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鬼,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绥快步走在前面,白颂小跑着紧随其后,大声问道。选拔结束后,他们正在去宁的房间的路上,绥想避免嘈杂,没让下人跟着,就两个人时,白颂这才放肆起来。
闻言,绥突然停下来,白颂未反应过来,撞了个正着,磕到了脑门。白颂捂着再次受伤的脑门,嗷嗷道:“你们俩还真不愧为主仆,如此心有灵犀,不点都通,和着就这么想我破相啊。”
“妖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不过记好了,不准叫我小鬼。”绥转过身说道。
白颂又轻揉了隐隐作痛的脑门,检查是不是真破了自己这张帅脸的相,道:“那你到底叫什么?是什么身份?作为你的医师,我有权知道的吧。”
绥面对白颂,声音清亮:“豫州王族第三世子——万歌绥。”
“万歌绥,名字挺好听的嘛,不过,就是有点女气。”白颂打趣道。
万歌绥不再搭理她,朝着他姐姐——万歌宁所在的雅苑快步走去。
连续快速的脚步声回荡在古木色的走廊,此时正午的热气退散,空气里满满的全是走廊两旁绿植的气味,清馨而又有花蕊的甜甜的感觉,挑逗了半天未接触食物的胃,让它咕咕地叫嚣起来。
“呐,万歌绥,我饿了。万歌绥?绥公子?绥大人?听见了没?”
“先看病,再吃饭。”他头也不回地答道。
切,她的病有这么严重吗?白颂心里嘀咕。又想到了他脸色困倦,浓茶醒神,放轻松点不行吗?突然心头一动,鬼使神差地伸手拉住绥的衣袍。由着惯性,他向后一扬,白颂顺势将他抵靠在走廊的漆皮大楠木柱上,双手撑着柱子困住他,这可是她的招牌动作,无数女人被撩倒,其中也包括那个金玉堂的老鸨子。
“我很饿啊,要不——把你吃了吧。”白颂贴着他的耳根子,用本就有磁性的慵懒声音说着。突如其来的举动,绥又是震惊不已,瞪大了略圆的眼睛。看着他就像小耗子一样的惊吓的表情,与平时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白颂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
被恶整了的绥是额头上青筋直冒,“你个妖人!给我咬紧牙关!”啪地一拳给在了白颂的左脸颊,愤愤地说:“你是我这辈子打的第一个女人,不,不算女人,对,你不是女人。”活像一个被轻薄了的小娘子,叽叽喳喳地叫骂着,完全没了刚才的疲惫样。
“‘我不是女人’,你咋不说我不是人呢,哈哈哈,哦——疼。”白颂大笑,扯着左脸颊生疼,连着肚子笑岔了气,肠子绞疼绞疼的。
笑过之后,白颂边顺着气,边说:“我本想让你放轻松些的,却变成了我一个人找乐子玩,对此,我不打算道歉,你也给了我一拳,大家算是扯平了。”白颂笑意未退,拍着绥的肩接说道:“不打不相识,我把你当兄弟了,希望你也给个面子,啊——”白颂还是知道的,绥的那拳,打的时候是控着力道的,不过,她到挺看好折子戏里不打不相识的桥段。
“谁是你兄弟。”绥拍掉她搭着的手,转身就走。
“唉,毫无情趣的小鬼。”白颂挑眉唏嘘。却未看见他转身时微微上翘的嘴角和羞红的耳尖子。
“其实吧,我挺好奇两件事的。”白颂追上他说,“你姐姐出事了,那个千都留是用的什么条件,堵住你的嘴的?”按理来说,万歌家的人在千都家的地盘上出了事,是不可能像这样平静地暗地里解决的,搞不好就是两大王族的大战。
刚才那番胡闹,绥也精神了不少,话也多了些,道:“原因有三。其一,千都留的女儿大婚,和宁姐的病相冲,不宜大肆宣扬;其二,千都留的态度诚恳,全权负责,我有需必应;其三——”绥顿了顿,道:“万歌家与千都家属同盟,唇亡齿寒,内斗不宜,何况千都家的势力,确实在万歌家之上。”
“难得啊,没想到你这样骄傲自大的小鬼还会服软。”
绥白了她一眼,岔开道:“你不是还有一件在意的事吗?”
白颂道:“嗯,就是想问问昨晚你要找的那个胡人仙是谁。现在你急于你姐姐的病,应无暇顾及其它事,那么,这个胡人仙和你姐姐的病有关系?”
