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挣开他,全身乏力瘫坐在床上,像是一个思想被抽空的布娃娃,从肉体到灵魂,完全失去了判断能力。身体情不自禁颤抖起来,双手抱住膝盖,茫然地盯着他:“那……12岁以后呢,12岁以后,你在哪里?”
“12岁以后,我一直生活在伦敦。虽然父亲说,我从2岁起便一直待在英国,不过我不太记得了。车祸之后的事情,倒是很清楚。”他在床沿坐下,伸手将我搂入怀中:“小简,你……怎么了?”
“别碰我!”我猛然推开他的怀抱,脱口而出。
零碎的记忆片断,不断在脑海闪现。像是不断回放的老电影镜头,发黄的胶带里,珍藏的是抹不去的曾经。
12岁的苏简,站在大槐树底下,咧开了嘴冲我笑:“看,我把你弄下树了吧?小简是个大傻瓜!”
13岁。他卷起裤腿站在青水河岸,手里抓条大鲤鱼,兴奋地冲我喊:“小简,今晚咱们吃红烧鱼。”
14岁。他认真检查我的期末试卷,忽而伸出手指,狠狠戳向我的鼻梁,大笑:“傻蛋小简进步了!”
15岁。蜿蜒曲折的山路上,他弯腰背着我,狠命往山下冲。山风迎面扑来,我在他的肩头吓得哇哇大叫:“臭苏简,你慢点!慢点!”
16岁。他青涩地将我拥入怀中,淡淡的山茶花香飘荡在空气里,他低头望我,眼神里有着少年独有的倔强。他说:“下回,我送你一朵真花。”
17岁。“小简,生日快乐。”苍白无力的话语,伴随轻风飘进耳中。弯月溪畔的月光下,少年孤单瘦弱的背影渐行渐远。乳白色的月光洒在他校服的蓝色条纹上,反射出一圈幽蓝的光芒。
转瞬十年。转瞬,十年。
“12岁以后,我便一直生活在伦敦。”逸凡说。
我全身颤抖着往床角缩,狠命向下咬着嘴唇,鲜血顺着牙齿缓缓渗出。水气从眼睛底部缓缓上升,视线越来越模糊。茫茫黑暗笼罩了我的世界,灵魂在漆黑的世界里四处奔跑,找不到方向。整颗心揪成一团,几乎没有力气呼吸,仅剩的一丝理智,残酷地向我宣告了一个事实:这个人,不是苏简。
这个人,不是苏简。
他,根本不是苏简。
简逸凡,我旅行中认识的简逸凡,不是苏简。
他是另一个人,一个陌生人。
我居然,从一开始就……认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