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叫个不停。
女生仰着头,看着天空。但那泛红的眼眶却泄露了她此时情绪。
学校礼堂,教育大会在进行着,校长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不停的进行着思想教育。周遭不断传来嗡嗡的说话声。女生坐在座位上,听着校长的说教,看着窗外,渐渐感觉四周的声音开始后退倒带,消散不见,自己身处于廖无人烟的荒野中。悲伤来的那么突然迅猛,眼泪不自觉得滑落,又消无声息的消散。
肩上突然搭上一只手,沐雨转头,一脸的泪痕看着季祭。季祭满脸贼笑,“哟,怎么的,听老头碎碎叨的不嫌烦,还感动哭了?”沐雨抬手抹了把脸,看着手掌上的湿润,发了呆。季祭看着沐雨又发了呆,急忙收了满脸的笑。“喂,你这是怎么了。还伤感上了?”沐雨弯了弯嘴角,拍掉肩上的手,“没有,眼睛不舒服而已。老头也太罗嗦了,这都说了大半个小时了,什么能说完啊?”
“这些个当领导的,说教惯了,一时半会儿是说不完。”说着抬手打了个哈欠。
沐雨一脸烦躁,“烦死了我溜出去一会儿,过会儿回来。”猫着腰偷偷往后门走去。
季祭急忙弯了腰,压低声音“喂,等我一下,我也去。老头讲的太无聊。”
“要走就麻溜的,别磨叽。”
遛到后门口,刚准备撒腿往外跑。耳边突然传来一声“你俩这是干嘛去?”
俩人一转头,齐齐的吁了口气。沐雨拍拍胸口“吓死我了,还以为是班主任,你过来干嘛。”
羽菲蹲着往门口挪了挪,“出去上厕所。”
“那走吧。我们准备遛出去玩会儿,这么傻坐着听老头瞎叨叨太没劲了。”季祭边说往外走。
“沐雨、季祭,回去了。一会儿被发现了,又该挨骂了。”
“走吧,这没多久就中考了。别再搞个记过处分出来”季祭一手搭着沐雨的肩膀,一手插着口袋往前走着。
蝉,不知疲倦的躁着。
回到礼堂时,会议进行到了尾声。老头罗里吧嗦的说教带着夏天独有的炎热,在礼堂中蔓延出或昏睡或躁动的气息。那一个个或趴到昏睡的,或三三两两低声说笑的,显然说明了这大半天的说教,并没有起到任何实质性的效果。然而老头,却依旧固执的进行着最后的思想敲打、严词说教。
从礼堂出来,穿过学校的音乐楼,走过那一排排的小白杨,向教室走的一路。都还能听到三三两两学生的闲言碎语。
“哎,你说夏青是谁啊?她怀孕退学,我们却得因为她受批评教育。真是的……”
“可不是,跟我们又没什么关系。还非得给我们教育大会。”
“你俩小点儿声,我听说夏青是初三的学姐。这马上中考了,出了这样的事,也是够倒霉的。”
“有什么倒霉的,谁让她自己不检点……”
“好了,好了,快走吧,别说了。一会儿该迟到了。”说着拽着另外两个女生急忙向教室走去。
沐雨看着那三个女生携手走远,一脸苦笑的摇了摇头。低叹“人在落难时,人与人果然越爱越轻。”
羽菲拽过沐雨的手向前走,“行了,别瞎感慨了。不过,夏青这下算是毁了,你说她怎么就能怀孕了呢?”
“谁知道呢”。沐雨低喃一声,跟着向前走去。耳边却一直回荡着头发半白的校长,在讲台上声色严厉的最后那段话“我任教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像这样的事情。作为学生,每天不知道学习,只知道瞎胡闹,不知深浅,出了事情只能家长买单。你们现在就是仗着自己年纪小,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总有一天会后悔的。今天开这样一个会,就是告诉你们,别总把年纪小,当做你们犯错的理由来肆意玩闹。你们看看,夏青和刘洋年纪小小的,就出了这样的事情,以后的大半辈子就都毁在了他们现在无所谓的玩闹上。你们要在这么不知深浅,就会跟他们是同样的结果。从今天开始,各班的班主任一定要严加管理,学校也会开始每周分开给男生女生讲授生理课……”
在这个懵懂的年纪里,男男女女间所谓的喜欢,可能仅仅只是青春期刚刚到来的荷尔蒙骚动。偶尔一件偏离了主轨道的事件,并不能打消青春期小孩儿刚萌动的不知是喜欢还是玩乐的心态。
那个懵懂的年纪,或许连喜欢也仅是看某个同学顺眼,单纯的想要靠近,想要交个好朋友的念头。并无关****。
这一插曲,随着持续了为期一个月的生理教育课的结束也淡出了人们的视线。这个夏天,随着这轰动全校的事件,蝉仿佛突然间就静了,也仿佛比往年更鼓噪了。
那之后,夏青和刘洋再也没有出现在学校。仿佛他们,未曾来过一般。初三生活,也在充实的忙碌中,一晃而过。
再之后的后来,听说夏青生下了那个孩子,她的妈妈带在身边。刘洋则去了别的地方读书,似乎这件事,受影响的只是夏青。偶尔想起时,沐雨总是替那时的夏青感到惋惜,还有那一出生就注定身携悲伤的孩子。不知在长大以后,是该称呼夏青为“姐姐还是妈妈”呢?!
