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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双帝共尊

弘武五年一月三日,渭水之战结束一年后,大夏新帝麟云澈面向百官宣旨,决意将皇位禅让给明帝凰绮舞。

此消息一经传出,九州为之愕然。

虽然众人都心知:凰绮舞一直都对大夏煌州有着觊觎之心,但是也不会猜到夏皇竟然会心甘情愿的将江山拱手让人。

大夏国师君邵阳站在皇宫正殿的九重石阶之上,突然向着身前的男子发问:“如此轻易的就将皇位让给他人,陛下不会觉得惋惜吗?”

听到这句询问,新任的夏皇麟云澈弯唇笑了笑,垂眸应道:“请国师放心,朕有自知之明。如果没有明帝和您的帮助,朕是不可能坐稳这个皇位的。况且,朕若是真的舍不下这个皇座的话,你们应该也有办法逼朕妥协吧。”

一年之前,君邵阳当众公布了麟云澈的身份,并用伪造的圣旨将其册为夏皇。那时外有大明强军相逼,内有君臣大义相迫,在这般形势下,大夏国内的文臣武将也只得收起爪牙,向着大夏新帝俯首称臣。

经过了一年的休整,大明终于从战争中恢复了元气,凰绮舞此刻已是蓄势待发,势要将大夏煌州纳入自己的版图之中。

在这一年里,渭河南岸的函谷、天水两郡都驻扎着大明的强军。而且,大夏国师君邵阳也依靠太平教,在百姓中传播出了“黄天已灭,玄天当立”的流言。

夏皇麟氏位属黄天,明帝凰氏位属玄天。

在这句传言中,太平教支持凰绮舞登基的意图昭然若揭。

经过君邵阳的苦心经营,太平教在大夏百姓里有着非同一般的影响力,它为凰绮舞的篡位之举赢得了大夏底层的民心。再加上夏皇麟云澈的妥协称臣,大明强军的步步相迫,大夏煌州已是唾手可得。

弘武五年二月九日,明帝凰绮舞率大军入主大夏国都白城。

夏皇麟云澈带领百官出城迎接,向着凰绮舞献上玉玺,俯首称臣。紧随其后的大夏国师君邵阳微微一笑,然后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

她缓缓的俯身跪于地上,伸手拾起凰绮舞的衣袍,轻轻的亲吻在了那片衣角,接着一字一顿的凝声道:“自今日起,您的旨意,就是苍生的意志。”

君邵阳身为大夏国师,太平教的创建者,在百姓心中有着崇高的地位。但是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君邵阳只有将太平教拱手奉上,才能显示出自己对大明女帝的忠诚。如今她向着凰绮舞叩首,那就意味着凰绮舞将是太平教日后唯一的主宰。

从这一刻开始,政权、军权、神权,三权合一,皆握于凰绮舞的手中。九州至尊之位,于她不过只有一步之遥。

面对着君邵阳谦卑的举动,凰绮舞坦然的选择了接受。跟在她身后的明军随后入驻皇城,井井有条的接管了全城的防卫。

次日,凰绮舞在白城皇宫宣下旨意,将两位肱骨重臣招到了身旁。

“宰相。”她抬眸望了一眼乌月霜,沉声吩咐道,“凤凰学院、皇家学院已经培养出了一批学生,你斟酌一下,将他们下放到煌州各郡县,把政权从世族手中接管过来。”

“遵旨。”乌月霜俯身回应。

“还有国师……”得到回复后,凰绮舞又转眸看向君邵阳,轻轻张开了口,“太平教现在可以从煌州发展到大明全境,以朕的名义,宣扬‘盛世太平,民为邦本’的思想,要让百姓发自内心的认同大明政权。”

“微臣谨遵圣谕。”君邵阳神色凝重,俯首称是。

“辛苦你们了。”将政务交代清楚,凰绮舞满意的点了点头,再次启唇许下了承诺,“天下大同之道,朕愿与诸君共勉而行!朕必不负卿等忠贞!”

