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尉府。中尉郅都带着一众属官,整齐的排列在众位府两旁,恭候着刘荣的到来。“参见太子殿下。”
“中尉大人,诸位大人,大家快起来吧。”刘荣赶紧走下撵,上前扶起众人,自嘲道:“恐怕我这个太子,也只有到了这中尉府,才有人如此大礼参拜了。”
“太子殿下切勿妄自菲薄。您是皇长子,是名正言顺的国之储君。这是任何人都不能否定的。”郅都对刘荣是深深一礼,说道。这算是投名状么?刘荣惊异的看着始终弯着半腰的郅都。毫无疑问,郅都是酷吏,只忠于皇帝的酷吏。历史上是敢盯着东宫太后的严旨,借百官遇刺一案,将梁王逼得无处藏身。而如今,在皇帝与东宫,太子与梁王之间,似乎是很容易选择。也许,在郅都心中,此时的太子刘荣,是皇帝与东宫博弈的代表吧。刘启心中的替换计划,还不好表露出来。
况且,对于刘荣今日之处境,郅都也是有责任的。当初就是因为中尉府判案有误,才有今日的风云诡异。然而,刘荣没有丝毫的怪罪,神色如常。没有其他少年遇到危险挫折时的失魂落魄。如果不是傻子,那就是心机深沉之辈。就凭这一点,郅都对刘荣就恭敬有加。不是每一个少年都有如此心机。当然,穿越者除外,之前的岁月是不再认知之内的。
刘荣长长舒了一口气,道:“中尉大人确实不负‘苍鹰’之名。”苍鹰者,国之爪牙。刘启以此来表达郅都之忠。
郅都大喜,叩拜道:“太子点下谬赞。”能得一代帝王赞赏已是殊为不易,如果能得连续两代帝王的欣赏,古今还有比这更让臣子荣耀的事么?
正当两人寒暄之时,耳边传来一阵“哇哇”的哭声。
“怎么回事?”郅都厉声喝道。酷吏只对皇上忠,对其他所有人都不假辞色。对属下更是严厉。
“回太子,中尉大人。是那个孩子饿了。奶妈正在喂奶。”一属官慌忙上前回禀道。
因为刘成与王氏的反复改口,中尉府也未定孩子归属,孩子现在由中尉府看管。只是毕竟是官府之内,多是五大三粗的男人,哪里懂得照顾孩子。而从外面请来的奶妈也是战战兢兢,孩子不哭,不敢喂奶,不敢换尿布。因此中尉府常有哭啼声。
刘荣心中一动,问道:“那刘成与王氏,有多久没看到这孩子了?”
郅都心不知刘荣此问何意,但还是答道:“自从刘成反口上诉,太子重审此案,孩子就由中尉府看管。至今约莫七八天了。”
刘荣点了点头,道:“把孩子报来给我看看。”
属官下去,带上来一妇人上前,怀里抱着孩子。叩首:“草民拜见太子殿下。”
刘荣让她起来,接过孩子。仔细检查了一下。孩子还很健康,没大的问题。可能哭得比较多,嗓子有点哑,精神也很萎靡。孩子也颇具灵性,当刘荣抱在怀里的时候,居然停止哭泣。
郅都在一旁笑道:“这孩子也不知道哪来的福分。居然有太子亲自抱过。”
刘荣笑道:“也是因为我,他才有今日无妄之灾。不过,日后定要是风云人物。否则,枉费他今日这一番经历。”
说笑间,刘荣又吩咐去请大夫。并吩咐道:“孩子要好好养着。专门给奶妈腾出一间房子,东西也都是干净的。”最后还特别加了一句:“对于孩子的消息,要严格保密,不准对外透露。特别是刘成与王氏二人。”
郅都虽然疑惑,但也都一一照办。然后就是将所有人等一一再提审一次。虽然汉朝人不知道黔驴技穷,但也都清楚,太子殿下这回是真的没辙了。只能一遍一遍的提审,以期望有所收获。
未央宫,刘启面无表情的听着奏报:短短数日内。廷尉署接到各方面的奏折数百封,其中大部分的都是关于太子审问母子案的。其中不妨边地郡守等官员。而朝臣中也多有密谋。几日内,长安诸侯回封地的有十余家,但有更多的诸侯,包括淮南王、赵王、齐王在内的诸多诸侯纷纷进京。谁能想到,当初一桩小小的案子,平时这些人连听的兴趣都没有,居然也能搅得整个大汉风起云涌。
窦婴上前数步,叩拜道:“皇上,各地诸侯王,无诏入京。各地边郡官员,道听途说,就敢议事,还望皇上下旨申斥。”
刘启高坐案前,面无表情道:“各诸侯王虽是无诏入京,但也不是没有先例的。至于边郡官员,更多的是询问案情前因后果及进展。也算是为国思虑,如何申斥?”自从诸吕作乱后,中央对于这些刘氏宗亲安抚有加。而这些年来,这些诸侯王有那个真正是老实,知道感恩的?虽然没有向吴楚二王那样起兵作乱,找个借口回长安,或是呆在长安不会封地的还少么?
