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简原名不叫艾简。在她未出生之前,他那个拿了一辈子锄头的年轻父亲,希望能有一个儿子,为自己分担家务。于是,在得知妻子怀孕之时,他特意带她去村里唯一的土地庙,认真无比地烧了一柱香,乞求能得到土地神的庇佑,满足他的宿愿。为了表达他的虔诚,他还特意拿出一张五十元钞票,在反复抚摸之后,毕恭毕敬地将它塞入了庙里的募捐箱。在当时闭塞落后的青水岩,五十元,意味着一个农民家庭三个月的粮食钱。
自那天之后,莫名的信仰充实着他的心房。他还兴致勃勃地为儿子取了个名字――艾男。顾名思义,他希望他的儿子,能成为艾家的男子汉。
于是,在父亲的热切期待下,小艾男出世了。只是,他没有料到,那个从母体中被抱出来的血淋淋的肉球,居然是个女娃。当时接生婆看见艾父满脸失望的样子,便缓声安慰道:“你别着急,你和娃他娘再生一个就是了。”
谁知,话音刚落,小艾男或许是因为饥饿,竟大声啼哭起来。也就是在同一时间,艾母突然间腹部大出血。半个时辰后,因血流不止而亡。
青水岩的妇女们,终日劳作,身体普遍比较强壮。单纯因生育而死亡的,几乎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于是,小艾男的出生,一夕间便成为青水岩最无法理解的话题。
有人说,艾母因为小艾男是女娃,被活活气死了。
也有人说,艾母本来不会死,因为小艾男的那一声啼哭,克死了她娘。
更有甚者,进一步圆润了事件的故事性,说小艾男是因为听见父亲还想再生一个,而大声哭泣,声音里的仇恨与气愤,克死了她虚弱的娘。
于是,小艾男从一出生起,便莫名背上了克母的罪名。邻里的大人们,都教育自家小孩,千万不要接近小艾男,因为她的身上有邪气。
而那位一心求子的父亲,每当他看见她,就会想起自己死去的妻子,以及曾经那份虔诚的信仰。所以,尽管他必须养着她,却无法说服自己爱她。
小艾男三岁的那个冬季,村里的小学终于落成了。一位三十多岁的女教师,从遥远的大城市来到了他们村,成为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名志愿者。很凑巧的是,那个女教师,正好也姓艾,她的名字,叫艾河。
因为没有父亲的爱与约束,三岁的小艾男,已然成了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野丫头。她偷听其他小朋友的谈话,知道了小学的事情。于是,在小学第一天正式上课的时候,她趁着父亲农忙之际,悄悄跟在其他小朋友身后,屁颠屁颠走到了学校。她悄悄站在教室外面的门隙中往里看,竟不知不觉站了一个上午。
直到中午快放学了,她才想起要回家。等她慢吞吞赶到家的时候,却吓傻了。家里的房子,不知何故燃起了熊熊大火,滚滚黑烟从房子里不断往外冒。乡亲们在她家围成了一团,奋力救火。
不知是谁突然发现了人群中那个矮小无比的她,惊呼道:“原来你没在屋里!唉,你爸爸跑进去救你,都半个小时了……还没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