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霜看着坐在一旁兀自发愣冷清染,自那日去了库房回来,就开始魂不守舍,问她原由也只是但笑不语,小少爷与她逗趣,也没精神,与她说十句有八CD没听进去,小少爷笑她魔怔了,倒也十分关心,送了些补药。凝霜猜测或许和大少爷有关,想着忍忍倒也过了,如今见她食欲不振,夜不安寝,无奈的叹了口气,拉起冷清染的手,将糕点放在她手中,侧身坐在她身旁。
“将军现下正在府上,你且去看看罢。”
冷清染抬头一脸愁容,凝霜见之更是不忍,“去罢.......”
素手拾起一块糕点,摩挲着糕粉,还要去见见他了,或许......结果亦未可知啊。凝霜见冷清染踟蹰,心下一横,抢过糕点,“你快去罢。凡事不都得面对嘛。”
冷清染细想,也是这个道理,便拍拍手上的糕粉,向东院去了,凝霜看着冷清染单薄的身影,或许,将军也是一个好归宿,凡尘事,缈缈烟雾,谁又说得清呢。
冷清染行至东院,丫鬟们见了,福身,问冷姑娘好,告诉将军在竹屋。冷清染闻之,回之一笑。立在竹屋前,冷清染看着竹叶潇潇,清雅逸然,风吹竹叶沙沙的响,很是热闹,却也是寂静得令人胆寒。就如同孟远之,虽是温润清逸,却也疏离,浴血沙场的人,又怎可能是心软的。冷清染看着竹林,慢慢的闭上眼睛,等一下,在等一下,她在心底悄悄地对自己说,等一下,就会好的,就等一下。
“将军,冷姑娘来了,正在屋外站着呢。”周管家本是出门去取些宣纸,将军练了一天的字了,厚厚的一沓纸竟然不够使,不想却看见立在庭前的冷姑娘,只见她面带愁容,眼睛闭着望着天儿,似有什么烦心事,周管家想了想,转身进了屋,禀明将军,孟远之手一顿,纸上跃然出现一团污迹,孟远之盯着那团墨渍,犹豫了一瞬间,兀自笑了一下。放下笔,“把这收起来罢。”旁边的丫鬟便上前撤了纸墨。
“去请她进来罢。”
周管家看出孟远之心中的愉悦,转身去请冷清染了。
“冷姑娘,将军请您进去。”
冷清染眼里的墨色深了些,笑了笑,差不多了......
“何故寻我。”孟远之给冷清染到了杯茶,想起行之说的话,冲一旁的丫鬟说道,“到嬷嬷哪儿寻些菊花茶来。”
丫鬟很机灵,福身,快步出了门,顾嬷嬷听闻,愣了一下,转瞬便笑着取出一包新鲜的茶,“这菊花要用滚了的水过一遍,再泡着,你得仔细伺候着。”丫鬟细细听着,连连称是,小步跑着回去。
孟远之,喝着茶等着冷清染开口,冷清染却在计较着如何开口。好在丫鬟取茶回来了,许是跑得太急,那丫鬟有些喘,身上也带着些冷气,孟远之挥手,那丫鬟将过了水的菊花放在桌上,退至一旁。
孟远之慢条斯理的拿起盛有菊花的茶柸,将菊花倒入茶塕里,“听行之说,这几****心神不宁,可是担心去汝城的路途遥远。”
冷清染见他开口,倒也松了口气,“路途遥远,前路无知,自是担心的。”
孟远之仔细看着茶塕,怕水滚了沸出来,“卫青功夫很好,莫要担心。”
冷清染不去看孟远之,要盯着茶塕,等了会儿,茶塕开始发出声响,孟远之添了一点凉水,声音便消了,只一会儿,又想起来了,孟远之却不再盯着了。
“库房都是一些绸缎摆件儿,要是还缺什么,只管开口,边城虽不及金都繁华,要找点儿东西还是不难的,银钱的事情不用操心,过两天朝廷的军费已在路上,你那份也可还你。”
“挑了些布匹绸缎,拿了些摆件儿。还有一些箱子,倒是不缺什么。”冷清染看了眼孟远之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问道,“库房有个包挺别致的,以为是棉布做的,细看却发现竟是不知什么料子。”
一旁的周管家,闻言,深深的看了冷清染一眼。见孟远之往这边瞧,便低着头,微微俯身。
孟远之听冷清染提起,才想起,大半年前,一觉醒来,发现床边的小凳上多了一个是非怪异的包袱,孟远之立马警惕,飞身拿起佩剑,环视屋内,窗户没有撬动的痕迹,屋内也人来过的痕迹,收好佩剑,立马高声唤周管家召集府卫,府卫们面面相觑,夜里并未发现有人潜入,卫青也一脸愧疚,此事发生之后,将军府戒备更加森严,孟远之也是苦等了好几夜,却始终不见来人,那包袱孟远之打开瞧过,看颜色都是些女人用的东西,还有些瓶瓶罐罐,还有一把黑乎乎的东西,看着小巧精致,却实在有些分量,隐隐透着寒意,孟远之自然感觉出这东西的危险。孟远之曾猜测是朝廷的人潜入羞辱警告他,排除了细作的可能,这包袱变成了'无头冤案'。便一直放置在库房里,若不是冷清染提起孟远之倒是忘了。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孟远之将茶塕取下,倒了一杯茶,用镊子夹出茶花,将茶杯放置在木质的茶托上,推置冷清染的面前,眼睛却仔细的观察着冷清染。
