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闻人声,方寒大惊,双腿一软,摔倒在地。
方寒吃痛,一边捂着屁股,一边龇牙咧嘴的爬起来后,立即根据记忆循声看去。
可视线里的一切,依然是无边的黑暗。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而刚才出现的,那把陌生的声音,也没有再次出现。
正因此,几乎让方寒自以为适才的种种,全因心里太过紧张,所以才出现了幻听。
可方寒还未平复心情,那把陌生的声音却如附骨之疽,又一次从远方的黑暗里幽幽传来。
“怎么了?人类!只是三年而已,你就忘记了吗?”
这一次,方寒可以确定肯定以及笃定,这把声音并不是幻听,而是真实的存在。那,问题就来了,如今身处的地方,是自己的‘神魂空间’,除了自己的神魂外,本不该出现其他的东西,可偏偏.........
震惊之时,方寒蓦地想起,公孙我在传授‘巫’、‘道’两门流派的知识时,曾对自己说过的‘风险’——若执意学习多种流派的话,学者的思想会变得混杂,导致唯一神魂分裂开来,演变成多个拥有独立思想的‘自己’。
更可怕的是,随着时间过去,其他的‘自己’也会成长壮大。
当某一个‘自己’壮大到一定程度后,就能撼动‘神魂空间’,时不时的取代原本的‘自己’,暂时的控制身体。若,新生的‘自己’能壮大到与原本的‘自己’抗衡或者超越后,那暂时的取代将成为永久。
公孙我,正是如此。
他虽身为‘巫术宗师’,更是花开三色天纵之骄。可他为了‘巫’的新生,几乎学习了世间所有的流派,唯一神魂因此分成无数份后,演变成无数个‘自己’。
随着公孙我的不断学习,对其他流派的愈加精深后,其余的‘自己’也在汲取养分暗自壮大。虽然,直到如今,它们还远远不及公孙我原本的神魂,可架不住它们的数量众多,一旦齐齐动手,仍有撼动神魂之力。
所以,每当它们发难之时,就是公孙我的‘疯病’发作的时候。
一念至此,方寒咽下一大口唾液,颤声道“你.........究竟是我的‘巫’,还是‘道’?”
可方寒话音刚落,从周围的黑暗空间里,有肆意狂妄的笑声响彻。而那陌生声音,也混杂在笑声中,传到方寒耳中“巫?还是道?呵呵!卑微的人类,不要拿你们的低等文明与本尊相比!”
“我们两者之间的差距,不是一个等级的。”
听到这里,方寒沉默,他可从未听公孙我说过,分裂出来的神魂,会否认自己的出身。
猛地摇头,借此将对‘黑暗’的部分恐惧硬生生的甩出脑袋,方寒又强迫自己聚精会神,心无旁骛的,细细一想后,才蓦然记起,自己今天才十八岁,才刚刚有资格,前往‘灵台’举行冠礼。
虽说自己已努力了三个时辰之久,可直到如今,别说能如愿凝结出两颗‘灵种’,就连一颗‘道种’或者一颗‘巫种’也没有凝结出来。
灵种不成,就无法完成蜕变,成为一名‘修者’。
更不要奢想,能像已画出灵种九纹,长出灵叶的‘修士’那样,通过各种各样的修炼,去增强神魂,让神魂能睁开眼睛,成为能说话能修炼的存在。
如此说来,即便方寒的神魂真的因同时学习两种流派而分裂了,也绝不可能在此时此刻,与方寒进行交流对话。
公孙我染上的‘疯病’,并非连‘修者’都不是的方寒,就有资格染上的。
既然如此,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现在与方寒对话的存在,就是在三年前,擅自闯进方寒‘神魂空间’里,害的方寒众叛亲离,为天下人所不齿的那颗‘黑色灵种’!
这个猜想,虽然荒唐,但在此时此刻,是最合情合理的解释了。
更何况,那神秘存在提到‘三年前’提到‘忘记’等字眼后,不仅让方寒回忆起从前,更让他隐隐间,觉得这把声音不再陌生,而是像极了三年前误入方家祠堂里的黑暗空间后,听到那把声音。
如此一想,方寒大惊,立即问道“你.........究竟是谁?”
