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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公子羽

沧北国与极北雪原交界处有一座小镇,名为双月镇,传说每过百年这里的天空便会出现两个月亮,一个巨大如盘,银光乍泄,一个娇小如碟,幽暗似血。

双月同天的盛景宫北羽没见过,但雪原边境的极寒他却深刻领教到了,即便穿了厚厚一层,外面还披了上好的狐裘大衣,他依然冷的发抖。

侍卫和侍女还没来,他进了附近一家看起来不错的酒楼。

有厚厚的门帘隔着,里面稍微暖和一些,宫北羽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来,让小二拿个火盆过来,又点了些特色的饭菜,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吃了起来。

最近的奴隶起义让这座本来还算平静的小镇突然热闹起来,一万多奴隶本来要被雪皇杀掉来祭祀先祖,但一位名叫元荣的青年却鼓动奴隶发动起义,在生死威胁下,奴隶们奋起反抗杀掉守卫的士兵,仓皇逃了出来。

轰轰烈烈的起义大军让沧北国有些惊愕和措手不及,他们占下了一座又一座城池,解放了里面的所有奴隶,并杀死奴隶主,震惊之余,雪皇很快发动反击,派了帝国装备最为精良的正规军队前来围剿。

起义大军在面对正规军时凸显出他们的不足来,组织松散,战斗力底下,一万多奴隶在与帝国大军正面交锋中伤亡大半,仓皇中,剩下的起义军逃进了极北雪原中。

极北雪原是云州大陆六处禁地之一,这里一年四季被冰雪所覆盖,冷风侵袭,极寒难耐,在雪原中心处,传说就连空气有些时候都能结成冰。

除了恶劣的天气,还有许多妖兽生活期间,即便先天期高手,也有命丧期间的可能,一群衣衫褴褛的奴隶跑进去无异于寻死。

而沧北国大军追到雪原边境就停止了追逐,雪皇随即发布悬赏令,一个奴隶一吊钱,担任要职的赏钱要多一些,对于领头的元荣,更是开出了一百两黄金的天价,许多武者闻风而来,准备大展身手。

附近所有的客栈都住满了,酒楼中也变得熙熙攘攘。

北方的武者们大都是些粗糙豪爽的汉子,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南方的武者们则斯文儒雅的多,要壶热茶,听到糙汉子们划拳的声音惊天动地,不由的蹙起眉头,有些甚至走上前去理论,说着说着便打了起来。

一时间桌椅横飞,碟子碗筷噼里啪啦响的清脆,彪悍的老板娘两个巴掌拍过去,两家都安生了下来,然后就听到她叉着腰对吃饭的人破口大骂,唾沫横飞,没有一句是重复的。

人们或看戏,或劝架,好不热闹。

从始至终,只有宫北羽一人置身事外,安安静静的吃着自己的饭,不去凑热闹,也不好奇发生了什么。

等身体暖和些后,他便放下银两,起身,绕开人群朝着门外走去。

他的手刚放到门帘上,外面猛得进来个人,一下子把他推到在地上,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一下更是觉得全身骨头都散架了,他艰难的爬起身,心中有些恼怒。

进来的那人穿着华贵的锦衣,披着棉披风,一副富家公子的打扮,只是面向猥琐,皮肤蜡黄,眼袋厚重,蹙眉眉尾向下垂,看上去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他进来后打了个哈欠,右手中拽住一根绳子,往前一拉,爬进来一个面上刻字的小奴隶,也就十多岁的模样,骨瘦如柴,衣不蔽体,全身伤痕累累,一双眼睛却黝黑明亮,仿佛钻石一般。

几个拿剑的仆从跟了进来,一个个护在富家公子左右。

刚才还彪悍如老虎的老板娘见到此人,脸上笑成了一朵菊花,扭捏着身子,来到富家公子面前,娇笑道:“王公子您怎么有空到我这小地方来啦?”

“怎么?来不得?”

