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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1940年,桂林东巷,“叠彩轩”装裱店

乱世之中,人人自危,连口饭都吃不上,书画这类风雅事更是越来越少人顾及,店里的生意越来越清淡,只有偶尔几个南下文人会来看看。

翟老板坐在门口发呆,店里有一个年轻姑娘,拿了个矮凳坐在边上,拈着毛笔描着一副牡丹图,看来是来这里学画的。

一辆人力车突然停到叠彩轩的门口,打破半日的平静,一个商人模样的人咯吱窝夹两副幅卷子就进来。翟老板看到有生意立马精神抖擞站起来,殷勤地把人往里请。

商人也不急着把画放下,他先转过一圈店面,仔细端详店面墙上的字画装裱工艺,又凑过去看看姑娘描的画,不置可否,回头找地方坐下来。翟老板已经沏上了一壶茶。

“盛世古董,乱世黄金。老板你这店太久没生意,画都落了灰。”商人说着官话,可又有点方言夹杂,一时间也听不出哪里人。

“哪里落了灰撒?我女天天扫。”老板陪笑。

商人眼睛瞟了瞟那个画画的姑娘,低头喝口茶。“覃塘毛尖,今年新茶。”翟老板做了个请。

商人也不多摆架子,喝过一口茶直述来意:“帮我裱好这两副东西。”他把卷子一推,“裱个轴,都要烂了。”

老板把卷子展开一看,倒吸一口气,且不说卷子已经黄脆极易粉碎,就是卷子上的内容,都让他有些犯嘀咕——那不是字画,而是两副古地图。他也知道这是客人的隐私,不能问,斜眼瞟几下喝茶的商人,笑笑收下。

“要的,后天就行。”

商人点点头,显然把他当作不相干的人,没放在心上。又叮嘱几句后便离开。

人走后,翟老板小心翼翼摊开卷子,细细查看,身边一个脑袋也凑过来,跟他看。

“是副地图,大家姐你看……”翟老板头也不抬,拿过放大镜仔细观察地图。明明翟老板年近五十,却叫着这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大家姐”。姑娘没说话,看过两眼,表情不屑,拔腿就往门外走,手里拿了两个青瓷大碗。

“要米粉吗?我给你带,日行一善。”

“多要点锅烧。”翟老板没抬头,“今晚的堂会你克不克?”

姑娘翻白眼想了一会儿:“今晚我要夜钓咧,没得空。”

“好吧。”

桂林江南巷86号,这是一座颇有历史的老宅,始建于明代,三进的宅子原主人姓肖,祖上做过翰林,而今战火纷飞,宅子也几经易手,到了现在这位的手里。

老宅门口不大,朱红门板左右贴着尉迟恭和秦叔宝,有两个家丁守在门前。翟老板来时巷子口已经停了两辆汽车和三辆马车,他的店面在这儿附近,又下着雨,打着油纸伞慢悠悠走过来,也没迟到。

入了门,第一进供着孔夫子画像,天地君亲师的牌位在上,翟老板恭恭敬敬地净手上三柱香,拜上三拜后才走到中堂。

中堂灯火通明,天井一圈都挂上大红灯笼,照得亮堂堂。中堂之上左边的位置已经坐上一位山羊胡老者,穿着湖蓝印寿缎面长衫,在那儿饮茶。中堂正桌上一个八卦钟滴答作响。左下四个位置都坐满了人。右下的位上也没空着,只有老者右边的位置摆了茶水,却没有人。

翟掌柜见状忙快走几步,逐个见过之后来到右上位置旁边站着,也不敢坐。

此刻八卦钟响九下,清越的钟声回荡在这老宅上空,久久不散。

老者喝过一口茶,把茶叶吐回三才杯里,清清嗓子侧过头与翟老板拉扯:“小翟啊,你家的又没来?”

