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后庭内,不时便有剑啸沉吟,柳慧儿闻声,便来到后庭查看,才发现练剑的人正是天应。
“这般软绵绵的剑法,能有何用处?”柳慧儿颇为嘲弄道,似乎还对天应有所不悦。
“快剑好练慢剑难,高手过招,难以一招弊敌。所以才讲究快剑为进,慢剑为退,以退为进,摸透对方招式底细,再以快剑了结。”天应认真解释道,却没听出话中的挑衅。
不过柳承枫剑法造诣惊为天人,柳慧儿身为至亲,怎会不知剑法奥义。只是想要无聊调侃一下天应,却没想天应竟会如此回答,倒是让她有些莫名生气。
这种生气,便好似天应从未将她放在眼里一般,而心高气傲的她最无法忍受的便是他人的无视,便有些怒气冲冲道:“既然萧兄说得条条是道,倒不如我俩切磋一下,好让我见识一下萧兄的慢剑如何。”
天应知这柳慧儿性子强硬,便随手砍下一根竹条道:“既然是切磋,那便点到为止即可。”
柳慧儿一看天应如此,顿时火冒三丈,手掌一仰,便激射出一根钢针,直冲面门。
天应虽未料到对方会使暗器,但却并不慌张,快撤半步,左手一扬,便用袖子挥开了袭来的钢针。
柳慧儿眼见一招未逞,便弓步上前,右手似毒蛇般,扑向天应的咽喉。左手却拂袖上去,想要挡住天应的眼睛。
可在天应心中,便已经预想到了她会如此,手中竹条一抡,便如宅门般护住身前。
只是柳慧儿却心中一笑,右手袖中伸出一柄金丝银剑,犹如毒蛇吐信般,杀意毕露。
不过在天应看来,柳慧儿虽心机缜密,却未免有些太过轻敌。正如天应所言,若没弄清对手底细,便露杀招降敌,断的只是自己的退路而已。
只见天应手腕轻翻,稍稍一刺,手中竹条便抵在了柳慧儿腋下,柳慧儿收招不急,被这竹条顶住穴道,顿感右臂一阵酥麻。虽然袖中银剑仅离天应咽喉半寸,却再难前行,所谓一寸长一寸强,被天应使得可谓淋漓尽致。
“胜负已分,若有得罪,还望柳姑娘见谅。”天应回拳抱礼道,似乎并不想与柳慧儿纠缠太深。
只是柳慧儿正是怒火中烧时,哪里能把天应的话放在眼里,不待天应离去,左手便是一巴掌想要拍在天应脸上。
可此前一番交手,天应知她暗怀杀心,天成剑出鞘,当即便是一剑封喉,使的柳慧儿不敢动弹半分。
这一剑,让柳慧儿生来第一次感到了害怕,即便脸上还强做镇定,但那冒出的冷汗还是难掩她心中的恐惧,因为这一剑实在太快,快到让她差点自刎于此。
最为让柳慧儿难以相信的,便是她难以摸清天应的剑意,这一剑太过随意,随意到这一剑架在她脖子上时,她都不清自己是生是死。
“柳慧儿你也差不多了吧,以后别再自找麻烦。”一旁的凌峰薄怒道,此前他便见到了柳慧儿的无理取闹,只是没有阻拦,便是想让她吃点苦头,免得再生祸端。
相较于柳慧儿,天应自是没太在意,便收剑回鞘道:“柳姑娘若是对我有所看法,倒可直说无妨,只是这般下去,未免有些伤了和气。”
“有趣,这两日算我多有得罪,在此便向萧兄陪个不是。”柳慧儿稍作赔礼道,既然天应给了她台阶下,她也不好在此放肆,只是这片刻的沉思,反倒让她越发想要了解天应。
她虽算不上凌峰这般高手,但也非寻常人般招架不能,可这一剑却轻而易举的将她制服,除了惊恐,还让她多了些心思。
虽这一剑惊人,但她自认为长兄柳承枫之剑不逊于此,但柳承枫那般杀意炳然的剑势,无疑是给人一种难以招架的压迫。
天应此剑却全然不同,一剑封喉便是杀招,稍有不慎,她便会血溅当场。可天应却拿捏有度,未能伤她半分,而正是这般毫无杀意的杀招,才让她毫无防备。
