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染正陶醉在这美景中时,远远的,便看见那少年将军,一脸肃色的向这边走来,冷清染便冲边上的美人儿轻喝道,“快去通知徐公公,”
这些美人儿大多都是从宫里出来的,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自是明白的,听到冷清染的话,立马就往院子里跑,长廊上的美人儿们面面相觑,待那少年将军走近,冷清染起身阻挡了他的去路,那少年将军眼睛微眯看着冷清染,不悦之情尽显。
冷清染面色平静,颔首福了福身,“将军,徐公公还在休息,将军去怕是不妥,”
孟行之眼神阴癔的盯着冷清染芊瘦的背影,而此时的冷清染只觉背若芒刺,硬着头皮又道,“几位姐姐刚饮酒过剩,现下正在歇息,将军此时怕是不方便,还请将军多担待。”
“倒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划过大家的心尖儿,冷清染闻声,抬头看着来人,一身白锦,披着银狐披风,冷清染脑中浮出温润如玉四个字,一行人赶紧见礼,冷清染回过神,也急忙见礼。
孟远之看着眼前低眉顺眼的冷清染,“不知姑娘要本将军等到何时!”
冷清染不防他会如此问,本想拖延时间,怎么会知道里面的人何时消停。“还请将军稍等片刻,姑娘梳洗自是需些时间的。”
孟远之看着这回答滴水不漏的姑娘。“你且起来吧,”又斜视了两旁屈身行礼的姑娘,“你们都起吧。”
冷清染起身后,抬头看着孟远之,只觉他并没有不像个征战沙场的将军,倒像个满腹经纶的读书人。
孟远之见冷清染起身,整个人不卑不亢,宁静淡然。当看到眼前这张脸的时候,整个人猛地怔住了,瞳孔突然放大,一旁的孟行之感觉到自家大哥的不对劲,当看到冷清染的脸时,孟行之也感觉恍如隔世,一瞬之后,孟行之脸上阴郁之情尽显,握在手中的剑,不禁显出了寒意。
冷清染不是傻子,自然是感觉到两人的不对劲,特别是孟行之眼里的杀意,冷清染心里发毛,她不知道缘由,也不知道这小将军下一步会不会拔剑抹了她的脖子,冷清染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后脑勺。
一旁的凝霜看着三人,眼神有些复杂,咬咬牙,上前冲孟远之行礼,并悄悄挡在了冷清染前面,“孟将军,徐公公怕是已在院子等着了,还请将军移步。”
孟远之听到凝霜的声音便省了过来,默默按下孟行之拔剑的手,眼睛盯着凝霜身后冷清染,最后意味深长的看了凝霜一眼,一言不发的向院子走去。孟行之见大哥走了,双眼愤恨的看着冷清染,“你最好老实点儿,否则…哼!”
说完留下一群惊弓之鸟,追上了自家大哥,“哥,那个女人留不得,太子送这样的人来,是何居心,可想而知。”孟行之三岁时母亲就死了,对母亲的印象已经不深了,甚至不记得母亲的模样,而大哥是由母亲一手带大的,对母亲的感情极深,有线人来报说是有类老夫人的女子,如今见大哥如此深情,只觉太子居心叵测。
孟远之双眉紧皱,“等完事后,叫线人来,我自有定夺。”孟行之自小就最听大哥的话,对大哥如此决定虽有不满,却也照实做。
在回程的马车上,冷清染自和孟家两兄弟分开后就一直若有所思,冷清染很确定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且自己不是魂穿,当时孟家两兄弟特别是孟远之看自己的眼神,里面有太多的眷恋,冷清染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虽长得好,却不会让人露出如此眷恋的眼神,冷清染不断回想孟远之的眼神,想从中找到什么。
马车上异常的安静,另外两名女子都仅靠在一起,远远的坐在一旁,生怕挨着冷清染会找来杀神。凝霜则有些内疚,她不知道冷清染回去后是死是活,“清染,你没事吧!”凝霜握住冷清染冰冷的双手,想给她一丝安慰。
冷清染回过神,看着凝霜的脸,突然有一道光在脑海闪过,正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外面痛苦的呻吟声四起。
“山贼来袭,留一队人护送车队离开,其余人跟着本将军上山剿匪。”孟远之大吼道,回头严肃的看着孟行之,“你去护送车队,见机行事。”
孟行之坚定的看着大哥,回头看了一眼,惊慌大叫的徐公公,眼中的怨恨显而易见的。“行之明白。”
箭雨从高处砸下,顿时惨叫声四起,冷清染一车人听见箭雨破天声,吓得跌坐在地上,缩成一团。一声惨叫,鲜血溅在冷清染脸上,冷清染眼睁睁的看着那两名女子倒在血泊中,背上插着几只冷冰冰的箭,看着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枯萎。突然一支箭从冷清染身边划过,第一次和死神那么近,冷清染完全被吓得六神无主,全身僵硬,噤若寒蝉。凝霜自是也吓得不轻,但是她还有事情要做,也顾不得了,她要把女子的尸体推下马车,好让马儿跑得快些。
冷清染看着凝霜如此冷静沉着,有些佩服,也有些奇怪,凝霜注意到冷清染有所反应,推下尸体的动作并未停下,“青染,你快将手臂上的伤口处理一下,马上姐姐就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经凝霜的提醒,冷清染这才注意到手臂被箭划开了一道口子,刚刚只顾着害怕并未感到疼痛,看着暗红的血浸湿厚厚的衣裳,疼痛也随之而来。冷清染用手帕擦干血,挑开破开的口子看了看伤口,手臂上拉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所幸伤口不深,冷清染用那车里的水洗干净伤口,一只手不好包扎,只好先用手帕摁住伤口。
