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处于四通八达的水陆交通要道交汇之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大运河便是以洛阳为中心,北达涿郡,南至余杭。是帝国东部的经济政治中心,隋炀帝曾大力营建东都洛阳,视洛阳为继西京长安之后的第二都城,其在洛阳的时间远远超过在长安的时间,投入了不小的人力物力来经营洛阳。
杨倓对于洛阳并不陌生,自父亲去世后,就一直随其皇帝爷爷杨广住在洛阳。如今天下大乱,经过一系列斗争后,洛阳被王世充掌控,洛阳周附左近都是王世充的人,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洛阳城西三十里外一座小山上有座天台寺,规模并不大,占地不过一亩,以前世道还算太平时香火倒还比较旺盛,如今天下大乱,人口流离失所,难以维持生计,香火也渐渐冷清下来。寺里的僧人也都四散逃走避难,只留一个老和尚在寺里呆着吃斋念佛,种着几亩薄田勉强度日。
杨倓带着李光阙,何千绮二人站在大殿前已经等了快半个时辰了,老和尚还是坐在那继续着每天的诵经早课。仿佛身后的三人根本不存在一样。
“这和尚是不是聋了?”何千绮看着一动不动的老和尚心里说道。若不是老和尚嘴里还在诵着经,她都几乎要怀疑这老和尚是否还活着。
杨倓虽然有些耐不住性子,但还是安安静静地呆着,不言不语。
李光阙毕竟年龄比二人要大上一半,又是武功高强之人,修养定力要比二人高上许多,一张波澜不惊的坚毅面庞上不见丝毫不满之色。
杨倓并不敢带太多人来,这回是偷偷潜回洛阳联络旧朝的熟人,人越少越好。但他不先进洛阳城,却来到城外这么一座小庙找这么一个老和尚干什么?
李,何二人心里满是疑问,但杨倓不说,他们也就不问了,总会知道的。
老和尚终于诵完经了,这才缓缓地站起,转过身来看着这三个来客,双手合什诵了一声“阿弥陀佛”,三人才看清老和尚的样子,老和尚高高瘦瘦的,好像一把干柴,一张脸皱巴巴的,好像一张被揉烂的纸张一样,一颗光秃秃的脑袋上九个戒疤分外明显。一双八字眼半眯半睁地耷拉着,永远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杨倓率先行礼道:“智明大师,弟子是......”
“跟我来。”智明丢下三个字后转身便走,竟好像完全知道杨倓的来意一样。
三人虽然感到惊奇,但还是忍住不问,跟着智明走入后堂的的一间厨房。然后伸手指着一方石头砌的灶台说:“那儿!”
李光阙,何千绮二人瞪大眼睛看着这老和尚,什么意思?这灶台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啊,就是大了些。难道是让我们自己做饭吃?
杨倓虽然也惊奇,但却不是因为这个:“大师知道我谁?知道我要干什么?”
“老衲今岁已七十有八,阅人阅事不知多少,殿下的来意,老衲自是明白。”智明淡淡地说道。
这话倒教三人吃惊不小,他们均已乔装打扮过,并且易了容,怎么身份一下子就被看穿了?看来这老和尚也不简单呀。
杨倓这才道:“我们要潜进洛阳宫城,密道的入口就在这儿。”
“什么?洛阳宫城里什么时候有密道通向外面了?”李,何二人这回又是一惊,看来这殿下这皇子也不是白当的,掌握了不少机密啊。
李光阙在洛阳宫城禁军中呆过,曾是太子的贴身护卫,也没听说过有什么密道。
杨倓道:“当初先皇令宇文恺修建洛阳时,密令其修此密道,以备不时只需,这个秘密连皇后都不能知道,为了保密,连当时参与修建的工匠都灭口了。密道出口就在天台寺,通向宫城的乾阳殿。这位智明大师就是守护密道出口的人。这些都是先皇亲口告诉我的。”
“通往乾阳殿?那是举行朝会大典的地方啊。”李光阙问道。
“不错,正因为那地方那显眼,所以一般人根本不会想到那儿居然会有一条密道!”杨倓答道。
“难道先帝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么?”何千绮奇道。既然早知道会这样,为什么还要变本加厉地发动战争,大兴土木,把一个强盛的大隋搞得乌烟瘴气呢?真是搞不明白。
杨倓突然不说话了,许久,才叹了一句:“也许吧......”