而她长兄柳承枫的剑法之所以为人称道,便是因为他的流云剑法其势惊人,凌厉的剑招几轮交锋,便会压溃对手意志。与人对敌,若是自认已输,便会使得招法凌乱,露出破绽。
可与天应过招,便难以适用,一招一式虽毫无异处,却难寻其招式用意。杀招虚招让人捉摸不透,明明未曾赢过半招,却看似自己占尽优势,正是这般错觉,才让柳慧儿疏于防范,急出杀招,如此一来,后果可想而知。
这种感觉,或许只有凌峰才能感同身受,看似自己一招制敌,却没料想落得那般下场,当时凌峰只叹技不如人,事后才觉其中诡异。
“现在知我为何如此器重此人了吗?柳堂主。”凌峰来到柳慧儿耳边言道,不过柳慧儿脸上的神情似乎已有回答。
“凌堂主当真是慧眼识珠,竟能寻得如此人物,这次算我柳慧儿看走了眼,还望凌堂主莫要计较。”柳慧儿虽然不太服气,但事已至此,她也无话可说。
不过凌峰并不想大做文章,毕竟此事他也是善做主张,惹了门人不悦也是自然,不过天应能够如此证明自己,倒还省去一些俗套规矩。
只是今晚还有它事,凌峰便来到天应身旁说道:“萧兄若有劳倦,不如歇息一番,免得误了今晚之事。”
天应知他所谈之事,便道:“我倒无妨,只要凌兄做好打算,今晚必能斩下恶人首级。”
而凌峰所言之事,便是要在今晚攻入刘赫城寝,取他项上人头,还肃州一个安宁。
灯火渐息,夜已静深,乌云蔽月让这肃州城中一片沉寂。唯有刘赫的官宅还是灯火通明,恶犬嘶嚎,俨然是一副守卫森严的样子。
而躲在官宅之中的刘赫,自从黑风煞被人杀后,便有些不得宁日。他虽未见识过天应的厉害,但黑风煞曾经的几句戏言还是让他有些胆怯,如今已是满身肥油的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被人称为奔雷斧的江湖恶徒。
为得安身,刘赫不惜花重金请来了豪言镖局,为其看家护院。而这豪言镖局来头不小,秦沧总舵可谓高手如云,其总镖头曾豪言镖行天下而不惧,这便是豪言镖局的由来。
只是如今乱世横流,行世走镖越来越少,倒是为一些贪官污吏当起护院家犬来了。
刘赫既然花了重金相聘,豪言镖局自然不敢怠慢,便差了局中有着独行虎之称的黄元伟,带着一众高手来此相助。而刘赫当年还是荒山野匪时,也曾见识过这豪言镖局的厉害,所以刘赫在这官宅内,倒是有些逍遥快活起来。
“元伟兄,这可是皇宫佳酿,何不与我畅饮一番,做个酒鬼逍遥痛快。”刘赫举着酒杯大声喊道,酒醉沉淫中,似乎已经忘了天应所言。
不过黄元伟却并未放松警惕道:“刘爷好意,我已心领神会,只是在下身负重任,若是被这美酒迷了神志,出了差错,那倒有些本末倒置了。”
只是刘赫显然是没放在心上,见黄元伟如此谨慎,便戏谑道:“元伟兄何必如此认真,我若是那歹人,知有豪言镖局护院,怎还敢来放肆。”说罢,便拧着一坛美酒来到黄元伟身旁,也不理会太多,便是硬要灌他个一醉方休。
黄元伟虽然极其厌烦刘赫,但刘赫毕竟是皇榜十人之一,他也不敢再做推脱,便是想要接过酒坛做做样子。却不知从何处听到一些刀剑碰撞声,当即便是放下酒坛,轻开窗户查看情况。
不过他刚一动身,便见一只箭矢飞来,好在他眼疾手快,侧身躲过了一劫。看着还有些迷糊的刘赫,黄元伟暗骂一声蠢货,便抽出长刀,推掩着刘赫离开窗户。
虽然只是略窥一二,但他已知这绝非一人所为,便向刘赫问道:“刘爷,最近除了这萧天应外,还有其他势力威胁过你吗?”