“为陛下大业,臣等万死不辞。”乌月霜和君邵阳对视一眼,坚定的回禀出声。

千年来的相处早已将她们铸就成了最默契的战友,以凰绮舞的性格,一旦决定跟随她踏足于帝路之上,那就绝不容许再有人抽身退出!

弘武五年二月十三日,这是明帝凰绮舞在征服大夏之后的第一次早朝。

她在朝中发布圣旨,将煌州十五郡划分为了河东路、陇西路、山南路、永兴路和京畿路这五个区域,并从隐凤楼司政的玄武七宿中抽取了虚、危、室、壁四宿,授以节度史一职,令他们携兵符赶赴地方上任,暂时掌管河东、陇西、山南、永兴四路的军事财政事务,意图收回大夏旧臣的军政大权。

颁旨之后,大商永安长公主、前大夏七皇妃折非颜应诏入殿,向着凰绮舞提出了明、商两国的和议一事。

此时煌州初定,凰绮舞还需要时间来巩固政权,于是欣然应允。

折非颜得到允诺后,又引大商使臣携国书面圣。大商使臣见明帝后宫空虚,提出了由大商派遣公主和亲的想法。

“若是大商公主入朕后宫,那么朕该给她一个什么位分呢?”凰绮舞听到这个提议,勾唇轻笑了一声,缓声发问道。

“这……”大商使臣闻言面露难色,羞恼的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出于私心,他当然想让明帝给予大商公主皇后之位,但是如今的大明雄踞北方,一统天下不过是时间问题。大商还要靠着凰绮舞的仁慈才能不被灭国,所以现在再奢求后位,那就未免有些恬不知耻了。

“莫非你们的公主甘愿为朕姬妾?”看到大商使臣的神色变化,凰绮舞挑眉一笑,再次问出了声。

如果大商公主真的在大明后宫充作妃嫔的话,那么对于大商皇室的声望也定然会有所打击,商皇绝不可能做出这种蠢事。

大商使臣在凰绮舞的一番提醒下,连忙收回了自己的提议,带着签订好的和约尴尬的离开了大明。

“其实你本应该答应他的请求。”随后走进的君邵阳回眸瞟了眼大商使臣的背影,对着凰绮舞若有所指的劝道。

如果凰绮舞真的将大商公主纳入后宫,那么只要寻到她的错处,就可以以此为借口撕毁明商两国的和约,向大商宣战。

“朕若是真的想攻打大商,何愁找不到理由。”凰绮舞抬眸望着君邵阳的身影,面色淡然的反驳道,“况且,朕已经答应了宰相,所以日后不会再在后宫设置妃嫔。”

“你这么说,我还真以为你爱上乌月霜了呢。”听到这话,君邵阳不禁嗤笑了一声,一针见血的道出了凰绮舞内心深处的隐秘,“若不是乌月霜威名过甚,朝中忠心于她的官员过多,一旦她最后嫁给一个有野心的夫婿,你的帝位就会遭到动摇,你何必做出这种逆伦之事!我现在的地位可不比她低呢,你是不是也要把我一同收进你的后宫!?”

随着君邵阳话音的落下,殿内刹那陷入一片寂静。

“国师,你逾越了!”片刻后,凰绮舞凤眸微眯,冷喝出声,“冒犯圣颜,罚你半年俸禄,你可服气?”

她的声音虽然隐含着怒气,但给出的惩戒却并不严厉。

“谢陛下宽恕。”看出凰绮舞有心谅解此事,君邵阳在心中轻舒了口气,屈膝跪倒在地上,俯身认罪。

“你退下吧。”凰绮舞见状轻叹了一声,挥手示意君邵阳离开,然后又补充道,“别忘了你还是天机族的族长,记住要谨言慎行!”

在大明女帝的警告声中,君邵阳的脚步微顿了一下,蓦然明悟了这话中的含义:

这句话其实就是在回答她之前提出的问题:凰绮舞之所以敢将乌月霜收做禁脔,那是因为乌月霜是她收养的孤儿,除了她以外再无人可以辖制。

而她不仅是国师,也是天机族的族长,天机一族是她的助力,亦是她的弱点,有了天机族作为把柄,凰绮舞自然不需要也将她收入后宫。

如此完美无瑕的制衡之法,真不愧是出自于大明女帝之手!

