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火烧云映红了整个天空。每每看见这漫天红霞,徐卫两国都有人会说:或许有几朵是人间的鲜血染红的呢。
徐卫三十年对战以来,基本保持着三五年一大战。而大战之间,又充满了渗透、偷袭、刺探、暗杀等无数小摩擦,小战斗。
不过,就算那三五年一次的大战,也没能复制三十年前陵城一役的战功和惨烈。
直到近两年,徐国将士在上将军肖乾元的指挥下,几乎举全国之力,打破了这三十年的平衡,把两国的战线向北推移了上千公里,连下卫国大城7座,迫使卫王御驾亲征,位临一线,以鼓舞呈溃败之势的卫国将士。
徐国的北伐大军,分左中右三路。其中左路大军负责机动和清扫战场;右路大军负责先锋和攻城拔寨;中路大军负责给养、运筹帷幄。
“哥,你急急忙忙召我所为何事。”一个身长9尺,铁塔般的壮汉,大大咧咧的走进了中军营房。边问边卸下了身上的铠甲、兵器。
来者正是右路大军的先锋大将,上将军肖乾元的第三义子,肖木。
“你是唯恐旁人不知道,你我二人是兄弟。”中军帐里,一个面白无须,身着长衫,略显儒雅的中年人,带着微笑看着这没有通报便闯入营帐的义弟。
“这天下,谁不知道你我二人是兄弟,谁不知道我们是义父的孩儿。”肖木嘟哝着就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你到底找我来做啥,我最受不了你有话不说,盯着人笑,笑得人头皮发麻,不知道心里又在盘算什么阴谋诡计。”抬眼看着坐在几案后面执笔书写的义兄,那个号称徐国第一智将,肖乾元最大义子,本次北伐大军副帅——肖火。
听到“阴谋诡计”四字,肖火恶狠狠地瞪着肖木,在肖木失神的瞬间,猛的一甩蘸饱墨汁的毛笔,口中念到:“中!”
肖木毕竟是久经沙场的猛将,潜意识的双手遮面,以手撑椅,就地一个转身,站在了椅子一旁,虽然躲过了大部分墨汁,不过还是中了一些。
“哈哈哈。”肖火放声大笑起来。
莫名其妙的肖木,此时也缓过劲来,起身跟着义兄大笑起来。
肖火作为最大的义子,拜入肖乾元门下,已是将近20岁,起初是个愣头青,脾气暴躁,动辄对他人报以拳脚。所以肖乾元赐名为火,希望他能如火燎原般的,成为徐国又一猛将。可谁知道,入了肖乾元门下后,他竟然一改暴虐习性,手不释卷,广泛涉猎,修身养性起来,一步一步朝着谋士、智将的方向成长。
而肖木更是出人意料,入肖乾元门下时,唯唯诺诺,木讷本分,畏手畏脚。可待了几年后,木讷进步为莽撞,本分半点不剩,畏手畏脚成了大展拳脚。小时上屋揭瓦,下河捉鱼,捉弄下人,尽惹是生非,大点就吃喝嫖赌,声色犬马,成为陵城有数的纨绔。
肖木极爱捉弄肖火,尤其是肖火专心看书求学之时。他不是偷书换书,就是制造噪音,又或者半路绑了上门授学的老师,又或者捉一些蛇虫鼠蚁扔入肖火的书房。
而肖火唯一的反击就是泼墨,待肖木走近了,便用蘸满墨的毛笔,甩他一脸一身的墨汁,百发百中,屡试不爽。
二人笑完,肖火也停下了笔,将手书的纸张,装入信封中。随手取了本书,压在了上面。
“哥,你还没有说找我做啥呢。”肖木一边擦着脸上的墨汁,一边问到。
“你等等。”肖火搁下一句话后,就径直走到营帐外。
不一会儿,肖木就听见营帐外,肖火吩咐的声音,以及士兵窸窸窣窣逐渐远离的走动声。
“哥,可是义父有新的指示?”肖木压低了声音,一本正经的问返回营帐的肖火。他察觉到,营帐周围所有的明暗哨都退到了方圆百步外。
“方圆两百步之内就我们两个,你不用那么小心。”肖火随意的坐在了主位上。接着突兀的问了一句:“你信得过吗?”
