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花箩,木栖翎度步朝练功的静室走去。
静室面积不大,却单独建在了小楼后面,清幽的很,更兼门外的阵法禁忌,隐在花踪翠影中,不知情的人根本瞧不出所在。
而木栖翎却驾轻就熟,连阵法都没关,就从幻阵中穿了过去。无他,只是走的次数多了,呆的时间久了,自然也就熟悉了。说起来,虽然木栖翎八年未有寸进,可苦修程度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可以说木家最努力的人不是那个第一天才、前途无量的木栖雪,反而是不被所有人看好的木栖翎。
有几个人可以做到将练功的静室当成自己的卧室呢?整整八年,木栖翎几乎一步也没有在踏进卧室,而是在静室里度过了一个有一个的不眠之夜。
找到蒲团坐下,习惯的打量了一下萧然的四壁,木栖翎心情激荡的伸出手掌,手心里是刚刚木栖雪丢过来的小瓷瓶,正是活灵丹。这活灵丹他一直紧握在了手心,都没舍得放到怀里,虽然知道这并没有什么作用,没有人会抢走这枚丹药,可他还是忍不住这样做了,他握紧瓷瓶,就好像溺水之人的最后一根稻草,只要他抓紧,就能抓住修炼的坦途。
木栖翎的眼角有些泛酸,却没有泪。早在他知道自己要扛起木家时,就没有了泪。说不在意,说顺天命,怎么可能?一夜之间从不世天才到修炼废物,谁知道从最高的云端摔回凡尘有多痛?他不敢看那一双双失望的眼睛,他只想逃,却挪不开脚。曾经豪情万丈、志得意满的自己怎么可以这么狼狈的离开?
输也要输的漂亮!就算不漂亮,也不能太难看!
他故作潇洒的,用最轻松的语气说:“无妨,天命罢了!”有人说,木家少主成竹在胸,必非池中物!有人说,木公子胸襟广阔,常人难及!更多人说,还好少爷看的开。谁都不知道,木栖翎说这句话时,心里的无措和哀戚。
他看开了么?怎么可能?他做不到。妖血沸腾、妖血沸腾、这早就成了他的执念和梦魇,他连这都做不到,还拿什么保护母亲、守护木家?
木栖翎打开瓶塞,合目,仰头将活灵丹吞了下去。决绝得,视死如归!
活灵丹,顾名思义,有使妖灵复活之奇效,是懿妖之陆奇药之一。却很少有人使用,价格昂贵,又极为稀少。只因为它的药理,是以澎湃的能量注入经脉血液,使血脉隐藏的妖灵被激发出来。这种药效很明显是为灵者量身打造的,可为了能使药力足够唤醒血脉妖灵,药方使用了灵士甚至灵将才能使用得了的灵草。导致常有灵者接受不了这种药力而经脉尽断。
这就使活灵丹变得鸡肋起来,灵士以上不需要,而灵士以下又接受不了。无用武之地,自然使这种灵药极为稀少,木夫人也是多方打听,才意外收获了这枚活灵丹。也不是说活灵丹没有成功的例子,否则,这种丹药就不会还流传于世,曾经就有人以活灵丹觉醒了睚眦的血脉而轰动一时,也只有这种龙子一样等级的血脉才能接受得了活灵丹的药力。
木夫人也是抱着这样的念头让木栖翎一试,毕竟这八年来什么样的法子都试过了,木夫人也快失去了耐心,最后一次,破釜沉舟。若是木栖翎真有了不得的血脉,必定可以觉醒,若没有也绝了修炼的年头,另谋出路。
丹药一入口,木栖翎只觉得一股庞大的能量顺着喉咙开始炸开,转瞬又像星火燎原一样烧到了五脏六腑,继而涌进全身的经脉,这能量像是洪流,大浪淘沙一般淘出了血液里的杂质;又像是一把烈火,将杂质燃烧殆尽。
木栖翎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炸开了,这能量来的霸道且强势,摧枯拉朽的摧毁着体内的经脉,这根本不是觉醒,是自杀!
在那股能量烧光了木栖翎近一半的血液后,木栖翎体内的经脉已经毁的不成样子了,终于在那能量要触及心脏时,木栖翎心脏旁边的血液像萤火虫一样微弱的亮了一刹那,继而像是点亮了星空般,木栖翎的全身的血液里都亮起了小小的光点,那种光点犹如黑洞一般疯狂的吞噬着能量,木栖翎虚弱的看着体内能量的不断消失,只觉得那一个个光点好似无底洞一般怎么也填不满。
木栖翎心中一阵激荡,雀跃不已,尽管经脉断裂痛得他连呼吸都费力,他却止不住的欣喜,今生以来,他第一次感觉自己的妖血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几乎感动到泪流满面,他第一次离它这么近。
木栖翎满含期待,他看着体内能量,慢慢减少,光点却渐渐一个又一个的消失,心渐渐的沉了下去,光点——消失了!怎么会——消失?他傻愣的看着最后一株光点像烛火一样,跳跃了两下又消失后,感觉自己的人生也想经脉里一样黯淡无光。
感受到依然断裂的经脉,他不死心,强提起一口灵气跃上指尖,灵气在指尖一闪就没了,木栖翎却因为重伤下妄动灵气,而喷出一口鲜血,他怔愣着看着自己喷出的鲜血染红了静室的青石板,那流动的血色沿着青石板的缝隙,慢慢渗透到土地里,他依然回想着刚刚指尖上的一抹灵气,没有任何属性的灵气,没有任何——属性。
木栖翎好像抓住了事情的关键,他双手撑起身子,蹒跚的爬起来,不顾一切的冲出了静室,他疯了一样朝小楼跑去,连路也不择,从花丛中跑过,连那身红衣被钩坏了好几处也不理。
静室外,夜已经深了,木栖翎拿到活灵丹已是正午,吸收活灵丹更是花了一下午还要多的时间,如今的功夫,木府都已经安静了下来,下人们也都早进入了梦乡,只有东主院的一间侧房还亮着盏孤灯。
木栖翎却没有心思去看,他跑到二楼的书房里,将书架里的书甩在地上,终于找到了埋得最深的一本杂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