“陛下,臣和宰相已经相交千年,真心不想让她重蹈龙昊的覆辙。”君邵阳走至殿门的时候,涩声喃喃了一句,然后便头也不回的踏出了大殿。

凰绮舞注视着她萧瑟的背影,不禁扶额低笑道:“朕在你们心里难道就是这么无情么,朕是真的对霜儿她动了心啊。”

在两年前与明夏联军那一战中,由于金俨不遵圣谕,执意要出兵救援身为宰相的乌月霜,以致这一举动直接威胁到了她的威望。所以她只能出此下策,将乌月霜困入自己手中,以防有人借她的名义作乱。

不然以凰绮舞的武功智谋,岂会轻易被人在青楼暗算成功,她只不过是顺水推舟的饮下媚药,借此机会和她的宰相完成磨镜之事。

在这一千年来,不求回报而忠诚于她的臣子唯有乌月霜一人,即使这段感情进展的并不纯粹,但不容置疑的是:她确实也交付出了自己的真心。

时至春季,渭水回暖,明帝凰绮舞下旨将国都迁于煌州白城,以夏皇旧宫为大明皇宫,不再大兴土木兴建宫室。

同年四月,一支来自于韩武王的使节队伍入宫觐见。

对于韩武王这位便宜父亲,凰绮舞始终抱着一种敬而远之的心理。如今北方已经统一,作为乾州唯一的独立势力,韩武王终于按捺不住的要向大明俯首称臣。

“既然韩武王有心投诚,那便请韩武王和昌平王两人一起进国都受封吧。”凰绮舞接到消息后,默了半晌,缓声宣下了圣旨。

韩武王和昌平王是大明仅有的两位异姓王,为了控制两人的势力,将他们召回国都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朕允许他们继续领兵,但是必须把家眷留在都城。”此时大明国内局势还不够稳定,不宜削减功臣的权力,但是必须对武将有所限制。有了留在国都的家眷作为人质,就可以打压下诸位将领的不臣之心。

站在一旁的宰相乌月霜默默记住了她的命令,垂眸领下旨意。

凰绮舞见此点了点头,唇角的笑意一闪而逝,随后又肃然交代道:“宰相,你帮朕准备一张长江的地形图,两年之内,朕定然要九州归一!”

弘武六年七月九日,明帝凰绮舞密会大商长公主折非颜,明商一战终于被提上了议程。

“只要你为朕做一件事,朕就可以保你大商皇族一世富贵。”凰绮舞凝视着面前的折非颜,缓缓张开了口,“如今大商皇族式微,大商国内权力皆由七大家族把持,朕要你说服商皇发出密旨:请朕代诛这七族叛逆。”

得知凰绮舞的要求,折非颜倏然一惊,心中刹那涌出一股寒意:

只要有了商皇的这份密旨,那么大明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发兵攻打大商,等到大商国内的七大家族被诛灭,明军占领离、禹两州,没有丝毫权力的商皇定然也将被迫禅位于明帝。

历朝历代打着“倾君侧”名义起兵的将领,其真实目的无一不是谋反称皇。

“陛下,本宫记得您已经签下和约,发誓和大商互不侵犯。”折非颜咬了咬唇,脸色苍白的回辩出声。

“没错,朕确实签下了和约,但若是商皇非要请朕出兵,那朕自然也会应允。”凰绮舞闻言轻笑了一声,走至折非颜身前,俯视着她问道,“你猜猜朕要是向着大商七大家族去信一封,告诉他们朕可以相助一臂之力,他们会不会就此而生出谋逆之心呢?”