王俊人冷声道,老板娘恨不得把自己贴在他身上,谄媚的笑道:“公子哪里的话,您能到我这店里,可是我三世修来的福分,你的大驾光临让小店蓬荜生辉,金玉满堂啊!”

王俊人这才露出一丝笑,油腻的手摸了下老板娘的脸,虽然老板娘三十五六,比不得丽春院中的小娘子们,但风韵犹存,手感很好,让王俊才这个色鬼心满意足。

他优哉游哉的坐下,翘起二郎腿,道:“老板娘真会说话,让小爷我心里舒坦。近些日子,一些贱奴敢在我沧北国内谋反,真是大逆不道。听说最近他们进了极北雪原中,我作为双月镇县尹之子,即便雪皇不发悬赏令,也有责任将哪谋逆的贱奴抓住。

今天,我的手下正好抓到一个参加谋反的贱奴,正好抓过来询问,让他吐出反贼头目元荣的下落。”

他的话一出,酒楼中吃饭的人都兴奋起来,一个个围过来,看王俊人是怎样逼问反贼头目的下落的。

老板娘也是心思玲珑之人,立刻让伙计把一壶滚烫的茶水拿了过来,交到王俊才手上,王俊才拿起茶水,朝着小奴隶的面部倒了下去。

奴隶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奋力挣扎,却被两个仆从死死按住。

“快说,反贼头目在哪里!”

小奴隶只是死死咬紧牙关,不肯说话,眼神惊恐不安,王俊才面露狠色,抬起脚踢到小奴隶的脸上,小奴隶一下子被踢了出去,撞在门梁上,口吐鲜血,神色恍惚,仆从们像拎小鸡一样提起小奴隶,把他重新扔到王俊才的脚下。

从刚才的架势来看,这位王俊才也是位修行的武者,虽然只是初级初阶,却也能做到力大如牛的地步,他勾起嘴角,提起热水壶,让手下把小奴隶的嘴打开,想把热水倒进小奴隶的口中

宫北羽拦下他,神色坦然的提醒道:“这位公子,反贼头目就在雪原之中,你带着手下进去找便是,虐待一个孩子有什么用?”

“孩子?”王俊才听罢大笑起来,连带着酒楼中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王俊才放下水壶站起身,看着这位长相俊美,举止优雅的佳公子,心中难免会生出嫉妒和羡慕之情,他语气酸溜溜的讲道:

“你这位俊公子倒是清高仁慈啊,把奴隶也当人看,是说你蠢还是傻啊?”

他又对着酒楼中的其他人笑说:“不如我们一起给这位公子上上课,让他知道知道该怎样对待畜生!要不然那天,他怕他会变得跟这些畜生一样啊!”

“好!”

奴隶制在上古时代便已存在,万年前云州大陆最强大的国家轩辕帝国被鬼方族征服之后,轩辕族人变成了云州大陆上奴隶的主要群体。

他们处境悲惨,身份低贱,虽然每过千年就有奴隶起义,但完善的奴隶制和三大帝国的强盛,使得一直被压制的奴隶们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人们对奴隶的认知已经根深蒂固,听到王俊人的话,酒楼中几乎所有人都应和,一个个摩拳擦掌,不甘人下。

他们把小奴隶拉过去,开始用各种方法进行折辱虐待,小奴隶痛苦的惨叫和武者们的大笑形成鲜明对比。

宫北羽面色微冷,头上青筋暴起,他是动了真怒,虽然他的体内没有一丝灵气,但他的样子却有些骇人,王俊才心中升起无名的恐惧,他咬咬牙,有些恼怒的抬起手,握紧拳头朝宫北羽面部打去。

宫北羽前忽然凭空伸出一只手,只是轻轻一抓,王俊才便疼的哇哇大叫,整个拳头都碎裂成渣。

一个面相清冷的黑衣男子恭敬的站在宫北羽身后,问候道:“公子,属下来迟了,请赎罪。”

另一边,那个小奴隶早已断了气,五官面目全非,身上的皮也被剥掉了几块,现场血腥一片,惨不忍睹,而人们只是很漠然,仿佛刚刚宰杀了一头牛或羊。

“走吧!”

