便是林氏一族最为威望的宗亲,即大哥林啸添和四弟林宗楠。
看来他们绑了自己,是知道了林少棠的消息,威胁自己让少棠哥哥与萧玉凤成婚,不由怒视冷笑:“好一个名门望族,背后却干这种卑鄙之事。我不会答应,少棠哥哥也不会答应,我们早有盟誓,他不可能会背弃我,而我也决不会背弃他,你们要杀就杀好了,反正在你们手上我这一身的伤亦是活不成了,我又何必去当你们威胁他的筹码。”
“你太过自信了。在我们眼中,你连一个末尾的棋子都不是,你一个奴才,以为还能当的了林氏宗主的主母吗?“此刻,林啸添脸色温和如常,但眼中的寒意却直逼淳意而来。
“我从未想过要当你们林氏宗族的什么主母!我不在乎,少棠哥哥更不在乎,他从出生的一切都是你们安排,你可曾知道他的孤独,他的绝望,他从不在意这些名望和权利,你们要牺牲他的一切换取的联姻是他愿意的吗?我不在乎,他更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