可这刘赫迷迷糊糊,那能想起太多,便道:“除了这愣头小子,还有谁敢和朝廷作对?”
知道在这刘赫身上难知一二,黄元伟只得将他扔在一边,走到屋外看看详情。只是不看不急,一看便发现护院武夫几乎死伤殆尽,唯有那些功夫较好的镖师,还能有一战之力。
不过多时,那些镖师也没法再守外院,只得将剩余人手撤回内庭,借由地险拖延片刻。可眼前这群黑衣人不仅训练有素,还有弓弩助援,失守只是时间问题。眼见这番情形,黄元伟才意识到自己接了一个不该接的麻烦。
原本还想与除掉黑风煞的萧天应较量一番,现在却自身难保。情急之下,黄元伟突生妙计,叫来人手搬出几桶桐油,借势将院墙全部点燃。这般下来,必然会引起城内官府注意,只要拖延一阵,对方自会知难而退。
眼看火势越来越大,对方的攻势也略有缓歇,见此黄元伟才稍稍放下心来,正要作势修整,却突然见到守门镖师暴毙倒地,而他身前站着的人影,正是天应。
虽然仅此一人,但却给了他一种不可阻挡的气势,不过他常年混迹刀山血海的日子,倒不至于让他害怕得毛骨悚然。
只是这种压迫反倒激起了他的斗志,虽有些紧张,却紧紧握住了手中长刀,似乎要和天应分出个生死高低。
可在天应眼里,却并未有太多区别,快步上前,便是一剑直捣黄龙,要夺黄元伟性命。
不过黄元伟好歹也是江湖老手,虽这一剑快如霹雳,他也挥舞起手中长刀,想要撩开这招刺剑。
但天应的应变却让他有些措手不及,预料之中的刀剑相交并非发生。只见天应五指灵动,便将宝剑反手握住,接着便是大步向前,手中宝剑就如镰刀般割破了黄元伟的喉咙。可这还未完,一记跨步来到身后,潇洒转身,便是一剑斩下了黄元伟的头颅。
其他人见黄元伟都无一战之力,哪还有心再战,当下便四散逃去,天应也不做追赶,因为凌峰还要这些人去把今晚之事流传出去。
而且宅内还有必杀之人尚未了结,天应也不多做停留,直奔屋内。而这刘赫此刻正战战兢兢的握着两把锈斧,狼狈的模样早已没了往日的威风。
见到天应进来,顿时便吓得神志崩溃,大声求饶道:“萧少侠有话好说,我与你并非冤仇,害你全家的本是那歹人黑风煞,与我等无关。我这还有无数财宝,萧少侠只管拿去,便当我陪的不是。”
尽管这刘赫如此说道,但却难以动摇天应决意,只见天应说道:“你为恶不仁,如今这般便是天诛人愿,取你狗命与我冤仇无关,我只为斩奸除恶,还天下一个太平而已。”说罢,天应便是一剑刺出,虽然没直接要了刘赫性命,却也只能留下等死。
而后进来的凌峰则看了一下垂死挣扎的刘赫,冷眼说道:“当你成为皇榜十人时,便应该知道自己的下场如何。”说罢,凌峰便将一块铜牌扔在刘赫身上,而那铜牌上面,赫然铸有一个斩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