宫北羽什么也没说,面色平静的走出酒楼,主管十三个郡县的太守走上前,表情谄媚的说道:“公子辛苦,雪皇让属下来送公子离境。”

一辆马车停在酒楼前,宫北羽在上去前,转身对太守道:“这栋酒楼中的人跟奴隶头子交情不浅,若不是我恰好进去,还不知道他们的阴谋,若是让雪皇知道在你辖区内有这么大一处藏匿逆贼的地方,按照雪皇的脾气,恐怕不是那么好交代的。”

太守吓得面色发白,六神无主,赶紧跪伏在地,磕头道:“公子救我!”,雪皇虽为女子,却心狠手辣,疑心颇重,尤其是最近奴隶起义这事,让她震怒,好些人都受到了牵连,若真让她抓住把柄,别说是他,就连他的整个家族都会遭殃。

人人得知公子羽和善仁慈,他说的话必然不会有假,而且此次剿灭叛逆,他是沧北国最大的功臣,连雪皇都对他刮目相看,大肆褒奖。

他虽为沧云国皇叔,却因为在协助沧北国雪皇的过程中,调兵遣将,统筹有方,颇受沧北国官员的尊敬和依赖。

宫北羽语气平和的讲道:“太守不必如此,我也是好心提醒,该怎么做太守应该比我还要清楚,他们人数太多,而且大多是武者,最好能消无声息,速战速决的好。”

“公子放心,下官赶紧调派守城士兵,他们必定一个也逃不出去。”

“那就麻烦太守了。”

“公子慢走!”

宫北羽在黑衣侍卫夜城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身后跟着骑高头大马的黑甲军,一队人马驶出了双月镇。

太守对属下吩咐了一句,手下带来的士兵立刻把酒楼包围,一声令下,所有弓箭手全都对准酒楼开始射箭,箭头带着油火,一碰物体立刻烧着,浓烟滚滚,尖叫四起,人们疯狂的往外跑。

只是跑出没多久,立刻就有穿黑衣的武者们立刻将他们斩杀。

县尹慌张的跑过来,对太守道:“大人,犬子还在里面,能否先将他救出?”

刚才还舔着笑脸,谄媚十足的太守现在却直起腰,一副心高气高的模样,他冷哼一声道:“没听公子说吗?里面全都是反贼的同伙,王大人,难道你想说你也想谋逆吗?”

王县尹扑通一声跪下去,大哭道:“大人冤枉啊!下官怎么可能敢谋逆?一定是逆子惹了贱奴,活该受到惩罚!”

“这样就对了!现在别说是你儿子,就算里面的是你老母,也要学会大义灭亲,懂?”

王县尹心痛不已,这儿子怎么就和逆贼有了联系?

惨叫声过了许久才停下,好好的一座酒楼在肉眼可见的速度内化为灰烬,里面之人无一生还。

广袤无垠的苍茫雪原之上,一队穿着黑甲的军人骑着高头大马跟在一辆白玉青莲车后缓缓前行。

车身由整块白玉做成,玉质温润细腻,低调奢华,白玉里面有一朵鲜活的青莲,碧叶红花,含苞待放,妖娆中带着一丝清丽,随着车身的摇动而舒展枝叶。

边上有用黄金雕刻的符文雕花,红木做车架,云锦帜车帘,让这超凡脱俗的玉车多了似凡尘之气。

队伍前方的四个士兵威武霸气,手中拿着一面金色大旗,旗子中间是一头霸气的龙头狮身展白羽的兽,乃云族皇族守护神兽白泽,而此旗便是皇族出行时所用的军旗“白泽旗”。

贩卖奴隶的商贩穿着厚厚的羊皮大衣,哈着热气,拿着皮鞭,赶着衣衫单薄的奴隶朝沧北帝国方向走去。

看到迎面而来的军队,吓得赶紧低头下跪,奴隶们更是匍匐在雪地之上大气不敢出,直到队伍走远才敢站起身,远远遥望。

“阿爹,过去的是谁啊?好大的排场!”