“想的没错。”绥道:“那个家伙给宁姐治过病,本来看着好了一段时间,可后头又复发了,他却给我跑人了。”说着面露愠色。
白颂还想说些什么的,但看他有些生气了,就不再多言,想着,要是那个胡人仙被逮住了,那就啧——啧——
走廊尽头是拱月形的刷白小门,挂着黛色木门牌——雅苑。内里景色和这个名号很是相称,常青的文竹节骨分明,温文儒雅,挺立在幽径两侧。低矮的路栅栏攀满含苞的藤蔓,待盛夏到来,定是花开锦绣,不过此时的蔓蔓青萝更适合病人修养。
“绥大人。”屋里的小婢见了来人,赶紧放下手中活路,弯腰行礼。
屋子干净整洁,没有料想的药味,反而是和绥身上一样的清香味。午后静谧的时光笼罩着这间雅致的小屋,绕过绣有石兰的竹制屏风,走进里屋,抬手拂开朦朦的轻纱,看见清帐里虚弱的人儿。
绥小心地坐到床边,眼里流露的哀情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为她掖好被子,又将弗到脸上的散发理到耳后。
“尽你最大的可能,做你能做的。”绥看向站在身边的白颂,没了一贯的娇矜作风,“请你务必治好宁姐。”
少年明澈的眼眸,哀伤中透着希冀。这份信任,这种期待,深深触动了白颂,仿佛又令她看到了,那个日夜守在菩提树下等待着的自己,将希望寄托在混沌的未来。她本来只是打算利用万歌绥的地位渗入御鬼团,此刻却出自内心想要帮他。和昨晚想帮他的想法一样吗?是因为太善良了吗?白颂不禁扪心自问。不,她从未说过自己是善良的,她本就不善良。或许也只是可怜曾经的自己。
“别这么见外,你是我兄弟,你姐姐,就是我姐姐,自家亲人生了病,哪有不治好的道理。”再多心绪,一张笑脸面便能全全盖住。
鹅蛋小脸,五官清秀端正,因着怪病缠身,毫无血色,虚弱地躺在凤纹大床上。紧闭的双眼,颤抖的羽睫,表达痛苦的讯息。如若不是那胸膛的微微起伏,恐怕真以为她已经死了。
说实话,白颂并没有正统地修习过医术,不过是在学灵术时,多看了几本杂病怪谈的书籍。普通大夫皆是丝巾搭脉,悬丝诊脉,而她自成一法。念动心咒,全身灵力外涌,白颂周身发出若有若无的白光。随着时间积累,发散的灵力逐渐向双手汇聚,最后于两掌心集成了白色的涌动着的灵力球。白颂一将灵力球置于宁的面门上,就立刻像白雪般融化渗入她的身体。
“稍等片刻就能知道病情了。”白颂擦了擦额头上因过度使用灵力而出的虚汗,“休息下,来桌吃的,边吃边等,你干着急也没用。”绥没驳回,招来小婢,吩咐了几句。
不过几息间,那些小婢就将外屋的殷红圆木桌摆满了吃食,八宝珍品鸭,清蒸比目鱼,爆炒野猪腰,凉拌品口蘑,小鸡炖香菇,极尽白颂对美食的理解。“罪过罪过,这么享受,会不会折寿啊。”白颂眼里顿时闪烁着圣光,垂涎欲滴,说的话和表情完全不搭调。
“你也来吃点啊,别你姐姐的病好了,你又累倒了。”白颂叼着鸭子腿嗫嚅说道。绥在里屋,声音隔着屏风传来:“不了。如果你治好了她,山珍海味,包你吃终身。”
年轻有钱就是任性啊,白颂瘪瘪嘴,想着,好歹也算是我上司,要是累倒了,亏的可是我。于是塞了大半肚子美味后,盛了碗鸡汤,进里屋讨讨好。
“放心放心,我的灵力正在她体内检查,马上就能出结果了。”白颂将鸡汤递给他,“喝点汤,存点体力。”
绥心情烦闷,爱搭不理:“都说了不用了。”推开鸡汤时,用力猛了些,溅出了一部分,撒到了地上。
“嘿,你小子挺傲的呵,也太扫我面子了。”白颂有些尴尬,再怎么说自己也是活了几十岁的长辈了,居然被毛头小辈拒绝。也就只在这种时候,她才记起自己是长辈,摆出架子,平时可谓为老不尊。
“叫你喝,你就给我喝。”白颂把绥逼靠到床尾的木栏杆,用膝盖和手肘抵着他的反抗,硬是钳住了他,又使了碗沿撬开他的嘴,往里边灌汤,“吃硬不服软的家伙,哈哈哈——”白颂得意地大笑起来。正当这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白颂猛然看向门口——安果和赤豹一脸震惊到懵的表情,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
此刻回过神来,白颂才发现,这是个什么情况!简直就像她要那个啥他!话说,这两个人来得也太巧了吧。“你,你,你们继续,我,我路过。”赤豹一脸懵样,以为是自己的酒还未醒,说着还真往门外走。“不准走!”白颂既无奈又无语地吼到,“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那你还不快从公子的身上下来!”安果怒了。
白颂赶紧放了压着的绥。因着鸡汤的热气,他的眼瞳蒙上了层雾气,小幅度换着气,面容憋得潮红,嘴角溢有残留的汤水。糟了,这小鬼怎么看都是诱人怜惜,直叫白颂百口莫辩。“听我解释……”“不用了,拿命来偿就行了!”安果抡袖子就是要杀人的架势。“诶,诶,万歌绥,你说句话啊,我只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
绥擦擦嘴,面色阴沉到了极点,一言不发,就像暴雨前的积蓄。
啊,怎么办?我还年轻,虽然只是看着年轻,但我不想死啊!白颂心想。
横扫了当前的态势,白颂为了挽回性命,忽然想起,道:“诶,等等,你姐姐,你姐姐,我知道她得了什么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