冷清染看着茶水,温婉的笑着,“不过是看着别致,随口问问罢了。”冷清染满目清然的看着孟远之的眼睛,“将军何故此问。”
孟远之看着冷清染的眸子,明眸皓齿,甚是好看。眼里的天真无害,倒不像是她应有的模样。孟远之盯着她,不说话,也无甚表情。冷清染心里却煎熬无比,被他盯得头皮发麻,不敢吭声,忐忑不安。冷清染脸笑得僵了,微微抽动着嘴角,“将军何故这样看着我。”
孟远之清润的笑着,“倒没什么,只说美人的眸子,就如同盈盈秋水,今日却是见着了。”
冷清染配合着僵硬的笑着,趁他倒茶的空隙,暗暗的松了口气,底下捏了捏拳头,想喝口热茶,却不小心烫了手。
“有些东西烫手,就不要再去动。”
冷清染察觉孟远之意有所指,稳稳心神,“倒是我心急了,本想尝尝这茶是何滋味。”
孟远之看了冷清染一眼,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喝这个罢,用滚水冲淡些,试试罢。”
冷清染微微低着头,双手捧着,呡了一口,捧在手里暖着。
“闲来无事,教你下棋罢。”孟远之说完,丫鬟就立马去拿来棋盘摆上。
这一日,冷清染如坐针毡,硬着头皮学着下棋,心绪不定,便也没学出什么名堂。
晚间,卫青有事禀奏,孟远之这才放了冷清染回去,冷清染出了竹园,彻底松了口气,仰面看着沉下来的黑幕,冷清染突的无奈的笑了,竟怕到如此程度。
冷清染由丫鬟提灯送回院子,一回到屋,打发了凝霜和巧芳,就瘫在床上,和孟远之玩心眼儿还真是体力活,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冷清染正准备就这么和衣而眠的时候,门外就想起了周管家的声音。冷清染起身,打开房门,就见周管家身后立着一个丫鬟拿着她的包。
“冷姑娘这是将军命老奴送来的。”丫鬟应声将包递上来。
冷清染接过包,倒是猜不透孟远之是何心思。
“冷姑娘,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冷清染自然注意到周管家神色间的疏离,淡笑着,“管家还请放心,清染有不能说的苦衷。清染可保证,做何事都不会伤将军分毫,还请管家放宽心。”
周管家对冷清染洞察人心的本事倒是欣赏,堆着满脸笑意,“既然姑娘如此说,那老奴就不便说甚,还请姑娘言而有信,切莫做那忘恩负义之徒。”
“自然。”
周管家走后,冷清染便有些怅然,发出异世为人难的感叹。
冷清染管好房门,坐在床榻上,看着熟悉的包,竟生出近乡情怯之感,苦笑着,打开包,看着熟悉的东西,眼眶不禁有些湿润,冷清染拿起枪,用广袖擦拭,打开弹夹,子弹一发不少,倒也放心不少。
周管家回来时,孟远之上手背立,站在庭前,周管家,冲边上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便匆匆进屋去了披风,周管家接过给孟远之披上,“冷姑娘倒是聪慧得紧,世间罕见。”
“她自是聪慧,她的身世可有什么新线索。”
“说来也奇怪,这冷姑娘就像是没有前世今生,横空出世一般。”周管家隐隐有些担心。
“没有前世今生么,倒是个奇人,便是天运子说的奇人了.......”
“国师天运子?那倒也是了。希望如此罢。”周管家听大少爷提起天运子,倒也放心不少,这天运子能预测乾坤,窥探天机,早些年预测出楚河下游会有涝灾,时人不信,不想却应了天机子的话,那年的涝灾,死伤无数,也曾预料到孟府会有劫难,曾告诫老爷,可老爷不信玄黄,不想竟遭此大难,既然天运子说有奇女子相助,那可能是冷姑娘了。
孟远之倒是看着夜幕,叹息着,“这样闲时赏月的日子怕是不久了。”
“虽是国泰民安,也不过是五六年的光景,如今又大兴用兵,怕是民声怨载。”周管家见过这边城的腥风血雨,这边城的城墙就是将士用血肉之躯筑的,前人血还未干,如今又要打仗........周管家叹息着。
“欲壑难填罢了。”孟远之无可奈何的叹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