密道入口就在灶台下面,用几块石板封住,杨倓也顾不上脏,挽起袖子便率先启开石板,一股潮湿发霉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杨倓用手扇了扇,便吩咐道:“准备火把。”
李光阙却摇摇头,说:“现在不能进去。”
杨倓用疑问的目光看向他。
“密道年久密封不开,空气发霉不通,现在进去只怕有进无出。”李光阙回答道。到底是经验丰富的老兵,做事谨慎小心,思虑周到。
智明突然道:“这个不必担心,当时建造密道时早就想到这种情况了,里面有通风口,只不过入口处常年不开味道有些发霉而已。”
密道刚从灶台下去的时候,仅容一人通过,再走了一小段路后便豁然开朗,用石头砌成一条宽阔的甬道,足够两匹马并排而行。智明并没有说谎,里面除了有些阴冷潮湿外,空气还算流通,能感受到风,说明的确有通风口。
密道的墙壁上每隔数十步便有一个突出的凹槽,里面是可燃的油脂,杨倓等人举着火把一一点着。
密道入口在乾阳殿西北角的一张案几下,随着一块地板的松动,露出一颗头来,仔细侧耳听了很久,确定没有其他人后,才探出身子,随后又出来两个身影。
杨倓看着这熟悉的宫殿,心里不禁想到,这已经是第二次带人潜入宫城了,头一次经验不足,被骗的惨兮兮的,差点没命,这一次谁也不能相信了。
现在正是黑夜,方便行动。王世充并没有入住宫城,虽然他已经是大权在握,是实际上的洛阳王,但其名义却终究是臣,不能越礼,否则会招来非议。而皇帝等于十名存实亡,所以宫城的守卫倒是不怎么森严,而且王世充认为洛阳已经是他的天下,里里外外都是他的人,完全没必要如何紧张,派一些人看着小皇帝就行。
虽然守卫并不森严,但要见小皇帝还是十分不易的。他身边的人都已经换成了王世充的人。杨倓毕竟曾在宫里住过几年,宫里的太监宫女杨倓也认识不少,但他不确定他们会不会泄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避免见面吧。扮太监宫女根本不可行,宫里的人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突然多出个陌生人,肯定要引起注意的。
他们只能暂时呆在乾阳殿,乾阳殿平时没人,只有举行朝会大典时才会君臣齐聚于此,平时只是定期有人来打扫。
何千绮的轻功是三人中最高的,而且穿一身黑衣,身材小巧易于藏匿,去打探消息再合适不过了。李光阙和杨倓则在乾阳殿里静静地等待。
“要不我们直接带人潜入宫中刺杀王世充如何?”杨倓突然说道。
李光阙道:“王世充本身就是武将,功夫不弱,不易击杀,而且他工于心机,极其狡猾,只怕没那么容易。”
杨倓叹道:“真是难啊,真想直接把我那兄弟接走,然后远走高飞!与他一起共谋大业!”
李光阙又打击道:“这宫里全是王世充的人,只怕我们还没回到乾阳殿就被赶来的卫兵围住了,即使侥幸逃出去,只怕也难以逃离洛阳的势力范围。”
“你们这些过来人啊,为什么总是喜欢打击我们年轻人呢?”杨倓苦笑道。
李光阙搔搔头,露出难得的尴尬,道:“唉...估计是经得多了,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忍不住要说说......”
“但奇迹总是敢于尝试的人创造出来的!如果顾虑太多,反而什么也做不成。”杨倓眼里闪着光。
“也许吧...但是,有更好的方法,为什么要冒这个险呢?”
“我也只是说说而已......”杨倓无奈道。
“......”
不多时,何千绮已经回来了。
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小皇帝虽然大权旁落,但并没有失去人身自由,毕竟还是皇帝,待遇差不到哪去。而且王世充并不得人心,大多人只是迫于淫威才选择屈服。
“我见到了皇上,并说明了我们的情况,皇上非常开心,明日他会去临波阁散步,到时我们就有机会会面商议了!”何千绮说道。
“太好了,终于可以见到他了!”杨倓面露喜色。
密道三十多里,也是段不小的距离,三人索性就在宫里找了一处隐秘的地方躲起来,等到明日再去会面。
次日下午,皇泰主杨侗带着几个贴身太监宫女到临波殿散心。临波殿在乾阳殿的西北,靠近御苑,建在一片湖边,周围是一片密林,十分隐蔽。
“仁谨!”(杨侗字仁谨)
“皇兄!”
两个患难兄弟紧紧地抱在一起,泪流满面。一时,千言万语都不知道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