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这女子一副似乎是认识自己的模样,张十三不得不再一次细细打量面前这个光鲜亮丽的水灵娘们,脸蛋很美,哪怕以张十三那苛刻至堪称变态的审美眼光来看,这个全身上下所有行头加在一起恐怕不下于百八十万,从城市里头出来的“白天鹅”也仍然让他眼前一亮有一种被惊艳到的异样感觉。
“千金,你认识宝哥?”
女子身后的赵鲲鹏有点纳闷道,那个充满了东方美感的素雅女子即使内心也很好奇,但她并未出言,而是凝视着蹲在地上那个男人的背影,脸上浮现出很浅的笑容,嘴角微微翘起上扬的弧度与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笑意的张十三如出一辙。
“你朋友?”
张十三扶起那个身上喷有混合了森林基调香水的女子,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个味道应该是有着浓郁欧洲风格的蒂凡尼香水,这被誉为液体黄金的香水不由让张十三这个山旮旯里头的“烂蛤蟆”咋舌女子的奢侈程度,更别提女子手腕上缠着江诗丹顿系列的那条紫色丝巾与卡地亚品牌的限量版手表了。
轻轻点了点头,与身旁这几位身价明显不菲透着一股非富即贵味道的同伴相比,这个穿着打扮只能用“朴素”两个字来形容的典雅女子凝视着男人那张再普通不过的脸庞,她忽然有些心疼:“你瘦了。”
说完这句话,当下女子的眼睛就有些微微泛红。
瞅着忽然间变得十分孩子气的典雅女子,张十三笑笑,脸上浅浅的笑容浓郁了几分,那双总是掺杂着与他这个年龄段不相符清冷和孤独的丹凤眸子里流露出些许温柔。
这时那个始终盯着张十三那张脸庞,一直沉默的纳兰千金忽然间说了句让众人以为她被土狗翠花给吓傻了的话。
“我见过你,在我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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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村子的南山脚下有一块简陋到寒酸地步的小土坟,坟头上长满了杂草,如果不是那块插在地上充当墓碑的破旧木头,恐怕会让人误以为是块寻常小土坡。
“当初跟你跑遍了整座大山,有那么多个适合埋人的风水地你不要,结果你却偏偏看上了这山脚下的小土坡,还说等你走了的时候就埋在这,那个时候我就想把这整干净些也好让你住的舒服点,可你不让,说等你走了埋在这里的时候也好让这些个野花杂草陪着你说说话,自己一个人也就不那么无聊苦闷了。”
小土坟前跪着个女子,从她脸上看不出什么悲伤的情绪,她的语气很平淡,就像是在和熟悉的人家长里短唠嗑那般:“这么多年了知道为啥小宝不肯来看你不?谁让你一声不响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这么走了,小宝是个懂事的乖孩子,你走了之后他没哭,可我知道其实他心里比谁都难受,他从来都是那种不管遭了多大的罪受了多大的委屈都憋在心里打碎了牙的往自己肚子里咽的懂事孩子,谁也不肯说,我看着心疼。”
“你一声不响的走了,我心想着,我和二丫俩人这辈子就算不能让小宝过上啥大富大贵的有钱人生活,可最起码也能照顾他吃喝不愁安安稳稳的过完这辈子吧?可结果没几年二丫那傻丫头也跟着走了,现在这个家里就剩下我和小宝,你说我一个女人该咋办?”
除了偶尔提到那个叫“小宝”名字的时候女子出现过几次情绪波动,她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平淡:“我现在每天都很怕,害怕不知道哪一天老天爷把我也给带走了,那小宝可就真的是孤苦伶仃一个人了,我还没看着他结婚生子,万一我走了谁来照顾他?”
说着说着,女子不知怎么了忽然间沉默了下去,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杂草丛生的小土坟,那副模样像是入了神,过了很久之后,女人抬头看了看天色,从地上站起身,小声嘀咕道:“该回家给小宝做饭了。”
在女子离开之后,从山上树丛里走出来一个拎着根树枝的老人,模样很邋遢,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洗过已经乱成鸡窝形状的头发上还夹杂几根枯草,身上裹着件满是油渍的破棉袄,脚上踩着双破烂到已经能露出漆黑脚趾头不知道搁哪个垃圾堆里扒拉出来的布鞋,满脸褶子的黝黑脸庞上总是一副乐呵呵的傻笑,如果有村子里的村民在这里,指定会认出这不是那个几年前流浪到这里后就再也没离开过的赵傻子嘛!
“老家伙活着的时候你就事事都比俺强,没想到就连见阎王都跑俺前头去了。”
被村里人喊了几年赵傻子的邋遢老头瞅着眼前的小土坟,抬起手中的树枝敲了敲那块插在地上充当墓碑的烂木头,咧嘴笑了起来:“你这一辈子都要强,啥大风大浪的场面没经历过,虽然俺这辈子就没对你服过气,可你怎么着也算得上是神仙一样的人物了,想不到死了却被埋在这么一个穷乡僻壤的旮旯山窝里头。”
老人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很生气,低头脑袋看不清啥表情的,就只听他骂了一句狗娘养的便一屁股坐在坟头前,啥也不说,只是瞅着那块插在坟头的烂木头发起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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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张十三那张脸,纳兰千金慢慢闭上眼睛,脸上的神情似乎是在回忆,只听她轻轻述说。
“第一次在梦里见到他的时候,他背靠着一棵大树抬头仰望天空,侧影显得高贵冷艳又深邃忧伤。”
“我还记得那个时刻他的表情,像个被世界遗弃的流浪者,悲悯在眼睛里的神色,那是我从未看见过的无力感,若有似无的与过去决裂的浅笑和叹息,像是看透又像是从未走出来一般,阳光像是一粒粒撒在他身上,怎么去形容呢?那一刻感觉他会在眼前消失,怎么都抓不住,明明距离得那么近,他似乎是将自己困在过去那些痛苦不堪的回忆里,却又无比厌恶的逃避过去。”
“我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侧影,不算刺眼的阳光撒在他身上,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脸,只听见他用一种异常低沉的声音说着:“这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