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夏天,千玺和炎热的夏季一起如期而至。
白浅身穿一身水墨色长裙,三千青丝随风飘扬。空气烦躁闷热,蝉鸣喧嚣。她却如同清风吹去了所有浮躁,像水墨画中走出来,如水一般温柔灵动的女子。惊艳了岁月,斑驳了时光。一笑倾城,千玺也看呆了。
江南的夏天并不燥热,空气还是湿湿的,像个蒸笼一样,闷闷的,远比北方干热的气候要难忍的多。千玺更是无法忍受,几乎闭门不出。幸好,并不是全天都如此闷热,傍晚时分,太阳失去了温度,夕阳染红了半边天,微风吹过,带来丝丝凉意,自然要比白天好很多。
晚饭后,千玺常常会泡上一壶龙井,和爷爷一起坐着杏树下下棋。杏花早已凋零,望去,杏树是满满的墨绿,枝桠间还埋藏着大大小小的青杏。爷爷摇着蒲扇,千玺拿着旗子思索得认真,白浅笑笑,这或许就是书上说的岁月静好吧。
晚上的星星很美,亮亮的。这里没有霓虹灯和灯火通明的大厦,星星就大的格外明显。千玺和白浅偶尔还会去捉萤火虫,每次疯够了之后,他们都会将这些小生命放飞,让他们回到大自然中。
之后许许多多的春夏秋冬,他们都是如此度过。千玺来期不定,也给白浅带来了许多惊喜。当时,他们以为,以后的岁月都会如此平淡无奇的度过。但或许,一切都并不是那么尽如人意。在五年后,也就是白浅十七岁那年,上天和他们开了一个大玩笑。谁也不会料到,一切,会变成如此模样。仿佛晴天霹雳。
日子一天一天溜走,白浅十七岁那年,爷爷的身体早已不同往日一般硬朗,经常会咳嗽。每次咳嗽时,爷爷都会用白手帕捂住嘴巴。白浅问起时,他总是摆摆手,无所谓的说,没事,就是年纪大了,咽炎犯了。白浅虽有些疑惑,但却也没在深究。只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爷爷展开手帕,上面布满了殷红的血丝,在白色的映衬下鲜艳的格外耀眼,像是落在雪地上的梅花。
无论怎样隐瞒,爷爷最终还是没能活过那年秋天。某个秋高气爽,天空湛蓝的早晨,秋风卷起泛黄的杏叶片片飘落。虽是南方,但也有了丝丝凉意。和爷爷道别过后,白浅出门去买菜。落叶脆脆的,踩在上面会发出响声,美丽中却多了一丝落寞,像是垂危生命最后的叹息。不知怎的,白浅心中竟升起一丝不安。
一阵大风吹来,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白浅深呼吸,轻手轻脚的走进去。本来早上还和她打趣的爷爷此时竟倒在院子中央。“啪”的一声,白浅手中的菜篮子掉落在地。她跑过去,想将爷爷扶起,而怀中的老人却早已没有了气息。爷爷今天早上精神很好,还多喝了一碗粥,原来,这就是人们口中说的回光返照。怀中的老人出乎意料的轻,像是一捧落叶一样脆弱,失去了生气。白浅哭到几乎断气。
在李伯的帮助下,白浅将爷爷安葬了。白浅收拾着爷爷的遗物,已经是深秋了,风很凉,她将爷爷最喜欢的散文诗集装到箱子里。风吹来,一个牛皮纸信封从书中掉出来。白浅拾起,好奇的打开来看。泛黄的信纸上是爷爷刚劲有力的字迹:
“小浅,当你看见这封信时,我或许已经不在了。我的身体早已一日不如一日,原谅我一直瞒着你。你是一个好姑娘,我不想你为我担心。
有一件事情,我已经骗了你十几年今天在这里,我必须和你坦白。还记得我说过你的父母在一次事故中去世了,其实这并不是真的。十几年前,我刚刚从军队中退役。在将要回老家的一个冬夜,那个火车站里,发现了小小的你……
我并不知道谁是你的亲生父母,也不知道怎么找到他们。所以,我选择了隐瞒。原谅我对你说的所有谎言,这都是为了你好。
好好活下去吧。”
读完了信,白浅像是去了所有力气一样,瘫坐在地,眼泪夺眶而出…
安顿好一切后,白浅登上了去往姑姑家的长途大巴,不舍之情却悄然流露。
第二年春天,丁香花开的旺盛,就像他们初见的那一年。千玺走在青石板路上,时间久了,他也就记住了路。小巷两边的墙砖上,长满了青苔,带有无法复刻的年代感。他敲门,开门的却是一位慈祥的中年女人。他很纳闷“请问,白浅她……”
“你是说那个小姑娘吗?她已经走了,哦,他留了一封信,好像是给易什么的”西湖边,那人的声音还回荡在千玺的脑海中。他将信纸折成小船,放进水里,擦擦眼睛,望着天空,笑了。
信里,白浅写着:
“对不起,千玺,我食言了。说好的北方的冬天或许此生再也见不到了呢,好遗憾。
我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谢谢你带给我所有的惊喜。我们或许始终是有缘无份的,我无法自私的将你绑在我的身边,你应该有更加精彩的人生。
所以,我走了。不要问我去了哪里,也不要来找我。就让这段美好的记忆都留存在我们的心底,以后慢慢回忆温习。
我最后的秘密你要听吗?我最最亲爱的少年,我想我喜欢你。
这片蓝天下也有她吧,千玺想,傻丫头,我也喜欢你啊。我会永远记得你,我的丁香姑娘。千玺看着手里白浅嗅着丁香的照片,流下了眼泪……永远鲜活在记忆的少年少女,江南水乡的小镇,依水而建的老屋,雨巷中悄然盛开的丁香。无法忘却,记忆真嚣张。只因为多看了一眼,却误了终生。最终,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承诺,曾经以为的永远,不过是现在的过眼云烟,只有记忆还记得那个雨天,那曾青涩的时光……
揉破黄金万点轻,剪成碧玉叶层层。风度精神如彦辅,太鲜明。梅蕊重重何俗甚,丁香千结苦麄生。熏透愁人千里梦,却无情……
有所不为,有所必为,但为次故,虽死不悔。——丁香语
旧忆,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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