“啥?”似乎没有听明白肖火说了什么,也似乎是没有理会他问话的意思,肖木瞪大了眼睛盯着他问到。
“我说,你可信得过为兄?”肖火重复了一遍。
“哥,你可别吓我,到底出啥事了,今晚你,你,你有毛病。”
“你先回答我,你可信得为兄?”肖火步步紧逼。
“信得过,信得过,哥你说啥我信不过,我什么时候没有不听你的话”肖火的话给似乎给了肖木巨大的压力,长兄为父,肖木甚至时常觉得肖火比二人的那个上将军义父更为可怖。
“哥,我这次可没有贪功冒进,更没有扰民滥杀。”肖木站直了身子,开始向北伐副帅汇报战事,“顶多,顶多是偷偷喝了几回酒,可一点没误事,我的酒量你是知道的,我……”
话音未落,肖木猛的一转身,大迈一步,伸手抓起挂在帘门口的单刀,随即双脚点地,腾空落到肖火身旁,落地之前,刀已出鞘。一手持刀,一手护住了肖火半个身子。
可却不见他有进一步动作,僵持了片刻后,他松开了护住的肖火,也松开了刀柄。
因为怒极的他,看见几根枯瘦的手指正从后面抓着肖火的脖子。他毫不怀疑,能通过重重明暗哨靠近中军帐,能靠近他却让他无所察觉的人,在控制住肖火后,绝对有百分百的实力一招让肖火毙命。
杀手?刺客?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挟持了肖火。肖木察觉到他存在的时候,已经是他破开营帐入内的时候。
肖火微笑着,毫不在意的看着肖木,仿佛被抓着的不是他的脖子,而是无关紧要的旁人的。
“你如果不去拿刀,或许还有一分希望拦下我,不过也只是让我不能控制他,我要杀他你是拦不住的。”低沉的声音,从那枯瘦手指的主人喉咙里冒出来,说话间,已经松开了手指。
“影子叔叔?”肖木惊讶的问到,看清来者的面目后,他又追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义父呢?”
来者正是肖乾元的第一影卫,跟随肖乾元十几年,几乎不离左右。也极少示人,便是肖乾元的至亲之人,也只有两三个见过他的面目。当世活着的,看过他面容,又知道是他的人,全在这个帐篷了。
微笑着的肖火竟慢慢有些微微颤抖,笑容也逐渐僵硬,不受控制的嗓音问到:“义父,义父走得可安好?”
“不好。”影卫干净的回答到。
听闻此言,肖火竟一个踉跄,手袖捂面,呕出一口血来。
不明所以的肖木更是楞在当场,瞬间浑身肌肉鼓起,须发皆张,睚眦欲裂,大声吼到:“谁他妈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会事?!”
微微站正了身体的肖火,盯着地面,失神的说:“我没想到你来得这么慢。”
他顿了顿,又抬起头盯着那跳动的灯芯:“我都已经杀了三波前来报信,想接管军队的人了。”
“入牢和出城的时候遇到了点麻烦。”影卫冷冷的回答到。
“义父是什么时候走的?”肖火蹙着眉接着问到。
“十日前,午时,凌迟。”影卫的声音冷到了极致。
噗,肖火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我该做什么?”影卫不带任何感情的问到。
肖火缓缓的指向桌子上书压着的信。
“保重。”影卫闪身取了那封信,说话间又从破帐篷而入的地方离开。
双目刺红的肖木,苦苦压抑着自己将要爆发的情绪。他看似异常平静的样子,冷冷的看着肖火,一字一句的崩出:“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