翟老板忙赔笑,讪讪道:“您老晓得的,她这是仗着您疼嘛。”

老者嘿嘿笑过,不置可否,转过头端正脸色,面对在下众人,用官话娓娓道来:“今日堂会请诸位,不为别的,只因北方战事吃紧,想必诸位也有了许多难处。在此无妨坦诚布公,当面解决,也莫要……”他意味深长看看左边一人,“在身后使绊子。”

“乱世之中,十人堂会,合则生,分则死。这道理当年诸位知道得很清楚。”老者虽看起来瘦弱,说话却抑扬顿挫,铿锵有力,自来着一股威严。他这一说,下面众人都低头不语,独自琢磨。

良久,左边第一位的矮壮汉子才开口:“章太爷,咱明人不说暗话,咱是外地人,没错,来这就凭本事混口饭吃。您评评理儿,他姚家的马帮缺那几个子儿吗?咱家东门的盘口,他招呼都不打就来抢,我没事儿,老朋友,该让就让。可我手下还有百来号兄弟等着吃饭呐,我不能亏待他们。您说,我该不该生气?”

被他指着的左三座上的精瘦中年人脸一红,忙上前捧茶:“误会误会,张老大,您的镖师威武,我们小马帮哪敢抢你们地盘。都是手下的不懂事儿,见谅见谅,我回去定好好骂他们!”

“得了吧,你们云南马帮家大业大的……”张老大翻了个白眼。

这一开始,下面立马乱哄哄闹成一片,下座八人七嘴八舌,互相指责推诿,闹得不可开交。

“……你说翟老板,我们从缅甸搞来的烟土还在你江上扣着呢,啥时候行个方便啊?翟老板?翟老板!”

有人叫了三声,才把翟老板从神游里叫出来:“啊?哦!那烟土啊,大家姐说没得,倒江里克了。改天来我这拿钱,赔你……不过大家姐说以后烟土都没得过的。”

下面的人骂骂咧咧几声,随即加入到别的战斗里,独有座上二人不言不语。

待八卦钟又响过十下,老者才咳咳嗓子,清出一口痰,轻轻敲敲桌子。

声音不大,但众人顿时噤声,都扭头看向老者。翟老板也不自觉把头转过去。

“良宵有限,诸位还有什么事务没解决,待来日好商量。”老者顿了顿,“也该到了今夜的正题,”他扫一遍下座诸人,“日军虽未到我岭南,但已有日本势力渗入我城。诸位都是一把好手,国仇家难,同仇敌忾,诸位在座,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自思自明。”

此言一出,满堂寂静。只有右一的年轻乞丐拍三下掌,表示赞同。

翟老板也不禁侧目。

十人堂会都是桂林城下九流的大人物,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大雅合流之人。能把这桂林城的地下势力聚在一起,说起来一切归功于十年前那位。十年前那位爷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把这些乌合之众都聚在一起,最最让人服气的,是把这位章太爷请来坐堂。

章太爷清朝南迁的望族后人,在桂林城极有名望,晚清时中过进士,大清亡后就避居桂林。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婿都在重庆做官,官面上的面子很大。其实他本来与这下九流没有半分瓜葛,也不知那位使了什么手段,把他请来坐镇。下九流把他当作护身符依附,他也依靠这份依附约束这几股暗流,维持着桂林地上地下势力的稳定。

当年这右边的位置就是那位的,而今那位去了,给大家姐。大家姐从来不坐,后来索性也不来了。

八卦钟再敲一下,堂会结束。

章太爷不等下座的人多说,便让家丁送客。八人若有所思地慢慢离开。

待众人离开后,翟老板扶章太爷回偏房休息。

“小翟啊,憋了一晚,有恁子事情?”

翟老板眨眨眼,果然瞒不过老狐狸,于是把小样从袖子里拢出:“太爷过目,这是下午一个商人拿来给我裱的,我觉得有稀奇,描过来给您看。”

章太爷接过戴上眼镜细细端详良久,才慢慢放下。语气之中带着谨慎:“你家的说什么了?”“她恁都没说。”章太爷捻着胡子:“老实说来,今晚她克哪凯了?”翟老板忙道:“说去和金换夜钓。”

“鬼咯,夜钓是假,夜探是真!”章太爷大叹一声,“她是这方面行家,战事紧张,凡事不得轻看,你这小心的性子没得错。你等着吧,再过几天,大事将近……”

翟老板听这一言,顿时冷汗直下,浑身发抖。别人说这话没什么,若是章太爷也说这话,至少不会是小事。他又寒暄几句,才战战兢兢地告辞回家。

天才微微泛白,翟老板就听到咚咚敲门。他不敢怠慢,忙跑去把门开开。

一个黑色人影闪将进来:“老板,出事情了。”进来的是一个江上的伙计,翟老板认得他,**水,兴坪人。

“恁子了嘛?”

