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念一出,拓跋延在心底又是一阵酸楚与更多的懊恼,若不是此地随时可能有人经过,他都想冲着自己的门面来上一拳。
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发生,没事的,自己这不是好好的嘛……拓跋延如是催眠自己,双手在面颊上拍了拍,不甚生疏地强行扯出一个大笑,傻兮兮地挂在脸上片刻。
洗脑完毕,拓跋延向周边看了看。
尉迟溯安只是坐在厅外道边的长椅上,一手肘搭在靠背,另一手翻着搁置在腿上的古朴书册,双腿交叠。少年人身形还未张开,但尉迟溯安自然舒展的姿态还是能予以观者一种修长且利落之感。
这一场景竟让拓跋延有种被闪瞎了移不开眼的感觉,转而才发觉尉迟溯安似是变了许多。
印象当中,尽管接触时间不多,但拓跋延记得尉迟溯安身上的服饰穿戴总是符合孩童身长的长衫和褙子,故是看不清坐姿的。
这样的衣着,难免在现下的人群之中显得突兀,但若是看清了身着此服之人,却又常令见者称妙。
如今见到穿着如此“合群”的尉迟溯安,难免觉着有些画风突变的不适。
拓跋延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尉迟溯安,过了一分多钟,拓跋延还是这么站着看着尉迟溯安,被盯着的人却丝毫不受打扰一般,将拓跋延一个活人无视地彻底。
眼见着就要有其他人过来,拓跋延抹了把脸,硬着头皮坐到长椅上尉迟溯安未占到的空地儿。
且不只是如此,拓跋延无事可做的闲暇之间还十分作死地一点一点挪动自己的位置,直至一个离尉迟溯安非常近的位置。
此时已陆陆续续有上等驭仕领着自己属下新进的初等驭仕来领取了物品,然后离开,分散到各自随意决定的地点进行初次交流。
拓跋延硬着头皮,向自己旁边这个疑似全然将世事置之度外的、淡漠的非陌生人开口:
“我说,鱼池啊,那个啥,咱俩这算是甚么情况啊?”
终于,尉迟溯安动了一动。
他略微调整了一番坐姿,正好留给拓跋延一个干净清爽的后脑勺,然后接着翻看膝上的那册古书。
原是连长发都剪了啊……拓跋延突然想到。
但这并不是重点。
思维跳回正确频道上的拓跋延只觉突然牙龈有些痒,让他不得不咬得死紧。
丫的这死鱼池……一点面子都不给!
时间在尉迟溯安的漫不经心与拓跋延单方面的尴尬与愤愤之中流逝,待那九组人留下的气息都散得干净了,两人还是就这么坐着。
尉迟溯安好说歹说还有个书册看,拓跋延觉得自己这么干坐着等简直就是在浪费生命!
事实证明,这一场等待该是有结果的,拓跋延听到了一串沉稳的脚步声在愈靠愈近。
这时,尉迟溯安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异常简单:“迟溯安。”
简单到拓跋延听后一时来不及反应。
好在这一次,那个人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我说,吾名,迟溯安。”
而不是尉迟溯安。
言语之间是点点的淡漠,如同初雪之时的湖面,澄透却结着一层薄冰,渗在少年日渐由清亮转变为低沉的嗓音里。
说罢,溯安站起了身。
那脚步声的主人亦到了二人的跟前,扫了二人一眼,然后低头核对手上的一份资料。
“迟溯安和拓跋延对吧?跟我过来。”
两人被引到了政务楼,负责新生管理的驭仕让二人进了办公室,而后从桌面上取了两套物资包与带章护肩,以及两份纸袋包装的资料递予二人,眼中几分怪异之色一掠而过。
负责人清了清嗓,而后道:“如你们所知,今年旌南的新进生不巧余了两名,但是经由上层讨论,决定将你们分配至中央基地,现交于你们的是必要证件,档案会在之后调动过去……对此两位有何异议吗?”
所以这是先斩后奏的意思吗?把所有都安排完整了再来询问当事人的意见,可不就是走个过场而毫无实际意义么?
但听到如此,拓拔延反是放下了心,总算是有了个可归的处所罢了。
他在旌南也没有什么别的寄托,孑然一身的,接受分配也不有所损失……可是溯安呢?
溯安什么都没说,只是垂着眼眸浏览手中的资料。
也算是变相地默认了。
拓拔延散去心中隐隐的不满,冲那负责人摇了摇头,示意不有疑问。
“嗯,那么调迁之事就请两位自行完成后续了。”说罢便请出二人,开始处理其他公事。
旌之国地域面积甚辽阔,凭拓拔延与溯安这一等修为的驭仕而论,以其脚力自旌南始发至旌中部偏东北些许的中央基地满打满算得二日,旌南这面已经批准了延迟两人归队报道时间的申请,且已经及时将情况汇报于中央基地,拓拔延二人也只需及时跑路即可了。
遭事,拓拔延又是碰上溯安这不情愿开口给个一言半语的,只得抽搐着嘴角用一颗被郁闷所塞满的心费力规划着行程。
“总之就是这样了啊,明儿一早……约莫4时罢,旌南驭域北门一开我们就上路……”
拓拔延掰着指头数算时间,瞟见一边上溯安倚靠于树下垂着眼似在小憩一般,忽就有些气起来,翻眼,又吹着自个儿还莫须有的胡子。
拓跋延毕了言论发表,再转眼过去看溯安之时人已不见了,树荫之下寂然,好像原就没有人来过一般。
弄得拓跋延想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