在凰绮舞的威胁声中,折非颜的脸色更显苍白。

大商七大家族的狼子野心路人皆知,他们只不过是因为彼此牵制所以才没有推翻皇室。如果明帝真的暗中支持其中一族,那么大商必将改朝换代,折氏皇族也将落得一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与族灭相比,如果她答应了凰绮舞的条件,至少还能保全举族性命。

“本宫愿为陛下效力,还请陛下遵守诺言:保我大商皇族一世富贵。”沉思片刻,折非颜屈膝跪在凰绮舞的面前,低声出言请求。

凰绮舞伸手将她搀扶起身,和声道:“你放心,朕对没有威胁的人,向来很是宽容。”

——对没有威胁的人宽容,那岂不就是对有威胁的人毫不宽容。

听了这话,折非颜身子一颤,险些再度瘫倒在地上,她定了定神,连声保证道:“待禅位之后,本宫一定会帮助父皇约束族人,不让他们给陛下惹事。”

看见折非颜已经彻底臣服,凰绮舞这才颔首笑了笑,挥手示意她起身离开。

折非颜不敢多留,连忙退出了大殿。凰绮舞随后环视着空旷的殿宇,唇角缓缓晕开了一缕笑意:

自她重生以来,八年岁月一晃而逝,一统九州的伟业,如今只差最后一步

弘武六年十月一日,大明五十万大军集结于长江北岸,旌旗蔽日,刀光似海,“大明万胜”的呼喊声如雷动九霄。

应着万军的齐呼,凰绮舞缓步走上高耸入云的点将台,身后跟随着大明的文官武将。

“站在高台上俯览天下,朕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接近天命。”她冲着身侧的乌月霜轻轻感概了一声,然后将目光回转到了对岸的上百艘战船上。

由于凰绮舞这次是打着“助商皇诛逆”的名义起兵,目标直指大商国内七大家族,对剿灭他们势在必行,所以这七大家族也只得拼死一搏,调动了全部舰船于长江布防。

“所谓天命帝皇,紫微命格,生而为皇,得龙脉庇护,不管是征战沙场还是高居庙堂,都会得到天时地利的相助。”凰绮舞又轻声喃喃了一句,眸光刹那变得飘渺而深邃。一千年的往事如图册一般一页页的在她的脑海中回放,最后,她垂眸轻笑了一声,一双凤眸凝聚起了坚定的光芒。

千年前,龙昊认为她因爱他而死,但实际上,她对他始终没有动过心。

神凰五年,身为天玑国主的凰绮舞击败了殷、华、黎三国联军,在她吞并九州的愿望即将实现的时候,却被自己的暗卫首领背叛,灌下了致人失忆的毒酒。

彼时,天玑国的大军皆在外征战,国都兵力空虚,所以她才会被那名暗卫送到了殷国的军妓营,险些遭人凌辱失身。

好在她虽然失忆,但却依旧保留着敏锐聪慧,于危难中抓住机会投靠了殷国太子龙昊,成为了他登基后的肱骨之臣。

神凰十四年,已经改名为华锦年的凰绮舞成为了大殷皇后,然后在天玑宰相乌月霜的帮助下恢复了失去的记忆。

那一年天玑和大殷两国隔江对峙,她本想与龙昊商议合并两国,却没有想到龙昊被身边近侍所蛊惑,竟然想要用毒药来试探她的忠心。

在分辨出毒酒的那一刻,她便对龙昊失去了信心,决定要铲除此人,谋取殷国政权。

身为大殷皇后,凰绮舞自知对于军队的控制力比不上殷帝,于是她一边发出了信号令惊云骑入皇城勤王,一边执剑杀向龙昊。只要她能赶在惊云骑到来之前杀死他,再诱使四周的士兵相信弑君者另有他人,那她假借为夫复仇之名,便可迅速接管军队控制皇城,成为大殷日后的主宰。

