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蔽月,月光透过厚重云层散发出浅浅暖晕。
身后空荡荡的走廊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伴随着他们咬牙切齿的威胁。
“站住,你们逃不掉的。”
“该死的窃贼,我要挖了你的心!”
“待会我捉到你们,哈哈哈哈…”
危险正在不断靠近,我丢下可以拿到的一切东西,大花瓶,木栏…
他们在躲闪,并不时咒骂几句。
阁楼的门已近在咫尺,怀中的儿子眼神中也透出一丝解脱。
“糟糕!”
一个黑衣人鱼跃扑过来,紧紧拽住我的左腿,我几乎被拖下阶梯,儿子用花瓶碎片狠狠扎向黑衣人手背,黑衣人闷哼一声,滚下楼去。
“父亲,快!”
我拉住儿子鲜血淋漓的小手,狼狈地爬上楼去。
我的心早已麻木,死死地推上门,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我别无所求,只想要痛快地死去。
他们口中的我已然是瓮中之鳖,我也知道,这将是一条不归路。
尽管恐惧像潮水般的蚂蚁不断啃食我的头皮,但看着墙角瑟瑟发抖的儿子,我满心的愧疚和自责。
我只是一个提刑,奉命调查他们,不曾想无意间窥破那可怕的真相——可怕到我不敢触碰,可怕到我终生的信仰就此坍塌,可怕到我将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门外不断传来激烈的门板撞击声。
“父亲,我害怕…”
我亲爱的孩子眼睛清澈得像一汪清泉,巨大的恐惧使他的瞳孔不住地颤抖,他紧紧地抱住我,就像在狂风骤浪的大海中抓住漂浮的木板。
“龙儿,别怕”我竭力安慰他,希望能够减轻他的恐惧“他们只是和我们做游戏。”
“可是…父亲,他们手里拿着刀,”儿子小心翼翼地告诉我,害怕我察觉不到赤裸裸的危险气味。我才终于发现,儿子早已懂事,比我想象中更聪明。
“砰”
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带动阁楼重重地摇晃,屋顶不断有灰尘倾泻下来,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气味,让人难以呼吸。
“父亲…”
儿子扑向我的怀中,死死攥住我的大腿,疼的我龇牙咧嘴。
恐惧伴随着不断密集的敲门声层层递增,我能感觉到心脏不断泵出的血液在刺激着我的血管,甚至有些隐隐作痛。儿子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哇哇地哭出声来,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滑落。
“来不及了,必须让龙儿活下去!”
一个念头斩钉截铁地从我心头升起,我的大脑飞速运转,拼命寻找方法。
“泥菩萨,还是你赢了,”我皱着眉头,但隐隐有些解脱“龙儿,别怕。”
瞬息间,我来到橱窗提起一桶未名沥青,泼在惊魂未定的儿子身上,黑油油的沥青一接触皮肤就像潮水般的虫子不断蠕动,直到爬上他的每一寸肌肤,他白白胖胖的身体在痛苦的喊叫声和巨大的“噼噼啪啪”声中迅速缩小,直到变成一块黑油油的砖块,我迅速将他扔出窗外。
“不要…不要…”
儿子的喊叫声渐渐消失,直到被大海的咆哮所吞没,化作一朵浪花消失在水面。
我拿出短刀,跪地祈祷,
“愿神界拯救龙儿的灵魂。”
来不及了,他们狞笑着夺门而入,手中晃悠着武器。
我知道接下来迎接我的是非人的折磨,最后的牵挂已然了却,我心念已决,双手将短刀用力地推向心脏。
“叮”
为首的黑衣人迅速一指弹掉了我的短刀,我的双手因惯性砸在胸口,他轻轻摘下面具,露出白森森俯身低声在我耳边说道,
“想起?死之前你得告诉我那个东西在哪里。”
我的声音已经非常虚弱,但还是用清醒的话语回击他。
“我知道,但我不会告诉你。你们难道不知道你们想复活的神其实是恶魔吗?他将会给人间带来极大的灾难,醒醒吧!”
“找死!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他有些恼羞成怒,右手狠狠一拳砸在我侧脸,我的牙齿因为巨大的力量而掉了两颗,但我死死地看着他,没有说一句话。
黑衣人左顾右盼,忽然想起来什么,抓住我衣领恶狠狠地问道。
“那个小孩在哪里?!在哪里?”
我看着他那因愤怒而不住颤抖的腮帮子淡淡一笑,闭上了眼睛。
“我问你!那个小孩在哪里?”
他几乎摇断我的脖子,但他休想从我口中得到任何消息。
“左使,那东西会不会在那孩子身上如果找不到它的话,那我们…”一个小喽啰有些担心地说道。
“闭嘴!”
黑衣人狠狠一记耳光扇在刚才说话的小喽啰脸上,用力地把我扔在地板上。
气氛忽然变得十分安静,黑衣人红通通的眼睛一直静静地看着我,他试图用微笑来缓和气氛,但马上又自嘲地笑了笑,说道,
“你知道那东西对我们有多重要,交出它,我可以饶你不死。”
我躺在地板上,苍白的脸淡淡地笑了笑,眼神都透着坚决的决绝,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看着我,眉毛一直在跳。他不可能放弃,又开始好言相劝。
“这样子,你告诉我那孩子在哪里,我对之前的事都不追究,只有我找到那个东西,我才好回去复命。否则,搜魂的滋味可是很难受的,我不认为你能撑下去。”
我听着他的鬼话,就像看着一个耍把戏的可怜小丑。儿子现在应该已经漂流到海边,明天他就可以恢复身体,我对此非常放心。此刻,我死死看着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
终于,我开口说道,
“东西在我儿子身上,但你们找不到他,现在就连我找不到。”
他看着我,瞳孔中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又将我提起来用拳头狠狠砸在我脸上,我顿时感觉五味杂陈,口中不断涌出鲜血,他声嘶力竭地咆哮。
“敢玩我,很好玩吗?我要你生不如死!”
他从靴子里抽出一根银针,狠狠扎在我额头,咬紧牙关,低声吟唱到。
“来吧!来到一个崭新世界,一个关于神邸,关于鬼怪,的崭新世界。”
一丝月光洋洋洒洒地倾泻在地上,透出无限的宽容与恩赐。
我的身体开始暖洋洋的,一股麻酥酥的快意流遍我的全身,我身体每一根毛孔都在疯狂地大口大口呼吸。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越来越轻,我似乎看到云朵托着我的身体在天空漫步,一股欲飘欲仙的暖流让我全身心的舒坦。
我的耳朵里传来一阵祥和的音乐,突然一个毫无表情的声音传来。
“欢迎来到地狱。”
可惜,这是我记忆中最美好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