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国开元三十八年五月十日,国都天顺有三件大事正在发生。
一,当朝首辅左光斗家仙人降临,据传宰相之子左泰有修仙资质,被仙人收入门墙。
二,当朝大司马,武安君江桓于边界大败齐国,斩首三十万,挟胜归来。开元皇帝柴荣此时率文武百官出迎于德胜门,并同时大开宗庙,立空牌于千古名臣表右侧。表示大司马百年后将进入太庙,受后世万年香火。
三,最出名的栖凤轩头牌,翠云姑娘火爆依旧。而前日三皇子柴邵万金买一笑更将此热度推到顶点,整个国都内的蜂侠蝶客汇聚不散,致使栖凤轩所在的承平大街乌衣遍地,车马成群。
“鸨妈··”。
“鸨妈妈····”。
“死老鸨子!瞧你那呲牙咧嘴的贱样,小爷就叫你呢。”
此时,栖凤轩三楼,原本琴声悠悠,气氛高雅的意境,随着两声低唤无人搭理后,一连串杀猪似得喊叫立刻让整个大厅混乱起来。
“这他妈谁呀,有没有点素质”。
“哼!哪里来的匹夫,竟在栖凤轩大喊大叫,来人,给我拉出去”!
“二爷,那是武安君府上的九公子”。
“呃···那算了”!
“切,什么公子。不过丫鬟所生,早被主房排斥在外,连平常用度都比别人少几成”。
“此言差矣,往常自然不怕他。不过现在嘛··诸位懂的”。
“言之有理,哼!且让他猖狂”。
“铮铮···”轻纱摇曳,倩影勾魂。
厅中一阵鄙夷之后,随着琴声再起,大家又跟着摇头晃脑。除了偶尔有几道目光扫过闹事主角,再也没人搭理。
“呦·九爷,哪阵香风把你给招来了。妈妈我照顾不周,这就罚酒三杯。来人,给九爷上一壶刚运来的江南桃花春,再炒几个精致小菜送上来”。
这鸨妈妈徐娘半老,一颦一笑媚意款款,此时来到靠近窗口的一张桌子前,连连赔笑。不过眉眼间厌恶之色却在极力掩饰。
心说我栖凤轩何等所在,就连皇子来了都要低声细语,彬彬有礼,何时进过恶人,况且还是个被逐出武安君府的竖子,连长房都不愿意承认,哼!
而她面前桌子旁,此时正洋洋得意的坐着三个纨绔子弟,一个个衣着光鲜,穿金戴玉,正表情邪恶的上下打量着她。
“少扯没用地,告诉翠云姑娘,琴就别弹了,过来陪陪本公子,然后给本公子摸上两把,小爷转身就走”!
坐在中间的那位纨绔子弟开口了,只见这位直鼻细目,薄薄的嘴唇配在一张鸭蛋形脸上,呲牙一笑,邪气凛然。此人便是武安君那个不得势的孙子,江究。
低俗,匹夫,臭流氓,狗仗人势!鸨妈心里这个骂。但场还的圆,虽说进出此地的,抓起一个就能跟王侯攀上关系,但事有缓急,架不住最近武安君风头太盛。
“九爷··我家翠云性格执拗,偏要找个才子高贤才肯出来一见。如果您有雅兴,不妨按规矩走上一遭”?
“屁的规矩,三皇子一到,还不是立马出来相见”!