凝霜处理完尸体,见冷清染双手不便,便坐在她身旁替她包扎。“马上就没事了,将军他们已经控制住了局面,你先忍忍。”
冷清染听凝霜如此说,又见没有箭再射过来,挑开车帘,见马车已经逃到了一个无人之处,几个将士在马车旁走着,冷清染一眼就看见那少年将军,只见他一身金戈铁马,长枪上满是血痕,锦袍也已经破烂不堪,血迹斑斑。许是自己的目光太过热烈,那少年将军回过头看着她,冷清染有些尴尬,看他这一身,心中也是感激的,只好一笑回之。
孟行之感觉有人在看他,回过头,便看见冷清染,孟行之对于冷清染心里是十分的抵触的,他不明白,为何大哥会留着她,冷清染不仅长相酷似母亲,而且又是太子送来的人,对于他来说,冷清染就是红颜祸水,留下祸害无穷。可是刚刚那莞尔一笑,感谢之意溢于言表,又如同一朵幽兰,让人心动。那苍白的脸,让他的心没来由的一震。所以,他对于冷清染就更加厌恶了。撇开头,继续向前进。
冷清染自是看见孟行之最后那厌恶的眼神,可是自己大难不死也就不追究了。看着凝霜为自己包扎的手帕,心里五味杂陈,毕竟有些事情,很合常理,却不合情理,她在其位,谋其政,没错。冷清染怨她也是自己应当的。其实冷清染明白,可是就是过不去,她当然知道,她和凝霜不可能真的亲密无间,毫无隐瞒,或许就是因为这是她在这个世界里唯一可以信任的人,才会如此的放不下吧。
“你们打算如何处置我。”冷清染最后还是开了口。
凝霜能感觉到,冷清染对她有所猜忌,可是这么明了的摊牌倒是有些诧异,“妹妹受了惊吓,还是休息片刻,待回到城中,我再唤醒你,如何?”不知为何,凝霜有些不愿与她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我怕我这一睡,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听到冷清染的话,凝霜感觉到一股怨气在胸口压着,让她说不出话来,只是盯着车轩,“今日在假山后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会保护你的,放心吧!”
冷清染有些烦累,“自我来到金都,我便明白,这世上没有人什么可以相信,我进歌舞坊并不是因为被骗,而是在这世道,身为女子,如要生存便要有舍有得,我在这世上没有依靠,进歌舞坊只是我想活下去而已,认识你虽说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你起初对我好,是你要在金都的歌女中拔得头筹,顺利进宫,你早知道东宫会去拉拢孟家,你借东宫的手回到自己主子身边,你带上我,一是是为了我好,毕竟不管是歌舞坊还是东宫都不是能够平安度日之所,二来,歌舞坊历来都是达官贵人消遣的地方,同时也是情报的来源,东宫会对你起疑心,你又借了我的手,消除了东宫对你的戒心,毕竟就算要撤离在金都的眼线,也不可能同时撤出两个,我说得可对?”
冷清染说完也不看凝霜的脸色,而凝霜却沉默不言,无从辩解。
冷清染又道,“在将军府,你经常出去打探消息,将军府的人对其他人都是三缄其口,却对你知无不言,你时时向大家透露将军的消息,其实你只是在试探,谁才是太子的细作,你知道绿意是太子的人,绿意虽然性子张扬,却也是有些心思的,她想要传递消息,只是没有门路,不管这细作是谁,让绿意去求徐公公,让我们出游,这招正中他们下怀,果真让徐公公带着我们出门,可惜她们不知道,她这次去的是鬼门关,在郊外的府邸,徐公公再怎么说也是宫里的老人,再怎么好色,也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作为,你们在他们酒里掺了药。不管最后结果如何,绿意这在明面上的棋子就算拔除了,而徐公公怕是也不敢在边城待久了却被我无意间坏了你们的计划,想来那心高气傲的孟大将军是不会亲自来接一个阉人的。如今一场人祸倒是处理得干干净净。”冷清染心里无限的悲凉,她不是不相信凝霜,只是从将军府开始,一切都不与她的认知背道相驰了。
“从我见你的第一面,我就知道,你并不像表面那样单纯无害,但是我没办法,我必须离开金都,我原本是大小姐的贴身丫头,我与你说的身世不假,只是有所隐瞒,我七岁就被父母卖进歌舞坊,在那里呆了三年多,这三年多里,没有哪一天我是想好好活着的,我还未满11岁,就被姑姑逼迫去陪酒,我逃了,如果没有大小姐,我怕是已经死在那污秽之地,孟家出事以后,因我并未与大小姐签订卖身契,侥幸捡了一条命,可我也没有家,我的家人都死于天灾,我无处可去,在金都的客栈里呆着,最后,大小姐入宫成了贵妃,大少爷找到我,将我安置在歌舞坊,让我留在金都时刻注意朝廷的动向。将你拖下水实在是万不得已,我多年不曾练功,声音、身段早已不似从前,要想顺利完成任务,我只好借利用你进宫,在歌舞坊虽说你也利用我安生立命,但我能感觉到你对我的用心,我很感激。如今你怨我也好,怎样都好,我定会护你周全,我这一生,除了孟府,就只有你对我是真心的。”凝霜的语速很慢,生怕说错了一个字,她不知道如何解释才是对的,坦白,是她觉得最好的方式。
冷清染闻言并不开口,她明白凝霜的不得已,可是,有一点怕是凝霜不知道的,孟小将军,对自己已经动了杀心,无论结局如何,要想活下去,她都得费些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