只可惜她却被龙昊一箭射中胸口,无力再战之下只得装作一副情深意重的样子,让龙昊误以为她其实并没有谋逆之心,只是因为她猜测他身边藏有奸臣才会拔剑预警。

而龙昊果然也相信了她的情谊,宣太医为她医治伤口。因为她刻意的改动了脉搏,那太医道出只有“衔蛇”这味药草才能挽救她的性命。

随后,龙昊果然领着军队前去荒州采集药草,而她则将隐凤楼的刺客倾巢派出,只为夺取他的首级。

七日后,便有消息传入皇城:殷帝龙昊重伤垂死。

事情的后续也如凰绮舞所料想的那般发展,朝中的众臣为了稳固时局,施药唤醒了她这位正处于“重伤昏迷”中的皇后。

眼看殷国就要落入她的手中,但龙昊却偏偏在这时伤势痊愈,不日便可返回国都。

等到这一消息传入耳中,凰绮舞便知道自己已经输掉了所有的底牌。

龙昊在回城后一定会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篡位之心,而她的事情在调查时一定会露出端倪。

她明明有数次机会可以吞并殷国,但在龙昊的好运气下却一次次的成为了泡影。龙昊他身为天命帝皇,九州气运皆加诸在他的身上,即使她返回天玑,也未必能够在龙昊这个龙脉之主的报复下保全国土。

因此,凰绮舞做了平生最大胆的一个抉择:她不再奢求这一世统一九州,而是把希望放到了下一世,她要谋取龙昊天命帝皇的身份,成为新的龙脉之主。

于是,她亲手在龙昊的面前斩断了自己的生命,用鲜血印证了她对他矢志不渝的爱。在她死后,龙昊对她的所作所为再无丝毫的怀疑,只剩下填满心扉的愧疚。

她的仙族师尊则趁机告诉了龙昊:只要用他的鲜血日夜浇灌凰绮舞的心口,那么她就有可能在未来复活。

但实际上,她在死前已经用凤凰涅槃术将自己的神魂封存了千年之后,龙昊以鲜血浇灌她的心口并不会加快她的苏醒,他这么做唯一的作用就是将天命帝皇的身份转加她的身上。

千年之后,重新苏醒的凰绮舞果然成为了新的天命帝皇,在九州龙脉的庇佑下即将席卷天下。

“朕现在终于知道了龙昊他为什么能逃过隐凤楼那一次次的暗杀。”见长江南岸的大商舰队开始逼近北岸的明军,凰绮舞忽然轻笑了一声,一字一顿的沉声叹道,“那是因为天命帝皇可以操纵龙脉,有翻天覆地之能!”

言罢,她骤然长啸出声,清叱声如凤鸣,婉转惊动九天十地。在她眉心的那抹赤红色火焰纹路也随之光芒大放,光辉转瞬间便遮掩了她的全身。

众人仰首望向这般异象,只见一只凤凰从那灼目光海之中展翼飞出。凰绮舞借九州龙脉之力,以身化凤,欲要颠转这浩浩乾坤。

身为天命帝皇,所占有的领土越是广阔,能施展出的神能便越为强大。龙昊他正是靠着九州龙脉赋予他的神力,才能从隐凤楼的刺杀中生还。而如今,大明的领土远胜当初的殷国,凰绮舞自然要比龙昊更能调动这天地伟力。

神凰舞空,云出五彩,兰芳随羽,翼掩苍天。

伴着神凰的锵锵清鸣,长江上骤然掀起了波涛,远方忽有雷鸣般的巨响逐渐升起,一线洪流怒龙般的沿长江河道倾泻而来。

长江作为南方第一大河,起源于荒州,于津口郡入东海,其间分出的支流有上百条,而其中最大的那条支流就是位于煌州的闽江。

三月前,凰绮舞令人在闽江汇入长江的合流处建造堤坝,拦截闽江水流。直至明商开战,这段堤坝才在炸药的轰炸下倾毁,积蓄了数月的闽江水瞬间归流,长江水位也随之暴涨,洪水应势向着下游的河道浩浩荡荡的涌来。

“洪水!是洪水!”突然间,长江两岸的军队中爆发出一声惊呼,然后一声又一声的惊叫声接连响起,顷刻间又全都淹没在震天彻地的拍浪声中。若是这洪水无人阻挡,集结在两岸的军队都难逃一死。