中考将至的那几天,沐雨感觉自己喝完了这辈子的绿豆汤。妈妈每天不厌其烦的熬着绿豆汤,并美其名曰“泻火。”
下午,妈妈又端了碗绿豆汤来,沐雨满脸嫌弃的推开“妈,你别再每天熬绿豆汤了。我都快喝吐了。”
“天气这么热,喝点儿解暑。再有两天就考试了,可不能中暑了。”
“好了,好了,知道了。”沐雨手里转着笔,心不在焉的看着书。
教室的窗帘被风吹的胡乱飘,后面黑板上还停留着三个月前出的那期黑板报,被卸了锁的电视柜大开着柜门,白板上残留着未擦净的墨水笔渍。
教室里闹哄哄的,或扎堆的下着五子棋,或围在一起聊着天。
肖骁、牛犇似乎总有睡不完的觉。在闹哄哄的教室里,依然趴在课桌上睡着觉,口水打湿了桌上垫着睡觉的书。
羽菲、嵘月、沐雨几人也围在一起,漫不经心的聊着天。
总是拖着一管鼻涕的嵘月,在眼看着鼻涕将要流下来时,一个吸溜,将鼻涕又吸了回去。抬手一拍旁边的沐雨跟菲羽,“说好了啊,咱们都要报一中。”
“好啊,最好我们都能分到一个班去”羽菲笑眯着眼。
沐雨叹一口气,“能不能考上一中都不一定呢”趴在了桌上。
季祭从门外走进来,“考不上,咱一起上3+2去,”随手拉了凳子一屁股坐下。突然又掉转头喊着“哎,焱冰,要不干脆咱一起学护工吧,现在男护工可是很吃香。”
沐雨听了突然来了兴致,往季祭身边凑了凑,“学什么护工,学幼师去。”
“还是护工好,要是学护工,我跟焱冰就是万花丛中一点绿,多好。”
焱冰走过来将手里的书递给沐雨“还你。”一脚踢在季祭凳子上,看着众人“你们别在这听他瞎胡扯,都好好准备考试。”
“对,你们别瞎想,咱们肯定都能考上一中的。”
沐雨瞟了眼羽菲,心想“你学习那么好,当然能考上了。”
一转椅子,不理大家,开始翻了书看。
情绪的转变太快,众人都来不及反应,面面相觑。
羽菲满脸的不知所措,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嵘月表示安慰的拍了拍羽菲的肩。
焱冰、季祭尴尬的笑笑,“看书,看书。”起身走回了座位。
本来欢乐的聊天,瞬间在气氛冰点的尴尬中结束。
羽菲倍感委屈的趴在桌上,蔫蔫的看着书。
年少的心思从不会掩藏,连嫉妒都那么赤裸裸。而也因为年少,情绪来的快,也去的快。
沐雨将一摞资料扔到羽菲桌上,别扭的转回了头,书翻得哗啦哗啦直响。
羽菲看着手中的复习资料,笑眯了眼。
果然还是年轻莽撞,不会掩饰情绪,隐藏心事。连想要和好,都那般别扭。
天气闷热闷热的,像是在酝酿一场侵袭城市的大雨。
Y市,像开启了一级警报的状态。整个城市仿佛寂静无声,又仿佛喧嚣嘈杂。
每个考点的校门口都围满了焦急等待的家长。
树影斑驳,人影错动。蝉,异常般的躁动。
漫长的等待,伴着一声清脆的打铃声,人群开始躁动。
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到校门口时,沐雨瞬间生出了一种折回学校的念头。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听着“知了、知了”的蝉叫。抱着只是中考而已,又不是所谓改变命运的高考,至于这样吗的想法,沐雨烦躁的翻了个白眼。扯着羽菲的手,左穿右挤的出了校门。
大雨,终将是以一种锐不可当的姿态,侵袭了整座城。
绵延不绝的下了三天后,天终于放晴了。等待成绩的日子里,总是焦急又不知所谓的。
成绩放榜的那日,校园的公告栏前早早的围了满满的人。
好不容易挤到前面时,看着墙上长长的成绩单,却又突然生出了紧张和害怕。身边的羽菲和嵘月已经开始在长长的成绩单上,找着自己的名字。沐雨深吸口气,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决然,迅速的在成绩单上找着自己的名字。在听到两声齐齐的“耶”之后,沐雨也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快速的扫了自己的分数后,满脸失落。以去年的录取分再降十分,也才刚刚够一中的进校分数线,还怎么可能跟大家一起去上一中。
果然,如愿以偿也是分人的。
焱冰、季祭在人群即将散尽之时,才幽幽的走来。看成绩后,焱冰拍着季祭的肩膀“看来,只能跟你去当男护工了。”
直到校园里空无一人时,肖骁和牛犇都没有出现。
校园里,那一整面墙的公告栏上,明晃晃的红色成绩单,像突然袭来的猛兽般,高昂着头,一副不屑。
沐雨,仰着头,看着天空,双眼泛红。吸吸鼻子,低了头,快速的向前走去。
蝉,不知疲倦的叫着。
谁能想到,分别是这样子的。每个人都匆匆而来,又都小心翼翼。看一眼成绩,急急而去。生怕自己会哭出声来。
中考过后的分道扬镳,分离的不只是那懵懂的青春期。更多的是年少的那份无知、冲动,单纯、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