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济盘坐在地上，将三首剑放平在腿上仔细而缓慢地擦拭着。
不远处，战场还没来得及打扫，断臂残躯与火蛮牛的尸体遍地都是。新兵的呕吐与血的腥味混在一起弥漫在空中，其味道简直难以用语言形容。
但雪济却就像没看到眼前的惨状没味道空气中的异味，自顾自地保养着三首剑。
在盘剑结束之后雪济站起身将三首剑插入身后的剑鞘，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样子平静得让人觉得可怕。
赵牧无声地走到雪济身后感慨道：
“我本以为你会杀红了眼哭着为那些新兵报仇，却没想到你竟如此平静。”
“既然你我都已经猜到了上级的用意与新兵的结局，这确实是最快捷有效的办法，你我既然已经了这一切，那么我平静一些又有什么不对？”
雪济没有回头看身后的赵牧，而是看向远处痛哭的新兵继续说道，
“估计这些新兵也想不到吧，早晨还一起赶路的战友现在却变成了一具具尸体。但幸运的是还有不少新兵活了下来。”
“你这么说话让我有些不习惯，以前那个连猪都不敢杀的哭鼻子的小子，现在怎么这么冷血了？”
赵牧在一旁打趣，语气就像是在大街上闲聊一样。
“不是冷血，而是看的更透彻了。这支队伍如果直接上战场则必然全灭，这么做或许还能让生者多一些吧。”
雪济的话中略带一丝悲凉。
“你长大了呢，雪济。”赵牧看向雪济，眼前的雪济已不再是哪个没脑子的傻小子，他变了许多。
“或许是东澜城的一战让我成熟了吧。”
哀伤的气息在不经意间流露而出。
死亡是最残酷的，而经历死亡则会让人在悲痛中迅速成熟。
雪济变得成熟了，支援军的新兵也成熟了。
而成熟的代价则是一个个曾经熟悉的面庞的逝去。
支援军共10796人，其中没上过战场的新兵有9655人，而在阵亡的名单中新兵足足有1653人，老兵仅23人，伤员还没有统计清楚。
不过仅仅只是千余头5级野兽便将近万新兵杀死两成，这样的队伍如何上得了战场！
然而如今这一切都随着一场战斗，一场血淋淋的战斗而改变。
尽管新兵还不知道如何组成枪阵、盾墙，但他们却懂得了什么是战争，什么是死亡。
没见过血的军队不配被称作军队，不死人的战争永远只是童话。真正的铁血军团是无数尸骨堆起来的，尸骨中有敌人的，有战友的，将来也许还会有自己的。
“让开！重伤员！赶紧让开！”
熟悉的声音在雪济耳边响起，雪济沿着声音看去，只见穿着一身白衣白裤的白兰跟着担架从自己身后跑过。
“她来这里做什么？是来当随军护士的吗？”雪济不知道像白兰这样的弱女子为什么不好好待在后方，反而要跟着志愿军上前线。
“全体集合！”
传令官的声音打断了雪济的思考。
众人立刻站成正方形的方阵，一名身披红袍的统领站在方阵前大声训话：
“就在刚才的一战，你们中有的人吓得练枪都拿不住了，有的人吓得撒腿就跑，还有的人吓得瘫在地上大哭等死。这是一名帝国的军人该干的事情吗？
不过我不怪你们，没有人生来就会打仗，第一次上战场谁都会害怕。
但是！如果今后的战斗中再有人敢在怎么做，我见一个杀一个，见十个杀十个，就算是把你们都杀光了，我也不会犹豫。”
统领凛冽的杀气在强悍的修为的加持下让所有人不由地一震。
“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一个回东澜城的机会。上一场战斗中一共有127名重伤员，我需要人手将他们送回东澜城，你们中如果有谁怕了，怕死在战场上，怕死在我的手下，就护送他们回去，这是你们活命的唯一机会。”
众人沉默不语，但这种沉默很快就被打破。
“我……我愿意护送他们回去。”
一名眼角挂着泪痕的少年站了出来。
“我也愿意！”
“还有我。”
“我家中还有老母无人照料，我必须要回家。”
“……”
请求回东澜城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站了出来。
统领看向站出来的人说道：“行，你们是聪明人，知道爱惜自己的性命，还有没有想回去的人了？有的话赶紧站出来。”
首领见没有人回应便说道：“你们带上伤员按原路返回吧，记住，好好珍惜自己的性命，不要让死去的战士白死了。”
回去的人低着头沿原路返回，没有人说话，只有重伤员偶尔发出的呻吟声回荡在旷野之上。
待到回去的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地平线后统领看向剩下众人继续说道：
“我很欣慰，你们有勇气留下来，但我也很心痛，因为不知道你们之中能有几个人活着回去。
从现在开始你们便是真正的东澜城支援军了。”
统领看向剩下的众人大喊一声：
“报数！”
“1！2！3！4……5199！5120！”
原本的一万多人，如今就剩下了五千多一点。
“好！很好！没想到还剩下这么多人！”
统领对还能剩下这么多人感到十分满意，毕竟他之前原本估计能剩下三千人就很不错了
“我名刘勇，修为灵阶8级，原东澜城城卫部三队队长。”首领自我介绍道，“我的队伍在与青蚨的战斗中几乎被全灭，尽管他们每个人都是勇士，但我不希望你们赴他们的后尘。”
城卫部原本有一共五支队伍，但大战之后四肢健全的人全加在一起也凑不出一支整编的队伍，因此原本是三队队长的刘勇便被派来统领支援军。
“现在开始分队，千人一队，共五队，分别由五名队长率领。”
雪济跟赵牧相互看了一眼，一切都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雪济知道支援军不可能什么人都要，该走的必须要走。现在虽然只剩下一半的人，但战力却不降反升。雪济相信假如此时火蛮牛群再次袭来，支援军绝对不会再被击溃。
编排之后每一队都是既有老兵又有新兵。对新兵而言仅仅是见过血和不怕死是不够的，还需要懂得战斗的方法，而让老兵来教导新兵，则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训练出一支成型的军队。
东澜城支援军，这支临时拼凑出来的队伍就这样在经历近两千人的战死以及三千多人的离去之后，终于逐渐成熟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