可方寒话音刚落,在这片黑暗空间里响彻的,却是震耳欲聋的几乎刺穿耳膜的笑声。
方寒神魂尚未成熟,如今凭借公孙我传授的‘秘法’强行催动,虽能走能动能说话,看似与寻常无异,可实际上破绽万千。乍遇尖锐冲击,自然承受不住,漆黑的身体在瞬间被撕裂开来,成为一条条破烂的布条,几近崩溃的边缘。
不待方寒缓过神来,想清楚一切的经过,撕裂之痛已率先一步弥漫全身。
几乎是下意识的,方寒撕心裂肺的吼叫起来。
然,就在此时。有一道模糊的人形黑影,突兀的从方寒前面的空间迈出。见此情形,他咧嘴一笑后,双臂一字展开十指瞬捏成爪,以最蛮横的手法与方式,将散落出去的神魂布条抓在手心后,又硬生生的塞回方寒体内。
与此同时,他那充斥这戏谑的声音,再次传出。
“人类,不要再忘记了。”
“本尊,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
时间过去了许久,久到连‘疯病’的发作也偃旗息鼓,开始沉寂下来。
从学习诸家流派的那一天算起,到如今已有十多年的时光。公孙我本以为,只能任由‘唯一神魂’被慢慢蚕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变成另一个公孙我。却没想到,居然有一天能凭借自己惊人的意志力,去压制住‘另一个自己’的出现。
虽然过程很艰辛,但这一次的成功,带给了公孙我希望。
可此时此刻,公孙我无暇细想,更来不及去感慨。
匆匆的抹掉额间正滚滚滴落的汗珠,公孙我立即抬首,看着已变得明亮的天空,他似还未适应过来,恍惚了瞬间。待缓过神来,便立即低头,瞄了瞄仍坐在‘灵台’上打坐修炼的方寒一眼。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方寒本颤抖不停的身体似化作一尊雕塑,一动不动毫无声息。
如此改变,就连花开三色的‘巫道宗师’公孙我也不知道是好是坏,是福还是祸。毕竟,在十八及冠时,有魄力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同时凝聚两颗截然不同的灵种的人,在千万年的悠久历史中,除了方寒一人,便再无他人。
“如今,方寒十八已过,天生灵气会由盛转衰,不停流出体外,回归天地。若他不能凝结灵种,成为修者的话,灵气终有一天会全部失去,成为一名货真价实的凡人,再也不能进行修炼。”
“但,幸好在十八过去前,那两股天地能量已被方寒拉到天灵里,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说着说着,公孙我似是累极,突然瘫坐在地,以手托腮,嘀咕道“即便‘神魂空间’里的灵气有所减少,不再符合它们的要求,但此时此刻,它们已无处可逃。所以,只要方寒能找到控制‘黑色灵种’的方法,去吞噬掉大部分的天地能量,逼迫它们联合起来,对抗‘黑色灵种’的话,那第一步就完成了。”
“这可是.........至关重要的一步。成败与否,全看你的了!”
在公孙我殷切的目光注视下,一个时辰又过去了。
此时此刻,艳阳高悬,撒落光芒,用独有的温暖,唤醒了‘至高峰’上的一切存在后,开始有各种各样的虫鸣鸟叫声回旋。
甚至,还有若有若无的交谈声以及脚步声,从远方悠悠传来。
可奇怪的是,当公孙我已做好准备,打算不惜一切代价与后果去拦住来者时,属于他们的声音偏偏戛然而止。
待声音再次响起时,声音的主人已改变了前进的方向,朝着另一边远远走去。
本以为纯属偶尔,可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谁也没有走到‘灵台’的范围里。甚至,到了最后,就连回旋在公孙我耳边的虫鸣鸟叫声也通通消失了。
如此变化,让汇聚天地灵气,造福一方的‘灵台’,俨然化作了‘至高峰’上的一个凶险莫测的禁地。
这里似有洪水猛兽,似有森罗地狱,所以.........常人不敢靠近。
有见及此,公孙我自然大感疑惑,下意识的低头沉吟了片刻,却在抬首间,似想明白了些什么,发出了一声轻叹。而后,他默默的走到‘灵台’边上,用一双浑浊的老眸,怔怔的看着方寒的面孔。
良久后,摇头道“臭小子,既然你心知肚明,我从未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甚至也不愿意让你来趟这趟浑水,那你又何必如此?”
“唉,但仔细一想,这三年前,我始终没有以强硬的态度拒绝你,想必在内心深处,也是想在你的身上看到成功的希望。既然,现在一切已无法挽回,只能一路走到黑了。”
“而且,也因为你,让我得到了一个实力强大的盟友。”
“只是,这个盟友还不牢靠,所以........无论如何,我都需要你走出这一步,用你的成功,炼成我们间的羁绊。”
“方寒,你听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