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岁的时候进了乔府。
那个被称作三少爷的老人看着我,笑着点点头。
绿衣服,以后你就叫绿儿吧。
三少爷经常会呆呆的坐在竹椅上,看着熙闹的子孙,一坐就是一天。
有时候也会呆呆的看着亭湖面,望着自己的银发,叹息说有些事做的多了,会折寿的。
那不要再做就行了嘛。有一次我忍不住说。
绿儿,你不懂,有些事一旦做了,就再也没办法回头了。
三少爷慈祥的摸着我的脑袋,就像一个和蔼可亲的爷爷。
但是我不后悔,没我,就没有现在偌大的乔家。
三少爷是善人吗?我想。
三少爷是个好人。
——绿儿
青水山。
舞颖跟着月夜,一步步穿过密林。不知过了多久,只听月夜开口道:“到了。”
舞颖抬起头来,眼前豁然开朗,仿佛到了仙境一般。入眼处只有碧绿的草地,一棵巨大的古木,还有一条潺潺的溪水,间还有几只蝴蝶飞舞。在阳光的照射下,一切都闪烁着生命的气息。
舞颖自小活在监禁之中,哪儿见过这等奇景,一声欢呼,越过月夜,似孩童般奔跑在草地上。
月夜看着舞颖,只见那些蝴蝶竟也不怕她,环绕着她飞舞,有两只更停在了她的指尖发梢。
如果这里是仙境,她便是这仙境中的精灵。这个念头忽然浮现在月夜脑海。
月夜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不知自己怎会生出这些奇怪的想法。他摇摇头,静下心来,一步步向古木走去。
走至树下,月夜抬头看了看,身形簌的拔地而起,消失在巨木之上。
舞颖跑至树下,抬头望去,只见离地两米高处竟有一栋精巧的木屋,由于树叶遮挡之故,不到树下完全看不出来。舞颖看的目瞪口呆,急的连连跺脚。
她可没有这样的轻功!
舞颖想了想,咬咬银牙,也不管树干干净与否,抱住树干,却是不得爬树要领,怎么也爬不上去。
一阵微风拂过,树下多了一个平静的身影。
月夜看着四肢挂在树上像只树袋熊般的舞颖,心中不知泛起何种情绪,微微一笑。
舞颖脸颊一红,松开了树,垂头看着脚尖。
一只带着茧子的手伸到舞颖面前。舞颖抬起头,看着月夜平静的脸,犹豫了一下,慢慢把小手放到月夜掌心。
月夜握紧柔荑,低喝一声:“起!”下一秒,两人便出现在了木屋之中。
木屋里特别干净,一张简单的双人木床,一张木桌。角落里放着一张木弓,几支木箭,几个捕兽夹,还有一些舞颖不认识的捕猎工具。
月夜取了弓箭,淡淡道:“我去弄点吃的。”转身便不见了。
舞颖坐到床沿,双手托腮呆了一阵。她走了一晌,又困又乏,一股倦意袭来,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
却说这边厢,自从月冷将人劫走之后,三少爷等人便一直停在原地。
“少爷,我们要在这儿待到什么时候?”绿儿给三少爷捏着肩,忍不住问道。
三少爷沉吟了一下,道:“再等一周,一周之内再无消息,我们就走。”他脸色前所未有的铁青,显然这次的事对他影响极大。
这时乔九带着一个精瘦的汉子走了过来,道:“少爷,乔四回来了。”
那精瘦的汉子走到三少爷面前,躬身道:“少爷。”如果月冷月夜还在这儿,必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乔四,正是那些棺材里的其中一人!
三少爷看到他,脸色好看了些。他冷哼一声:“你还有脸回来!”
乔四大吃一惊,仆倒在地:“少爷何出此言?乔四性命是少爷所救,更幸得少爷赐姓。乔四纵万死,也不敢背叛少爷。”
三少爷冷冷道:“那我且问你,那些人分明都被你点住了穴道,又怎会有人出声?若非如此,柳炔绝不可能输!这其中谁动了手脚……哼哼,我想并不难猜到吧。”
乔四冷汗直流,他抬头道:“少爷有所不知,这贼人并非一个,而是两个!那月冷称呼那贼人为夜帝!这夜帝也是武功高强,不知何时混入了棺材!那吓倒柳炔的声音,正是这夜帝所发。”
“武功高强……武功高强……”三少爷厉声道,“若是有两个贼徒,你怎么可能有命逃回来!”
乔四连连磕头,把头磕的直响,道:“他们虽劫了我们,却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杀人,他……他们还说……”
“还说什么?”三少爷声色俱厉。
乔四惊慌道:“少爷恕罪,乔四不敢说。”
“说!”
乔四咬咬牙,道:“他们是专为此事而来,他们还说……说自己是义匪,专门惩治少爷这种恶商!”
“好……好……好个义匪……好个恶商!”三少爷气急反笑,重重的咳了起来。绿儿忙帮他拍背。
良久,三少爷缓过劲来,淡淡道:“你先起来吧,其他的‘死人’呢?”
乔四直起身来,道:“‘死人’自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只是那个舞颖不知为何,不肯离开,跟着那两个贼人上山去了。”
三少爷皱眉道:“这个舞颖知道很多东西,若是被她逃去,只怕会有很多麻烦。”
三少爷焦急的踱了两步,面色青白不定,他厉喝道:“月冷……夜帝……你们如此欺我!我誓将你们碎尸万段!”
话音未落,只听身后一个淡淡的声音道:“那你如此欺我,又该如何。”
三少爷心中一惊,回过身,只见“剑侠”柳炔不知何时醒了过来。
众人看着柳炔,心中发寒。月冷那一刀砍的既深又长,一直从柳炔的左眼到左边嘴角。皮肉外翻,甚至可以看到里面的森森白骨。
众人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急急躲开目光。
柳炔看着众人惊惧厌恶的眼神和唯恐避之不及的反应,独眼黯然。那些憧憬、爱慕,经此一刀,恐怕就一去不复返了。
柳炔冰冷的目光看向三少爷:“善人是恶商,恶贼却是义匪。那我这帮助恶商的‘侠’挨了义匪一刀,自然是自作自受,便是死了也活该。好,好的很。”
三少爷不敢看他,退了两步道:“你……你待如何?”
柳炔手指抚摸了一下刺痛的伤口,眼中仇恨闪烁。他仰天长笑:“我说了,‘侠’已经死了!现在的柳炔,自然是要继续为恶!自然是要去将这两个‘义匪’碎尸万段!”
三少爷长吁了一口气,正要开口,剑影闪过,他的头颅顿时飞上半空。
柳炔抚摸着星辰剑,淡淡道:“你就不必去了。”
众人叫他杀了三少爷,一声惨呼,怒道:“你……你这是作甚么?”
柳炔淡淡道:“我不需要一个碍手碍脚的人。”
只是想试试还会不会畏惧杀人罢了。柳炔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没有恐惧,只有前所未有的平静。
绿儿见柳炔冰冷的目光瞧来,心中害怕,惊慌道:“我……我不碍手碍脚,我能自己上山。”
顿时“我也能自己上山”的声音此起彼伏。
柳炔看着害怕屈服的众人,心中一丝快意升起,不禁哈哈大笑。
砍开了天使的面具,还剩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