在这生死存亡之际,站在点将台上的乌月霜等人抬头望天,只听到一声凤鸣骤然划破云霄,清亮的如利刃般劈开混沌。

在天与地之间,飞翔的神凰舒展身躯,振翼长啸。在那弥漫着沉重威压的啸声中,长江两岸像是升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犹如脱缰野马一般的洪流紧紧的束缚在了河道之内。

站在岸边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注视着身前的这一幕,看着本已漫过河堤的江水却丝毫没有外泄,如天上银河一样在他们的面前流过。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停在长江上的战船,它们早已被巨浪拍散成碎木,留在船上的士兵更是死无葬身之地。

在这一刻,明商两国的士兵尽皆由衷的感激于神凰的救世之力,也发自内心的畏惧于它的灭世之能,在这一谢一畏之后,便凝聚成了铭刻入骨髓中的崇敬。

“吾皇乃天命之主,天地畏之,苍生敬之,大明女帝万岁!”万军静默之中,大明国师君邵阳忽然俯身叩首,一字一顿高声喝出了宣言。

“大明女帝万岁!”

“大明女帝万岁!”

“大明女帝万岁!”

“大明女帝万岁!”

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吼声在人群中响起,开始只是来自明军一方,后来连对岸的大商军队也纷纷跪地高呼道“女帝万岁!”口号声如重雷叠响,方圆百里清晰可闻。

凰绮舞沐浴于云霞之下,伫立于苍生之巅,垂首向下望去,只见天下臣服!

君邵阳缓缓抬起头,凝望着半空中的身影,恍惚间回想起了昨晚的那次交谈。

在长江水战开始的前一夜,明帝凰绮舞来到了她的营帐,缓声交付给了她一个任务。君邵阳在听完凰绮舞的描述后,半晌无言,不由自主的为她的谋划而惊愕失色。

在凰绮舞的计划中,她将在两军交战时化身神凰,于长江洪灾中力挽狂澜,在众目睽睽之下之下拯救百万大军性命,塑造出自己“天命之主”的形象。

随后,再由君邵阳当众高呼“女帝万岁”,顺水推舟的揭开她的女子身份。如果凰绮舞仅是一位帝王,她的女身暴露后或许会引起****。但她若是直接成为了神祇,这世间必定无人再敢对她有所冒犯!

现在,凰绮舞果然如她所料的那般赢得万军臣服,从今以后,九州百姓尽皆将以她为信仰,尊她为主。这也同时意味着她在这世间将没有丝毫制衡。

她若是明君,那么自然是盛世太平。但她若成了暴君,必会民不聊生。

将苍生的希望全都寄托于一人的品行之上,这不可不称之为一桩险事。

所以那一夜,君邵阳在听完凰绮舞的计谋后,忍不住出声提出了自己的疑惑。面对她的责问,凰绮舞只是淡声答道:“道心纯然,不可转也。”