春水在他耳边耳语几句,翟老板脸色霎时变黑,冷着脸问:“这事情还有谁晓得?”

“今早我们几个巡航时发现的,还没什么人知道。”

“好好,”翟老板擦擦冷汗,“把那段水路给封上,哪个都不能过……大家姐在哪里?”

“昨晚夜钓刚回来,还在船上睡觉咧。”春水指指漓江方向。

娘的,真是去夜钓啊。翟老板心想。又马上叮嘱春水:“快去把事情办了,莫得耽搁。”

春水连连点头一溜小跑走了。

翟老板看看天气,拿过一把雨伞也出了店铺,到巷口拦过一辆人力车:“克东门。”

“大事将近。”没想到这“将近”居然这么快。他感到有东西在暗流下涌动却又无法捉摸到是什么。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往后的日子,恐怕没那么好过,国家陷战,他这样的草民也难以置身事外。

东门码头,他快步走上一艘不起眼的蓬船,在舢板上踌躇一下,还是敲敲船板。

“醒了,进来吧。”里面的女声道。

他掀开草帘进来,大家姐显然才醒不久,穿着单衣,手挽着头发三下两下简单绾成一个髻,插根筷子,打着呵欠问:“急急忙忙恁事情?”

“那个……”他局促地坐在一角,组织语言,“今早春水来说,杨堤水段的一座山昨晚塌了……”

“塌了就塌了,雨季嘛,难免,多大事情?”大家姐显然不耐烦地皱眉。

“不是,塌出个大洞。”翟老板忙道,“春水说的奇怪,他说那好大的山洞被铁板封了。”

大家姐显然没听懂,盯着他。

“就是塌掉的半座山露出个被铁墙封起的山洞。”翟老板尽量言简意赅,“我怕出什么事情,先让人封航了。”

大家姐总算听清楚了,虽然还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不过已经下了交代:“航先封着,先克看看。”

翟老板点头,看看周围:“金换呢?”

大家姐摆摆手,意示他先出去,打着哈欠回答:“昨晚好大的收获,今一早让他放生克,日行一善。”

“你个傻子,这哪是铁哟,明摆着是铜。”翟老板一巴掌扣到春水的后脑勺,把他打个粗咧。

碧水青山中,几艘小船凑在一块也显得渺小,众人从山脚往上看,眼前的一座石山明显塌落一半,石头塌落,半山崖壁处露出个巨大的椭圆洞口,洞口处被人用青铜浇铸一面墙,堵得死死。

青铜壁很粗糙,可能原先是在里边沿着石壁浇铸的,现在石壁塌了,露出它外边一层。乍一看黑乎乎的金属面,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有伙计早时上去敲下一块,翟老板看过后方觉兹事体大。

岭南地区铜矿稀缺,旧时先民做铜鼓所用的材料甚至都是铜钱化铸,而今这青铜壁的年代显然又比铜鼓的早得多,他们从哪里弄来的铜料,又为何要浇铸这面铜壁,这在原料采集和工艺上都有极高的难度,现在一切仍不可解。翟老板已经隐隐预感到山雨欲来。

中原的青铜文明追溯到春秋战国之前,南方又比中原晚些,但这一切仅凭猜测是无济于事的,到底是怎么回事还需寻根问底。现在时事紧张,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引起大风波,万事不可怠慢。

翟老板胡思乱想之际,身边的姑奶奶已经叫人准备炸药。

“你要把它炸开?里面什么情况都不晓得。”

“进去就晓得了。”大家姐低着眉头像在思索些什么,自从来到这里,她的话就很少。

“老翟,昨天那两副地图,你肯定描过一份,拿来给我看看。”大家姐道。

翟老板眼珠子骨碌一转,想起昨夜那两副小样给章太爷瞧过后一直想着今天给大家姐看,也就放在袖里,而今伸手一摸,果不其然。

大家姐接过小样,就地蹲在船板上研究起来。她闭着眼睛手指沾上江水,在船板上胡乱画着,时不时睁开眼睛四周望望。江水在船板上划过一道痕后立即消失,但翟老板知道那道痕已经划进大家姐心里。

