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是十几天过去,白玉京这些时日一直待在长空家的武经阁内。
武经阁武学虽然繁多却少有绝学,多是搏虎劲这一层次的武学,白玉京搜寻良久,也才找到两门上等武学。
“魔猿养剑术、玄龟胎息诀,可惜只是残本,只有炼膜境之前的武学。”
不过也是正常,若是有炼脏之后的武学,那也不会放在这里了。毕竟若是一门包含武道六境整个体系的武学,已然可以凭此开宗立派。想必这两门武学是长空家的武道高手从别处得来。
一只活灵活现的魔猿跃然纸上,白玉京双眼紧盯着手中图卷,仔细揣摩着画上魔猿的神韵。
人从母胎生出,便是从人体肚脐处开始逐渐壮大。在母体中,也是由脐带供输营养。
对人体来说,肚脐处是生命的起源之地,内育人体根基,化为一片气血海,人体所有的气血都是依托这片气血海而起。
在脑海中日日观想武学中的凶兽,就可以借助气血海将其化形而出,等到日后修为高了,还能御使杀敌。
白玉京练就数部武学,虽然根基浑厚,但身体营养不足,比不过宗室弟子。内视时,气血海只有一丈大小,只能算是一池小水塘。
此时他盘膝坐地,心神沉下,隐约可见体内气血海翻腾不休,掀起阵阵风浪。在浩瀚海洋中央,一只小巧玲珑的魔猿从鲜红的血海中逐渐显化出身形。
魔猿虽小却暴烈非常,魔气深深,桀骜不驯。驱动风浪在海中驰骋纵横。
突然间血海猛然一翻,一只斑斓猛虎破海而出,浮在海面,气息凶残无比。
哗啦啦,一阵水花冒出,一头狰狞巨蟒游出。紧接着又是一只羽翅丰满的苍鹰怪唳连连,铁翼铮铮,寒光四射。
一头形如小山般大小的玄龟浮出海面,气息悠长沧桑。
随着气血的翻涌,诸多异兽从血海中显露而出,有飞腾的鸟雀,有游动的鱼蛇,有奔腾的马鹿,零零种种有数十种之多。
密密麻麻,浮在海面,气息各有不同,似暴烈似恢弘,似深沉似妖异,连在一起,浩瀚无匹。
这是白玉京这些日子练就的武学所化的各种意象。
魔猿毫不示弱,呲牙咧嘴,掀动万丈海浪,仰天怒吼连连。
白玉京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魔猿养剑术”是魔道武学,不像天象镇狱诀之类的正道武学中正平和。
观想魔猿之后,把握魔猿桀骜的神韵。要么,以相同的桀骜性情沟通魔猿,要么,以绝强手段强行镇压,收为己用。
白玉京用的便是第二种手段,强行镇压,降服魔猿。
一头巨象踏着层层滚滚巨浪自远处而来,象鼻甩动间有镇压天地的气象显露,联合其他意象,一举将魔猿的威势压下。
魔猿见此,只得不甘沉入海中,沉寂下来。
血海渐渐平息,各种意象也随之离去,各占一角互不干扰。
饶是白玉京淡然的性子也是被气血海中的变故吓了一跳。
先前估算错误,这门“魔猿养剑术”绝对在天象镇狱诀之上。
若不是这门武学有残缺,而天象又是专门镇压地狱的神兽,先天对魔猿克制,将其镇压只怕白玉京最终会镇压不住暴动的气血,被气血冲破筋脉而亡。
如此魔道激进手段可见一斑。
“如今我已将武经阁内武学尽数修成,现在便可出阁。将法剑用‘魔猿养剑术’祭炼之后,有一柄快要蜕变成法宝的法器在手,到时我的实力必定大涨,足以匹敌炼筋大成的武修。”
若有人听到白玉京此番言语,必定觉得难以置信,短短十几天,竟然将数十种武学尽数修成,如此恐怖的速度实在骇人听闻。
其实刚开始白玉京也只是想挑选几种武学修炼,但是在尝试修炼之后,他却觉得这些武学都极为简单粗糙,这样的情况也让白玉京苦思许久,最后才发现缘由所在。
他先前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参悟“魔轮圣体”这门武学,只觉得这门武学包罗万象,深奥玄妙。虽然修炼起来极为缓慢。却感悟良多。但等到将“魔轮圣体”揣摩透彻之后,再看其他武学只会觉得简单无比。
再加上白玉京本身的资质才情就极为出众,所以才在月余便炼就这么多武学。
白玉京念及祭炼法剑,心中火热无比,当下也不耽搁,径直下了楼阁,到守阁的一名老人那交付了一枚代表阅览资格的令牌。
那老人也只是简单的查看了下令牌,确定真伪后,就任由他离开。
白玉京出了武经阁,抬头看了眼渐斜的落日,忽然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
白玉京微皱眉头,凝神一看,只见前方一群奴仆簇拥着一华服幼童走来,童子只有七八岁大小,眉目清秀却满是倨傲之色。
当先两个奴仆狐假虎威,嚣张无比。一旁的两个长空子弟面色不愉。
“哼!不就是到武经阁里挑选武学么,用得着这么人尽皆知横行无忌?”一人冷嘲热讽道。
另一人冷笑接口道:“亦言,你有所不知啊!这位亦昊弟可是余玄长老的独子,余玄长老老来得子,对其宠爱非常,现在只怕是要让他去武经阁顶层修习顶级武学。如今不过是一乳臭未干的孩童却是前途无量,你我二人自是比不得的。”
“顶级武学?不知会是青蛟起陆诀还是建木撑天诀?”