说话之人体型偏胖,与另一位的瘦形成鲜明对比,平时有胖子,瘦猴的诨号。
但胖子也没胆量和三皇子比,过过嘴瘾罢了
江究眉头一皱,翠云姑娘的规矩早就听过。琴艺,文学,武术,三样当中但凡有一样超过她,便出来相见,可惜江究样样稀松,于是立刻便要发怒。
“唉,实不相瞒,前日三皇子还特意赐下金牌一面,对翠云丫头的性格十分欣赏。叮嘱奴家莫违她的性子。。。”
鸨妈何等样人,察言观色的本领炼了不知多少年,马上假装委屈,实则半带提醒道。
江究左右一看,两个酒肉同伴也面带难色,知道事不可为了。
他也明白自己正在狐假虎威。一出生娘亲便死了,自家兄弟八九个,老爹也是一时放纵,丝毫没把他当回事,几年前被请出府邸后,每个月用度还不够败霍,只是挂了个公子名称,若非爷爷威名太盛,今日想进栖凤轩都进不来。
不过转身就走,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于是抬头看了一眼轻纱后面那道倩影,呲牙一乐,提着酒壶起身三两步走到大厅中间一张桌子前。
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物件,从琴,剑,笔三样中,将狼毫笔提起,灌了一口大酒,摇头晃脑的抬笔就写:
草帽头顶戴,
皮靴脚下量。
可笑青楼里,
真金烂菊黄。
写完之后哈哈一笑,转身招呼上两个玩伴,大摇大摆朝楼下走去。
他这般做派,立刻又引来一片白眼,但也只算清雅中的一颗尘埃,没人当回事,琴声继续,时而呜咽,时而高昂,玉盘滴水,高山鹤鸣之间,只有老鸨子依约将纸张卷起,摇摇摆摆的送到轻纱间。
半炷香之后,曲终人散,也有自诩风流之辈提笔传书,举剑狂舞,可惜全无一人获得芳心,都失望离去。慢慢地,三楼之上,只剩下轻纱后面一道倩影。
“师姐,为何宗门让你来这儿历练,天天看那些一些凡夫俗子,无聊死了”!
突然,轻纱间又多出一道倩影,脆声抱怨道,
“小莲,师尊说过,修炼即是修人,这世间百态,苦乐哀愁,对你我所修功法有极大裨益,早晚你也会如此走上一遭的”!
宛若黄莺出谷的一段妙音传来,语气中带着几分教诲和亲近。
“切!我才不稀罕,你看看这些纸上都写的什么?情呀爱的,看得我一身鸡皮疙瘩”!
“呵呵··”!
小莲的话立刻引来一阵轻笑。
“咦!别说,这还有骂人的呢,有趣有趣”!
“拿来我看看”!
白光微闪,一张纸径直落到古琴上。
“恩,词句虽然粗鲁,倒也达意。。。想起来了,此子似乎还有些灵韵,可惜我没太测灵盘,否则倒也能成全一二”!
“呦!人家可是骂你在青楼里假清高,自诩那个陶圣人不说,还用金银俗物玷污了菊花的清幽,你倒大方,切”!
“死丫头”!
轻纱荡荡,顿时一团团各色光团飞舞,中间还夹杂着嬉笑之声,半晌,人影一闪,整个三楼终于变得安静。
“江兄,令祖得胜归来,你不去跪接一下”?
“你咋不凑热闹”?
“我··我爹不让”。
“你呢”?
“拉倒吧,在家族混得开,谁整天和俩二货满街横逛”。
“哈哈,这不结了,下一步去哪”?
“恩。。。去看神仙。对,去丞相府”!
大街之上,江究和两个损友摇摇晃晃,每当遇见美女,三人恨不得把眼睛挖下来贴上去,立刻引来一群叫骂声。
但三人依然自我,仗着自家身世,也浑不在意。说白了,仨货都是当朝贵胄的庶出子嗣,在各自府上不受待见,凑到一起混日子。只要家族得势,也不会断他们的开销,所以平时除了睡觉,主要注意力全放在玩乐上!
宰相府坐落在长安大街中段,作为三大事件之一,此时府外也人山人海。原因无他,平常百姓连皇帝都很难见到,更甭说神仙了,那可是腾云驾雾,搬山蹈海的角色。
虽然全国各地偶然也会有某某人被仙门看中,收为弟子的事例,但发生在身边才稀罕,自然要凑近沾点仙气儿。
当蒋究等人来到丞相府,立刻看到丞相府外两排御林军肃穆而立,长枪、甲胄在阳光照耀下散着寒光,不少贵胄子弟或大管家攥着大红礼单站门前,和相府管事低声交谈。
不时有人将礼单递上,然后退到人群中等待。
“送礼也不让进去”?