“难道您真的,就任由形势这么发展下去吗?”窦婴也是急了。作为官场老将,曾经统帅大军平定七国之乱的大将军,哪里还会对朝中的波云诡异没有察觉。可越是如此,就越是心惊。太子这次是真的危矣。太子危了,那他这个帝师怎么办?有精神损失费么?让他与以后的储君如何相处?不是每一个君王,都能像公子小白那样不计前嫌的任用管仲的。
“那又如何?他迟早要经历的。”刘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淡淡道。其实刘启心中的惊怒,又岂会比别人少?当初刘荣干涉案子,那也是经过刘启点头默许的。否则,凭着刘荣,一个刚刚册封的太子,十几岁的小屁孩,岂能把手伸到中尉府?可是案子演变成如今这局面。虽说名义上是冲着刘荣,实际上是对谁,打谁的脸?刘启心中比谁都明白?如果没有当初刘启的力挺,立刘荣为太子,刘荣只是刘启众多儿子中的一个罢了。
刘荣一旦因为此事,被逼着废,那么刘启借着七国之乱,赢得的威望,将会受到严重的打击。那真是辛苦谋划数年,以及回到解放前。甚至还不如当初。当初可以说是新君处立的普遍现象。如今确实在有七国之乱的威望之后,被逼的节节败退。。
“虽然如此,可是太子毕竟才十几岁啊?”窦婴无奈道。
不数日,在各种力量的推动下,母子案再次开庭。其实对于案子,刘启给并没有给刘荣限定时间,只是现在,不开庭不行了。汉朝逢一逢五为朝议时间。大家都还在等着案情的结果,以便下次朝议的时候发力呢?案情没有结果,那这朝议无论如何,都可以往后拖。这是各方难以接受的结果。
长安街道,熙熙攘攘。一辆辆车撵是来回穿梭。不多时,两辆车撵变在街面上相会。
“赵王兄。”一撵掀起车帘,露出一华贵的中年男子。笑着高声道。
“淮南王。数月不见,你可愈发的精神了?”赵王也探出头来,抱拳道。
“哈哈,赵王也是红光满面啊。”淮南王也大笑道。“赵王可愿意进撵一叙?”
“淮南王,此次入京,可是为了母子案?”待得坐定,赵王笑道。
“如今长安,能让我们诸王齐聚的,还能有什么事?”淮南王作忧国状,长叹一声,道:“赵王兄啊,太子可是国之储君。母子一案虽小,可直接反应储君的仁德与否?我大汉以仁孝治天下,可不能让这无德之人糟蹋了。事关这高祖皇帝打下来的江山,我们这些刘姓诸王责无旁贷啊。”
“是啊,我们刘姓诸王本一体,都是高皇帝血脉,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啊。只可惜如今,吴楚二王身死国灭,其他诸王也人人自危。这分封诸侯,本是高祖皇帝定下的,可恨如今那刘启,不断不加封诸侯封地,反而借着七国之事,对我们这些诸侯王是连消带打。短短数月间,刘启居然削去我诸侯王封地,累计达十郡之多。这不是断我诸侯王的活路吗?却封自己的儿子,什么胶东王、两江王。我看啊,这刘启只想着他自己这一脉,却对我们这些高祖时分封的诸侯王视作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啊。”
“虽说不是呢?我淮南国虽然暂时没有削藩。可是这什么胶东王、两江王,就封在我淮南国四周。我淮南国是动弹不得啊。”淮南王也是深有同感。
“唉,想当初陈平、周勃诸诸吕,本就该由你淮南王这一支继承皇位,却被他们那一支抢了先。想那刘启小二,只不过是;那薄太皇太后,原先本是魏王豹的姬妾,如今却骑在我们这些诸侯王头上。真真是晦气。”赵王也想着自己的处境,自己身边不是也有一个什么梁王,那可是连吴楚数十万大军都攻克不了的诸侯王。气愤道。
“唉,赵王兄。此事切莫再提。我现在啊,就想着能安安稳稳的把王位传下去。”淮南王心中一喜,又假装慌张道:“如今皇帝平七国之乱,威望一时无两。我们硬抗是扛不过的。所以我们要把诸侯王都团结起来,借着这太子之事,告诉刘启手不要伸得那么长。惹急了,我们这些诸侯王也不是好惹的。”
“是是是。还是淮南王兄仗义。”赵王也是一时口误,出口即后悔,连忙改过来。此时汉军的刀芒在背,如果被抓住把柄,下一个削藩的,恐怕就是自己了。“走走走,我们去看看这位大汉太子,到底有何手段,居然搅得整个大汉不得安宁。”
说着,两人携手进了长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