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辰非常不安,坐在椅子上仿佛自己是正被审问的嫌疑人。实际上在这间小会议室里,只有一个年轻人坐在他面前,喝水,翻看着什么资料,并未多说话。但李星辰从他平静的神情和之前分局局长恭谨的态度中也可以知道,此人非同寻常。
年轻人头发略带金色,皮肤白~皙,脸庞轮廓带着一点西方人的意味,名字也很特别,他叫李安迪,更特别的是他一直戴着一副深茶色的太阳镜,最特别的是……他是踩着滑板进来的。一个在公安局这样的政府机关里,染发戴耳钉穿运动休闲服踩滑板的年轻人,只要没被赶出去都不是一般人,何况他还在以问讯的态度审视着一位分局的队长。
“很简单,你用自己的内部账号调取了亿山县案卷电子信息,并打印了一份,”李安迪顿了顿,并没从李星辰的表情中找到什么,继续询问“本来你虽然不是刑侦科,调档案也没什么,但你留下的那份很特别,那是一个悬案,一个公开的秘密悬案。”
公开的秘密悬案,这个说法很是古怪,但李星辰略一思考就明白了。所谓秘密,便是当时媒体并未报道,当事人也迫于形势无法出声,故而如此惨案并未引发更多的社会关注。所谓公共开,便是公安系统内部仍然可以随意调取这份档案,这证明此案的凶手,仍在持续调查之中。明白了这一点,李星辰就更不解了,他过刑侦工作也有不少了解,从内心上讲,案件虽然惨烈,但死了几个地痞流氓,他觉得并不重要,何况案情也不为公众所知,能够引发上级如此关注的点在哪里?他不知道,当然他也不需要知道。
“是这样的,我们分局辖区有个叫宁维的人,据我的线人……当然无论是药还是刀具都是小事,只要没有犯案,我也没必要死盯着他,是吧~”李星辰语气所以,说完看着李安迪的反应。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李安迪的眼睛下似乎是瞪大了眼睛,身体微微前倾,“我有必要去见见他。”
黑暗的浴~室里,水温20度,宁维浸没在水中感受凉水的刺激下,皮肤下暴躁的细胞渐渐归附与平静,热度消退,神智也恢复正常。宁维不敢轻易激发全部的潜能,那样会失去理智,陷入癫狂,所以每次健身,运动量达到可以调动大部分肌肉,就停止。当年他便是因为健身而发现了自身的能力,刚开始时,至少要运动2个小时,才能进入全身充满爆发性~力量的状态,如今心念一动,随时可以打出一记超乎常人的重拳,虽不至于开碑裂石,但断筋折骨还是很可以做到的,更重要的是,宁维很少受到运动伤害,即便受伤,也可以很快恢复,如今他的动作已经间可以保证灵活自如,收发由心。
嗡~手机振动把陶醉于力量和秘密中的宁维吓了一跳,险些呛了口水,自嘲一下,他擦擦手,接起电话。
“有时间么,我想跟你谈点事情。”李星辰开门见山。
“生意归生意,我可不做线人,你要是想把你妹妹介绍给我我也不介意,但……”宁维随意应答,不太想去。
“是关于7厂的,你知道我们一直看着那里。”
“时间地点。”宁维下了结论,7厂有其相应的背景,宁维并不担心什么,但毕竟是吃饭的地方,仍想知道公安方面的想法。他自然不知道,这只是个幌子,也不知道就是这次见面,他安静惬意的生活一去不复返。
正值下午时,李星辰在一家酒吧里等待宁维,依常理而言,宁维并不会有什么戒心,两人也算是通力合作过,利益一致自然不会有矛盾。然而宁维刚一进门,就注意到了屋里另一位独坐之人。如此明显的混血人,确实能吸引目光,何况一副深茶色的太阳镜。宁维看了一眼李星辰桌上的饮料,随意的与他相对而坐。大下午,就看见了两个人在酒吧里喝着同一种不含酒精的饮料。
两人随意寒暄两句,李星辰颇感兴趣的问了一个问题“你是怎么从人群中看出谁是小偷的啊?”