“铁帽王世子也站在人群中,看来咱们也没戏”!
“唔,江兄,你三哥也在,要不要过去”?
江究引目一看,人群中,一玉面白衫的福贵公子正在对铁帽王世子遥遥拱手,可不正是自己三哥吗。
说实话,他对武安府上下,包括自己老爹都缺少好感,所谓亲情,也只在每月领取用度时才泛出几丝。
作为大家族子弟,打小就习惯了相互戒备,既然自己没靠山没长处,不去招惹别人便好,人家也不会闲着偏来找你晦气。
“哦”~
江究表情冷淡的点了点头,他才不会上去找刺激,索性又把思绪用到神仙传说上。
世外有仙门,得缘可飞腾。对于仙人,他在书上看过,也从府中得到一些别人不知道的消息。
比如所谓的有缘什么的都是扯淡,据说,仙人只看重资质,修仙需要特定体质,好像灵根什么的。
而有灵根没门路也白搭,这时才会轮到缘分一词。如果你被修仙之人发现了,那便是有缘人。
据说修仙体质万中无一,而能够得入仙门的则更少。其实就像平民和世家一样,阶层不同,门路也不同,而仙门之所以飘渺,只是很多人不知道门路罢了。
“小子,老夫观你骨骼精奇,灵韵脱俗,当有出世之资。不如跟我修仙去吧,说不定有朝一日能光大门楣···”!
江究回头一看,发现一个贼眉鼠目的老者正呲着一口芝麻小黄牙冲他乐,再看那一身穿着,他也乐了。
“瞧你破衣烂衫的,还是先光大一下自家门楣吧”。
“非也非也,老夫门楣不在此间,何来广大一说”。
“滚!”
胖子不耐烦了,立刻呵斥到。
“蝉雀之辈,不可语高寒”!老者说完一撇嘴,抬手从腰间拿出一个酒葫芦,咕咚咕咚喝了两口。
“不过你我还是有缘的,小子,机会在眼前,可要抓住了”。
“得,听你说的喜庆,小爷我打赏你几吊,一边玩去”。江究不耐烦的抬手从荷包里扔出几块碎银子,转头继续盯着相府发呆。
“唉···臭小子,你打发要饭的呢”!
老者嘴里咧咧,但立马撅着屁股捡起银子,嘴里还叽歪着不知道说些啥。
“快看,真有仙人”!
谁喊了一嗓子,人群跟着骚动,纷纷跪地朝拜,就连门口御林军都整齐划一的跪了下去。
人有个通病,情绪会传染,一片人跪下之后,其他人也会跟着模仿,丝毫不带犹豫地,江究也跟着跪在地上,但后脑勺却顶在那老者屁股上,一下将老者顶翻在地。
此时,丞相府中光华大作,只见一枚青光闪闪的铜钱飞了起来。这铜钱足有三丈左右,上面元亨通宝四个大字清晰可见,大字之外刻画着一道道不规则的纹路,青光正是从这些纹路上发出。
唯一和铜钱相区别的,只是没有中间的方形孔洞。
铜钱上面,此时一道青色光罩升起,光罩里面有四个少男少女,年纪都在十五六岁左右。而一名青衣男子长发飘飘,站在最前方。此人面相周正,英气非凡,手把一块铜镜,不知在看什么。
“小子,你真不跟老夫走”?
江究背后,老者这会爬了起来,蹲在他旁边贱笑道。
“我··”。
江究看神仙还来不及,哪有心情应付老骗子,立刻回手一推,将老人推开。
“这还有一个,奇怪·奇怪···”!
此时铜钱已经飞到人群头顶,漫天遍地都是’恭送仙人‘的敬语。突然那青年人抬手一扫,一道白色匹练飞来,直接缠在江究腰间,将他拉离地面,冉冉向铜钱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