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节,燕子岭丹桂飘香。柔软细碎的橙色花瓣掉落手心,山风又将它卷向远方。岸边的白色污染堆积成山,弯月溪沿着山脚缓缓东流,径直注入下方辽阔的青水河,河流夹杂着细碎石子奔涌向前,冲向遥不可知的未来。我站在山顶眺望,突然感到苍凉。
成群的钢铁建筑分布在河道两岸,柏油路铺就的街道人声鼎沸,巨大烟囱排出阵阵黑云冲向苍穹,原本清澈的蓝天被笼罩了一层灰色雾气。记忆中浪漫美丽的青水岩,已完全消失在时间的浪潮。
自离开至今,已有整整七年不曾踏足。
青水岩就像是存于生命里的华丽美梦,那段年少不经事的时光,虽生活清贫,精神却快乐满足。多年来,每当生活的困境压得我快活不下去,我总会情不自禁背起包,想要回归故乡。然而火车启动的那一刻,又会无法自控地飞奔下车。
我总是无法战胜畏惧。
对过去的畏惧,对无法挽回的改变的畏惧。
冥冥中有种奇怪的信念。即使时光流逝,青水岩定然如故。
就像记忆中的苏简。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总是容易产生莫名其妙的信念。只要自己不改变,别人必然也跟你一样,数年如一日。十年来,我曾这般坚信着。
有时候会迷茫。
十年等待,我爱上的究竟是苏简,还是自己的习惯。日复一日期待爱情降临的习惯。
就像我习惯心情不好时去看日出。朝阳划破黑暗万物复苏的瞬间,蓬勃向上的朝气给人以无穷的力量。可是我爱上的,究竟是日出,还是期待日出的心情。
大概,我永远也找不到答案了。
青水岩终究是消失了。
我和苏简的爱情,也终究淹没在时光的缝隙。
仰头。傍晚的阳光穿透树叶爬满肩头,周围人群嘈杂,卖纪念品的小贩大着嗓门尽情吆喝。
一夜未合眼,坐车转车,颠簸了20个小时终于到达青水岩燕子岭,却丝毫不觉疲惫。我转过身,与一波波的上山散步的人流背道而弛,默默走下了山。
位于东经111°的内陆小镇。人声喧哗,车声鼎沸。
混乱缺乏管理的城市交通,冰冷的水泥建筑,神情淡漠的街头路人,不变的单调风景。
精力出奇充沛。不眠不休走了这么长时间,竟还有力气能迈得动步子继续前行,潜意识里,完全不想停下脚步。身体竭尽全力做着疲惫的机械式运动,头脑却清醒异常,无论怎样也无法忽略这个一直在脑中跳跃的事实:
今日,是简逸凡和安若筠的定婚日。
仰头望望落日将沉的天空。宴会大概已经开始。
不知现在进展到了哪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