江里有阻航的顽物也需要炸药疏通,水帮里炸药也不是难寻之物。不出半个时辰就有人从附近的码头送来。伙计们爬上山壁把炸药安好。小船都划远了,只听得“轰隆”巨响,碎石如水珠飞溅落入江中,那面青铜壁已经被炸出个不小的缺口。“硬度不够,杂质太多。”翟老板看着洞口摇头。

此刻大家姐也拍拍手站起来,把小样还给翟老板,眉眼带笑:“踏破铁鞋无觅处。”翟老板看到她这样笑就知道要出事,想多问几句就见大家姐跳上后边金换不知道什么时候划来的竹排,往山壁去,把他弃之不顾。

他只能望着远去的竹排摇头苦笑,有其师必有其徒,这副德行不管过多久都没得变。

金换把竹排划至山脚,方才安炸药的几个伙计迎上。大家姐拍拍其中领班的肩膀:“跟老翟说让大家散了,留几个聪明的下面等我们。航道继续封着,莫让消息走漏。”说完就往自己身上系绳子。伙计点点头。

金换把竹排固定好,也给自己身上绑上绳子。两年前被从漓江边捡到,就一直跟在她身边,金换不爱说话,三棍也打不出个闷屁。开始别的伙计都看轻他,但奈何大家姐喜欢他,一直让他跟在自己身边。他身手很好,做事也很利落,而且从来不和别人扯关系。水帮里的人都说金副手不在大家姐身边就是在漓江钓鱼,生活寡淡得像没加盐的鱼汤,也只有大家姐愿意和他在一起。

大家姐身手很好大家都知道,看着二人只借绳子的力徒手攀岩的轻松身影,虽说比作猿猴有些夸张,但也八九不离十。有时候许多伙计们也犯嘀咕,且不说之前来路不明的金换,就说大家姐,她的身手有时候真不像是个靠水吃饭之人的,反而很多时候像地上的手艺,因为她不会游泳。

二人身影钻进缺口后就消失无踪,直到天黑都没再出来。翟老板有点担心,又不担心。他把大部分伙计交代好就让散去,自己和两个亲近些的把小船停到山崖不远处,点起渔灯,架起鱼竿,边钓边等。这次也是大家姐临时起意,装备都没带,不过带了些渔家的用具就上去,他相信大家姐的能为,又怕会有意外,再怕接下来岸上发生的事情,明是纸包不住火,明天上岸,肯定有人会来找他。东想西想,于是一晚都心神不宁,一条鱼都没上钩。今早看起来要下的雨一天也没下成,他带来的雨伞被可怜巴巴地塞到船舱角落。

他知道自己这个人,以前老东家也说过他,做事太小心谨慎,虽不得要领,但太小心也不至于犯错。他多年也一直信奉见人先疑,疑过三重才能托付,也自诩是这个信条才让他乱世之中明哲保身。

鱼也钓不上,月上中天,他也昏昏欲睡,两个伙计已经头靠头睡着。他坐在江边,头一直在点,像小鸡啄米,身子几次差点栽进江里,奈何人老不经熬,已经扛不住睡意。

翟老板还是顶不住,靠在蓬子边就睡死过去。万籁俱寂,凉风习习,亦不知道睡过多久,猛地听见“咣当”巨响,有东西砸到船上,翟老板心脏失跳一下,差点没被吓得背过气去。

他捂着胸口,大口喘气,两个伙计吓坏了连滚带爬从船尾跑出,定定看着船头的人。

金换和大家姐已经出来,金换撑竹排顶着船头,大家姐在后边坐成一团。那袋硬东西好像就是金换这个傻小子扔过来的。

“你这哈子,没晓得喊声哦,吓死我了!”翟老板骂道。

金换没有说话,用手里的竹竿挑开那个包袱一角,待看到包袱里东西露出一点儿,翟老板眼睛差点没掉地上。

“这、这东西哪来的?”翟老板伸出颤抖的手,指向包裹里金灿灿的物件。

金换竹竿指指山上的洞口。

“这、这是要发呀!”翟老板抖着手蹲下身子,想轻轻抚摸过那堆金子,但手指刚碰到反而火燎般扯布角盖好,口里喃喃自语,“不对,不对,横来之财,杀身之祸……”