宁维眯着好看的眼睛,笑的像个狐狸“嘿,卖东西的人会看想买的东西,看热闹的眼睛不离街景,吃饭的就盯着饭,喝酒的就一直吹牛喝酒,你看那些摆着酒目光却不在酒上的人,必然是心里有事情,多看看,挺简单的。”
李星辰一直知道宁维是个聪明的角色,不确定是不是身后背对着他们的李安迪露出了马脚,心想着上级来的年轻角色未必有多少监视跟踪的经验,面色镇定的把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来。“可能这就是眼光不一样吧,做警察看谁都觉得有嫌疑,比如……”
“我呢?我有没有嫌疑?”宁维问道。
这问题问的直白,李星辰回答的也直白“你当然有,而且不小呢,局里总觉得你跟7厂的关系不寻常,可惜7厂这个地方,没有明确的证据,谁也不会轻易去动它。”
宁维看着酒杯,“哪有真干净的地方。我眼中的7厂向来还是挺安分的,若有什么动静,我不会不知道,所以我挺好奇,你为什么突然关心起7厂的事情了。”
李星辰心中暗叹,试探着问了句什么,可宁维没听清。他余光一扫,看见了右前方背对着他的混血青年摘下了太阳镜,镜面微弱的反光上,宁维看不清但总觉得那人似乎是在看自己,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让他戒心陡升,而当看清楚那年轻人手中的东西时,他的戒心化作了一片冰冷,顺着血液流向四肢,仿佛带去了某种冷酷的力量。
那年轻人手中,是一个精巧的发卡,发卡上圆形的玻璃珠里面是水,水面浮着一个气泡,一个永远也无法挣脱玻璃束缚,永远被水挤压的气泡。宁维记得这个发卡,记得自己从凌~乱的房间里找到了那个一身伤痕,无法瞑目的少女,记得自己从她的发间艰难的取下这个发卡时有一股难以忍受的痛痒在全身流动让他痛不欲生,据说,他像疯子一样冲进了那栋楼的四层,鲜血顺着窗户泼出吓坏了路人,惨叫哭号压的路边喧哗也变的安静。宁维不记得这些,只记得自己把发卡放在了满屋断肢残躯中,自那之后的一年中,他每时每刻都用自己的能力维持着不属于自己的相貌,直到一天,他发现即便不刻意维持,他也不再会恢复过去的相貌了。但那间屋里,一定满是他的指纹,他猜一定有这么一天,有人会让他重新想起那些事情,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悄无声息的到来了。
李星辰发现宁维没有接自己的话,怔怔的发呆,眯着眼睛好像是在笑,仔细看却又不是,暗骂身后那人太蠢,低下头准备措一下词缓解尴尬的气氛,竟发现桌子竟然向他靠近!
嘭一声响!那用螺丝固定在地上的桌子被宁维一掌推向李星辰,酒水泼洒在他身上,金属的桌腿发出了嘎吱的声音。李安迪皱着眉头猛一站起身,又立刻趴了下去,躲过头顶飞掠而来的合金椅子,再转身时,看宁维已经撞破纱帘,从一人高的窗户窜了出去,不知踪影。“果然是他,追!”李星辰费力把压在身上的桌子抬起个缝隙挪了出来,“去他家!”。两人飞驰而出,把酒吧老板的叫骂甩在了身后。
宁维过街穿巷,抄近路奔回家中,心中渐渐平静下来,既然早有预料,自然不至于惊慌失措。宁维从抽屉里选了两把小刀,拿了卫生间里的药瓶和注射器,从衣柜暗格保险柜里抽~出了一个小旅行包,便听见了门外毫不掩饰的脚步声。
李星辰问道“我呼叫支援?!”
“不需要。”李安迪干脆的回答,两人窜上7楼看着那扇们,李安迪迅速的笔了一个我先进的战术动作。两人同时出手,李安迪拔~出了手枪对着门锁,而李星辰则是从袖中伸出两个探针,警察随身携带开锁工具,怎么看怎么奇怪,李安迪也不想弄出太大的动静,“你来!”
门一开,李安迪冲在前面检查了卧室和浴~室,而李星辰则直接去了厨房阳台的方向,通往露台的那扇窗开着。李安迪也过来,两人对视一眼作出了同一个选择。那一瞬间,李安迪暗自赞叹,想不到一个小小的警局队长竟然可以和他有着如此默契。为了避免被偷袭,两人同时从窗户的另一边撞破玻璃越出,便看见了那个站在7楼楼顶的身影,以及让李安迪忍不住骂娘的两个哑铃飞旋而来,精准的撞在了李安迪的手枪上,未配枪李星辰猛然拧身也没有完全躲过去,被砸倒在一边发出一声闷~哼。
屋顶上是倾斜的,覆盖着艺术造型的青瓦,宁维吹着风,如同两年间经常在夜里站在屋顶上吹风一样,原来白天屋顶上的景色也不错,旧城区没有那么多的高楼,这里可以看出很远,向东可以隐约看到郊外的天地,向西可以看到新旧城区交接的地方,就好似一块烫伤的边缘,丑陋的伤疤和完好的皮肤界限分明,完好的皮肤正在慢慢干燥而龟裂,丑陋的伤疤下蕴藏着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