“怎么可能……”那人摇头:“这两门武学乃是我长空世家镇府绝学,唯有家主才能修炼。依我看来,他也只能学到古蛤引月诀这种武学。”
两人高声谈笑不避他人,四周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那华服孩童离得不远,也将这些话一字不漏的听入耳中。
他天资聪颖,自然听出两人口中的恶意,原本兴奋欢快的脸色变得铁青。
四周的奴仆眼见主子受辱,便有两个奴仆面色凶横,要上前出手教训两人。还未等上前,便被眼色锐利的奴仆拦住。
只听那奴仆低声道:“你不要命了,那可是十七爷长空亦浩和十九爷长空亦言,这两位早已炼筋大成,你要去了,一掌就能把你打成肉酱。”
其他奴仆心中一凛,顿时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多言。
长空亦浩和长空亦言见此,顿时哈哈大笑,畅快至极。
长空亦浩更是摇头讥讽道:“亦昊弟,今日是你迈入武修大门的日子。十七哥今天就教你一个武修的基本道理,在武修之中,唯有力量才是王道。”
说完之后两人也不顾孩童铁青的脸色转头大笑离去。
白玉京摸着光洁的下巴略有所思,双眼微眯,眼眸中重瞳闪烁着危险的凶光。
目光落在离开的两人和站在原地的孩童身上,就像看着一个个移动的武经阁一般。
他暗自揣摩,心道:要不要抓个长空的子弟来逼问武学呢?青蛟起陆诀、建木撑天诀、古蛤引月诀听起来很是诱惑……不过我怎么说都是寄居在长空家,这样做实在是有失我的风度,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他苦思良久,突然笑道:“是了,若是我离开了长空家,便不算是失风度了。等到我改日离开时,定要抓个长空子弟来切片看看。”
原本已经远去的长空亦浩和长空亦言忽的全身一冷,心中顿时诧异不已,但周身无事便不以为然,他们哪知已然被一只饥渴难忍的凶兽当做猎物盯上。
他对于长空亦浩两人的行为,没有半分不耻。
力量是所有生灵追求的源动力,没有力量的最终结果只会是任人宰割。强者凌驾于弱者之上是物尽天择的自然之理。
他自幼便颠沛流离,后来更是终日在阴谋权术中度日,自然没有常人的道德羁绊。只是看到这样兄弟相残的一幕,对于所谓的世家心中更为了解。
白玉京心中敲定主意,也就没了再看的心思。转身顺着一条路径离开。
武经阁坐落在长空内府中心,而白玉京所居之地是在外府,虽然环境清幽,但是毕竟不是长空本家人,自然不能住在内府。
虽然不便在内府中显露武学,但是凭其脚力,白玉京没花费多少时间就回到院子。进门之后,先是吩咐奴仆准备饭菜,好好大吃了一顿。
白玉京没有辟谷的手段,这些日子都是以手中的丹药充饥,防止许久不进食,引起气血衰败。虽然丹药可以补充气血,但许久不进食让白玉京很是不习惯,所以一回来便好好的吃了一顿。
寒亭述晚,芭蕉随风。墙角落叶堆积,枯黄的藤蔓覆盖篱笆,几朵喇叭花伸出墙外,在晚风中微微摇曳。
晚风微冷,院中竹叶沙沙作响。
沐浴之后,白玉京便吩咐闭关,取剑进入净室。
净室之中空无一物,白玉京取来一个蒲团放在中央,盘膝坐下,法剑就平放在膝头。