两个伙计在后面你推我搡,想向前又不敢,眼睛都发着光。

“老翟,你来一下。”后面缩成一团的大家姐貌似醒了,轻轻叫道,声音虚浮。

翟老板颠颠地跳上竹排,走到大家姐身边。大家姐低头向他耳语几番,说得很轻,没人听得见,剩下的余音也差不多被吹散到江风里。只看到翟老板频频点头,面露难色。

大家姐缩成一团坐在竹筏前头,送走翟老板,金换撑竹排与她独自回码头休息。夜里江风清冷,可金换也没有衣服给她披上,衣服已经给包那些东西用去,没办法。江面黑逡逡的,今日是朔月,满天星斗不见明月,他抬头看,能隐约看到一条银色带子铺展在天上,竟然有点漂亮。

他看着前头蜷缩在一起的女子,她本来不矮,却极瘦,看起来身量细长,缩在一起显得十分孤寒可怜。这样的她金换见过不少次,也只有金换能见几次,虽然每次都觉得下次绝对不能让她这样,可每真到下次他也阻止不了。

记得当年金换从码头的水草通铺上醒过来,她支开所有人,给他喂了碗热水。“真是条贱命,贱命好活,你不会死得太早。”她坐在金换身边,看他咕噜咕噜往嘴里灌热水的模样,冷笑,“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你身上有股腥味,不是鱼腥味,倒是土腥味……”金换喝水的动作霎时停止,捏紧手里瓷碗,他手边没有利器,实在不行还能把碗砸碎拿块碎片一搏。她不动声色,拿起一边的水壶为他把手里的碗倒满热水,轻轻拂平他手上暴起的青筋,“你不要紧张,我不害你的。我想你留在我身边做事,以后就不用再被别人打,我也不用被别人欺负。”

金换怔了怔,不由自主道:“你这么厉害,还有人欺负你?”

她失笑:“正是因为有人欺负我才要变得厉害啊。”

金换有点懵,不过还是点点头:“给我饭吃,不要打我,我留在你这里。”

她笑了,没说话,只是站起来重重拍三下金换的肩膀,转身离开。看她的背影,金换突然有种感觉,这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像活了半辈子那样累。

尽管昨日不得太平,次日一早,翟老板的装裱店还是准时开门。翟老板大门一敞,就有道身影急急火火冲进来,便是前日那商人。

“老板,卷子裱好了没?”商人显然没料到桂林的雨来得任性,没有带伞,昨日憋一天的雨在早晨下个干净,哗哗的把自己淋个通透,一身狼狈,神色也不像前日见他那样淡定从容。

翟老板有点不悦,他店里都是书画,虽然不名贵,但也是心头好,书画忌潮湿,商人就这样湿漉漉进来在店里晃悠他还是不能接受的。他瘪瘪嘴,还是陪着笑双手奉上。

“昨天就好了咯,没见得来。”

商人一把接过,放下两块大洋,急急忙忙拔腿想走。

“老板,不包着一会湿了!”翟老板忙扯嗓子喊。

商人脚一收,看看天气,叹口气把两副卷子给他,翟老板不动声色地用油纸细细包好,嘴边道:“老板恁子急?”

商人一直盯着外面的雨,脚下跺碎步,明显不耐烦:“赶火车,赶火车。”

翟老板小心用防水的油纸包好卷轴,再递给商人,笑脸相送。商人没再多看一眼,提过就走,身影出了门左转,消失在雨中。

身后暗间有个伙计不声不响探出头,翟老板笑容还留在脸上,望着门口,淡淡道:“让人跟过克看看。”伙计又没声儿地把头收回。

“哎呀,”翟老板蹲下身子,发现隔壁米粉店的猫咪跑到自己这儿玩,他轻轻挠猫咪的肚子,小猫舒服地在地上打滚,“咕咕”细叫,“居安思危,居安思危啊。”

外面风雨大作,轰隆隆雷声震天响,才小点的大雨又倾盆而下,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雨水侵占,昼夜不分,天际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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