商贩的儿子好奇的问道,商贩拍着他的肩膀,声音粗狂的说:“那可是咱云州第一大帝国,沧云国云皇的小叔叔宫北羽,因长相俊美,才华横溢,被称为云州第一佳公子。

他乘坐的白玉青莲车乃由当世第一机关世家的上百位能工巧匠打造而成,听说车身采用了上古灵族遗留于世的白灵玉,内含佛主座前的莲花种,有延寿续命的神奇功效。

制成之日,天界降下七道虹光,成为罕见的天赐神器,寻常马匹难以承受神器的力量,暴毙而亡,直到东海羽国进贡六匹罕见的羽兽,神器配神兽,才让这车开始行驶起来。

本来坐这车的尊荣应有云皇享受,但云皇念他的小叔叔身体娇弱多病,阳寿不长,便赐予北羽公子,从此,这白玉青莲车便成了公子的标志。”

“原来如此!”小男孩点点头,

商贩感叹道:“不过,这身份再尊贵,若是不能修习武道,跟个废人差不多。这云州大地强者为尊,就连平常百姓家都以出个武者为荣耀,更何况云州最为尊贵强大的沧云皇族?

公子少年时,是皇家乃至云州最具天赋的武者之一,被誉为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十岁时,便已入武道初阶,十三岁已达高阶。

但在升入后天之境时,却突然用力过猛,全身功力散尽,体内灵泉碎裂,若不是靠着皇家大国医的起死回生的金丹吊命,恐怕早已魂归冥府。

听说先皇在世时,有意把皇位传给这位聪明伶俐的皇弟,但他灵泉破碎,功力已废,而且大国医断言,公子活不过十八,所以,先皇只能传位于自己的儿子,也就是现任的云皇。

好在这位云皇德行仁厚,对这位几乎半残废的小叔叔爱护有加,不但赐予白玉青莲车,还力排众议,让他执掌大权,辅佐国事。

宫北羽公子为人公正廉明,治理朝政更是方法得当,让所有人都甘愿臣服,就是对待奴隶的态度太过仁慈,为人所诟病。

皇家有祖训留世,不修武道者不能封王,所以,十九皇叔宫北羽到现在也没有任何爵位,大家只能尊称他为公子。

也许是上天感念公子的仁德,所以又多赐了他两年可活,不过据说,公子可能活不到今年除夕。”

“没想到皇家还有这样的秘史,”小男孩若有所悟,“看来要在这世上有所建树,应该像‘玉面将军’那样拥有实力才行。”

“玉面将军”乃帝国四大家族之一白家少爷白墨宸,也是天赋异禀之徒,小时候跟宫北羽并称为“沧云双子”。

现在,一子成为云州“第一佳公子”,名声在外,声誉不再;另一子却建功立业,不但修为达到后天中期之境,而且成为统领百万大军的大将军,被誉为云州大地青年之中第一人。

商贩听完儿子的话,开心的哈哈大笑,“好儿子,不枉为父东奔西走帮你筹集学费,等这一笔买卖结束,阿爹就送你进鹿山学院学习武道。”

“真的吗?”

“当然是真,阿爹什么时候骗过你?”

“太好了!”男孩兴奋的跳了起来,拿起手中的鞭子朝奴隶狠狠打过去,驱赶着他们快些前行,然后好把他们赶紧卖掉。

鹿山学院虽然比不得皇穹学院、云羽学院和青龙学院这种帝国大学院,但却是平民子弟学习武道的少数道路之一,能进入鹿山这种小学院,是所有平民子弟的梦想。

上万年的帝国统治让奴隶制已趋于完善,虽然奴隶们处境悲惨,每过千年就有奴隶起义,但过不了多久,就会被镇压下去。

宫北羽这次前往沧北帝国,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帮助他们解决发生在沧北帝国更北的极地奴隶起义,虽然镇压了一部分,但大多数逃进了禁地,只能等待更好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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