“九州太平,天下大同”这一理想,于凰绮舞所言,就是她所追求的“道”。而向道之人,除道以外,将再无杂念。

也就是说,她的生命早已和这条道糅杂在了一起,再不可分。所以她一旦背弃了自己的道,那就意味着神魂俱灭。

也正是因为凰绮舞对选定的“道”坚定不移,她的臣子才会心甘情愿的追随于她,愿意为她们共同的理想而献上生命。

弘武六年八月十五日,明军平定大商,九州归一。

弘武六年九月一日,大明女帝凰绮舞改年号为“神启”,荣耀时代开启。

神启元年九月九日,明帝酌选臣子中功劳最高者,封为五王十八候。其五王为:中华王乌月霜、韩武王齐洪、昌平王玄璟、英烈王金俨、诚顺王应天泽。

神启元年九月十日,明帝收天下兵权,设五方军区,其为:定北军区、安南军区、抚东军区、镇西军区和靖中军区。

神启元年九月十五日,明帝于朝中颁布两道圣旨。

其一为:入后宫者,九族之内不可有人入朝为官。宣旨后,朝中议论“后宫空虚”之声渐稀。

其二为:犬戎王后齐舞实为明帝本人,故犬戎大君天熙亦为大明皇子,现将其册封为苍阑王。青州众人闻之,归顺大明之心始生。

神启元年九月二十日,明帝再度拟旨,于云州、乾州、煌州、离州、禹州和青州这六州敕造凤凰学院,允家世清白者入学,后又有“不入凤凰,不得为相”的规章成形。

神启元年十月一日,明帝拜访朝中重臣府邸,言及她欲立乌月霜为后。众臣皆以“有悖阴阳之道”劝之,无一赞同。

神启元年十月三日,明帝于朝中细数中华王功绩,称其“功盖天下,赏无可赏”,故愿让半边皇位,与其共掌天下。

群臣闻之惊愕,中华王乌月霜当场跪地,自称“薄有寸功,不敢于帝皇同光”。

凰绮舞下座将乌月霜搀扶起身,沉声说出了她的规划:“朕将册中华王为中皇,位与朕同。且从此以后,废宰相,设内阁代行宰相权,诸卿可有异议?”

身为千古一帝,凰绮舞都已经说出了她的安排,朝中还有谁敢有所异议。况且,乌月霜在不担任宰相后,就意味着她的权利要被重新分配,现在人人都希望成为内阁大臣,自然也不会反对这道旨意。

先是慑之以威,再是诱之以利。在凰绮舞的命令下,为乌月霜封皇一事轻而易举的便被解决。之后,凰绮舞又抵唇轻咳了一声,低声道:“朕与中皇情深意笃,日后不会再选妃立后,为避免大明后继无人,现立沧澜王凰天熙为太子。”

沧澜王凰天熙原名天熙,现在作为大明太子,当然要继承凰绮舞的姓氏。

事实上,在凰绮舞宣布自己的另一个身份是齐舞时,韩武王齐洪也曾和她商议过是否能将齐家也列为皇族。凰绮舞当场拒绝了这个建议,她告诉韩武王“齐舞其实就是天玑国主凰绮舞的转世,她不可能放弃原本的身份”,韩武王得知真相后默然许久,之后便也不再提起这件事情。

如今,凰绮舞再次强调太子的姓氏,就是为了告诉大明百姓:大明皇族只有一支,那就是凰氏,齐氏从来都不算是皇族。

此时,朝中的重臣都希望自己能入阁为相,自然不敢在这个时候引得君王不满,所以也只得无奈应下了凰绮舞“册封太子”的决策。

待散朝后,中皇乌月霜与凰绮舞相携离去。乌月霜抿了抿唇,诧异的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当年的大商就是因为内阁而导致亡国,凰儿你为什么也要设立内阁?”

“你说错了,大商不是因为内阁亡国,而是因为世族亡国。”凰绮舞摇头笑了笑,缓声解释道,“大商的内阁始终由国内的七大家族把控,这才会渐渐架空了商皇的权力,把大商弄的几乎四分五裂。但在大明国内,我设立了凤凰学院这一组织,日后有了平民官员的崛起,世族的力量一定会越来越小,他们不会有机会把控内阁的。换而言之,大商的内阁其实就是一潭死水,而大明的内阁却因为引入了凤凰学院这一股清流,变成了活水,所以定然不会重蹈大商的覆辙。”

言罢,她转头看了眼身边的乌月霜,眸中萦绕着指点江山的豪情,“霜儿,你愿意和我一起为了这个国家努力吗?”

“君之所愿,亦为吾之所愿。”乌月霜闻言轻弯起唇角,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将凰绮舞的手指握的更紧。

——只要有你,不管前路如何,我都无怨无悔。

凰绮舞垂首回以一笑,十指与乌月霜紧紧相扣,眼中光彩闪耀的越发璀璨绚丽。

——幸好有你,我才能情有所依,不至孤单寂寞。

她们本就是这世间最默契的战友,以一双素手开辟太平盛世。凰绮舞紧牵着她的挚爱向殿外走去,前方的甬道悠长的仿佛一眼望不到尽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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