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拂过剑上纠结的暗红色脉络,白玉京脸色肃穆无比。祭炼一件法器对只有炼肉境的武修来说极为勉强,固然白玉京有了祭炼的法门,但也是凶险无比。
法剑通灵,好似感觉到了威胁,剑身犹自震颤不已。白玉京以往没有祭炼手段,只是以自身气血强行镇压,勉强使用法剑。如今木罗烟留在剑身中的精气意志感应到危险,从沉睡中苏醒过来。
白玉京吞下一枚药丹,微闭双眼,魔猿养剑诀心法流转周身,气血激荡之下,一头暴烈魔猿自体内血海冲出,仰天长啸。
气血充斥周身血肉、骨骼、血液,他的气势节节攀升。
轰隆隆……
这是血液在身体里急速流动所产生的声音,他的力量已然达到十牛之力,如今全力爆发下,稍微一呼吸都会掀起大风,普通人站在他身前,只需轻轻一口气便会将人吹飞,
噗通噗通……
心脏在跳动,犹如鼓声震动,响彻室内。鼓声传到室外,在外的奴仆听到声音皆是露出惊色,鼓声浑厚响亮,诡异非常,让人血液都好似凝固一般,气血倒灌于身。
能在长空当仆,都有一两手武艺傍身,如今被这诡异的鼓声吓出了一身冷汗,直到远离净室二三十丈,体内气血这才平息下来。
这一变故将隔壁一些武修惊动,纷纷赶来查看,不过他们也抵挡不住鼓声,最后只能围在院子相互议论。
本来魔猿养剑术虽然不凡,但却没有这种仅凭心脏跳动就引动他人气血的威势。
这全是因为魔轮圣体这门武学等级极高,境界高远,包罗万象,对肉体万般奥妙剖析得清清楚楚。以魔轮圣体催动魔猿养剑术。使得其威能更甚。
气血在血液流动下愈来愈强盛,气势已然攀升到巅峰,突然白玉京浑身一震,一道气血冲破天灵盖,犹如狼烟滚滚,耸立白玉京头顶。
嗡……
法剑震动不休,白玉京将其送到头顶。气血如柱,将剑托起,上下沉浮不断。气血旺盛如烟如雾,不断向剑身冲刷,磨灭法剑上依附的精气意志。
剑身被气血冲刷震动不止,一缕白色精气钻出剑身,化作一头虚幻小巧的白虎。
白虎浑身锋锐之意,虎目露出人性化的目光,对着白玉京冷漠而视。
白玉京见此冷哼一声。
血海魔猿一声咆哮,气血再次强盛一分。
在旺盛如斯的气血冲击之下,白虎摇摇欲坠,最终化作一缕白烟消散。
白玉京这才松了一口气,右手把住剑身,食指在剑身上一抹,指上顿时鲜血淋漓。
食指在剑身上划动。
他神色郑重,宝相庄严。
渐渐的,剑身上勾勒出简洁的一幅魔猿抱天图,魔猿形象生动,向天展开双臂,气势吞天,魔气深深。
白玉京未达炼脏的境界,没有自身精气意志寄托剑身的手段,只能以魔道血炼的手段祭剑,将法剑化作魔剑,以血养剑。
一呼一吸之间,气血不断冲刷剑身。
此刻气血冲刷不是为了磨灭剑内精气意志,而是尽数冲入那幅魔猿抱天图中。
等到日积月累之下,这幅图中的魔猿便会侵入剑内,占据剑身,变得和先前寄托的精气意志一般无二。
而在白玉京磨灭剑身中的白虎之时,在万里之外,重重宫殿深处。
一名宫装女子睁开双眼,一双美目中不带半分情感。
木空一切,漠视一切生命,却又有凌驾于一切生命之上的威严,而在这种目光深处却逐渐升起一种迷茫。
片刻之后,迷茫之色便被磨灭干净,双眼重新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