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会谈的时间不长,美国人一口咬定非得51%的股份才考虑投资,李德最初还想说服斯考特,可是斯考特似乎有点坐立不安,根本就不给那个小胡子的策划师展示他自夸可以搞定美国人的投资方案。李德的脸色很不好看,有好几次我看到他腮帮的肉在跳,我很想说几句缓和气氛的话,可是我立刻打消这个念头,我一不能拍案做主,二不能承诺什么优惠,我这时说话,会后李德肯定会拿这些话来借题发挥。
送走斯考特,我放慢了进公司的脚步,李德现在一定暴跳如雷,尽管我是无辜的,可是老板总不能冲自己发火吧?果然,我刚进大门,前台的小姐就战战兢兢地递上我的手机,指指董事长办公室的大门,“李总找你。”她说完吐吐舌。看来李德这次是气得冒烟了,否则他不会失态到对一个文员也厉言恶行。
“你!”李德狂怒地猛拍下桌子,“为什么把手机交给前台?”我错愕地盯了他一眼,这不是你李德同志亲拟的《会议制度》第三大条第二小条的规定吗?“你难道不知道斯考特是个严重的妻管严吗?”我的下巴快掉了,美国人对婚姻的重视程度远不及中国人,斯考特是妻管严?“他一个小时不接他老婆的电话,他老婆就会和他离婚。”李德余怒未消地瞪着我说:“那样,斯考特立马变成穷光蛋。”这李德今天吃错药了吧?斯考特的老婆有那么强悍吗?我今天还听宾馆的服务生说斯考特叫他老婆闭嘴,并且毫不客气地挂断她老婆的电话,李德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想栽赃嫁祸找个好点的理由啊,我突然可怜起自己来。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办公室的,我的灵魂乃至每根神经都是麻木的,我想哭,可是我哭就能改变被冤枉却又不能申辩的事实吗?肚子咕咕响得厉害,我才想起我早饭和中饭都没有吃,我摇摇头,抓起被我进屋就扔到沙发上的手机。
“请速回电话xxxxxxx”才开机,刷刷刷同样的短消息就爆响起来,天,我妈在半个小时前给我打了十二个电话,我慌乱地按下拨通键,出事了?不会是余霜吧?我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妈,是我。”我努力让声音显得平稳些,“怎么了?”
“喔,没事了。”妈在那边说:“开始余霜不见了,我以为是去找你了,结果这丫头跑到她妈那去了。”
“噢,”我的眼窝涩涩的有些疼,余霜烦了恼了可以回家去哭,我不可以,“没事就好。”
“开完会了?”妈的边上隐隐有人在说话,“是我女儿。”这话明显不是对我说的,“少喝点酒。”妈妈匆匆地交代说:“我这有事,记得早点回家。”家?我苦笑下,我有家吗?从小我就没有感觉自己有过家,我吸吸鼻子,抽张纸巾擦下眼睛。
走出写字楼的时候,外面已经黑了,我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我该去哪?我能去哪?
在街上瞎逛了一会,我决定去吃麻辣粉。
……
苏航掏出纸巾,“瞧你吃得满头大汗的,”他心疼地帮我擦去额上和鼻尖的汗,“不能吃就不要勉强,好不好,丽?”
……
薄雾涌上来,我低下头假装努力在吃面,N年前和苏航第一次单独在一起就是吃麻辣粉,我的心隐隐痛起来,如果不是叶子出现,苏航会和我分手吗?或许……我摇摇头,借擦汗的时机擦去眼角的泪。
回到家已经快九点了,余霜那夜猫子肯定在线上,我现在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下午的事还一直郁结在我的胸口——李德指着我的鼻子骂:“你为什么关手机?”
MD,打工的就不是人吗?我烦躁地把抱枕抱进怀里又扔出去,我算哪门子的白领,充其量不过是人家使唤的一条狗,不不不不,我怎么能这样贬低自己?大不了老娘不干了。老娘?我哈哈大笑起来,就是老娘,还有TMD,我抓过抱枕捂着嘴,狠狠地、大声地骂道:“李德,你TMD是个猪。”绞在心底的乱绳似乎松开了些,我继续骂道:“你TMD是猪。”我放开抱枕,“你TMD连猪都不如。”
“在骂谁呢?”余霜满头泡泡地走出来。我目瞪口呆地望着她,“你怎么在这?”她两手揉着头发,得意地冲我挤下眼,“你们小区的保安挺和气的。”我的脸红了,我想起才骂人的话,“也多亏他,要不我还听不到这么精彩的骂人了。”
“我骂人怎么了?”我蹦起来,“谁规定的我不可以骂人,不可以,不可以……”我的脸涨得通红,可是我怎么也说不出那三个字。“当然不可以!”她咳嗽下,“你是受过高等教育有涵养的人,怎么能随便骂TMD?”她一本正经地看着我,“这TMD是那没受过高等教育又没有涵养的人说的。TMD虽然说是我们老祖宗传下来的,可是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说TMD,TMD只有在情绪激动……”我的头一个有两个大,这余霜教训我不要说,自己却一个接一个地说,“stop!”我跳过去拍下她的屁股,“去洗你的头发,洗完我请你吃夜宵。”她两眼发光,“好啊,到时候再喝点酒什么的,我们好好地、痛痛快快地骂TMD。”她笑的样子真是可恶!我冲动地想上去把她的嘴给贴了。“我去洗头了。”她说完大笑着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