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必安走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所有人都在寻找他的去向,可唯有一个人,不再在意他的下落,这人就是永宁。
一年后,谢必安自己回来了,同时带回来的,还有自己的妻儿,只短短一年,他便在外面有了妻儿,当然了,他带回来的这个女人,并不是陈萱儿。他回谢家时昂首挺胸十分嚣张,但他却没有在谢家见到永宁,他以为永宁被休弃之后回了原本的将军府,又或者回到北疆镇守,可是最终谢老夫人告诉他的却是:“永宁已经过世月余。”
谢必安愣了,他既没有感到高兴,也没有感到难过,什么情绪都没有,因为,胸腔内跳动的那个地方,瞬间空了……他不知道在院子里愣了多久,谢老夫人早就哭昏了过去,被人抬走了,谢必安也不知道身边站的是谁,讷讷问道:“她……她……她死了多久了?”那人回答:“少夫人刚过世月余。”这个谢老夫人刚才已经告诉过他了,“哦不是,我是、她……她是怎么……怎么死的?”那人回答:“少夫人……患心疾而死。”谢必安哦了一声,又问:“没、没找大夫看么?”那个人一顿,哽咽了一下,答道:“看了,少爷离开后没多久,少夫人就病了,大夫说是心疾,从那就一直用药石吊着,可……可总也不见好,后来,少夫人就开始咳血,然后没几天、就、就……”那人说不下去,抑制不住的哭了起来,谢必安没有再理他,他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当初定好的他与永宁的新房,推开门,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房中橱柜桌椅都有,摆放的好好的,可他就是觉得空的慌,他走近内室,床上的被褥也叠的整整齐齐,这里的药味更浓一些,难道,永宁走前已经卧榻不起了么?
她怎么会病呢?在军营中那么多年,她从来没有生过病,她也从来不吃药,就算在战场上受了伤,药也从来都是只外敷,绝对不会沾口,好在她身体比谁都好,就算不吃药,伤也好的很快,是啊,她身体比谁都好,她怎么会病呢?她怎么会病死呢?
谢必安又出了门,他来到将军府,对这个地方,他比谁都熟,小时候没少在这里边闹腾,闹完了别人还都发现不了,他跟永宁回京后,永宁找不到路,还是他带她来看的。
将军府大门斑驳,还是那么荒芜,一看就知是久无人住的,谢必安没再逗留,他转身回谢府,径直跑到谢书传房中,此时的谢书传也已是头发花白,有些老态,谢必安开口就问:“爹,永宁她是不是回北疆了?”谢书传看着脸色惨白的儿子,心中也不知作何感想,他叹了又叹,说了一句话:“永宁的墓,就在南园。”
南园,是谢家的陵园。
谢必安没有去南园,而是跌跌撞撞的回了他和永宁的新房,关上门,任谁来叫也不回应,他带回来的妻子抱着刚刚出生的儿子在门外哭了半天也无济于事,躺在大床上,此时方觉得心中翻江倒海,尽是痛楚!
他将身子不断的蜷缩,双手死命的抓住枕头,但这似乎并不能减轻丝毫的痛苦,他的手忽然抓住了什么,从枕头中扯出来,是一方锦帕,那上面有些殷红的痕迹,打开来一看,那是用鲜血写的几行字:以今生血泪,绝来世之缘,愿魂魄散尽,求永世不见!
“谢必安,今日你若出此门去,便此生再也见不到我。”
“此生再也见不到你?刘永宁,我恨不得生生世世再也见不到你!”
他想起他们大婚那日与永宁最后的对话,时隔一年,仍是记得清晰无比。刘永宁,我恨不得生生世世再也见不到你!那是他亲口说出的话,当时心中的痛快还记得,如今想来,只剩下痛了……
“永宁……”谢必安蓦然喷出一口血,尽数溅在那手帕上,永宁写下的四句绝笔便再也看不见了。一夜过后,他终于出了门,只是如同变了一个人,不再忤逆,不再狂傲,谢必安没入仕途,也未再上战场,而是在谢家二老身边尽孝,过了几年,谢书传过世,其夫人思念成疾,随后也随夫君去了,谢必安将二老合葬在南园,这是自永宁过世后,谢必安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座坟茔,墓碑上刻着:谢刘氏永宁之墓……他在缓缓走进墓碑,在墓碑旁坐下来,说了一句话:“傻丫头,你那么厉害,嫁给我,不也得冠上我的姓么。”
后来,谢必安安顿好妻儿,提酒再次来到南园,他在永宁的墓前痛饮一场,大醉三日,醒来后似忘却前尘,从此,世间再无谢必安,也从此,江湖上多了一位剑客,名曰:白衣!
剑客白衣自然就是谢必安,他仗剑江湖,行侠仗义,留下了不少美谈,而谢必安的那些记忆,似乎真的被他忘记了,忘记了早已不知何处去的陈萱儿,忘记了家中妻儿,忘记了、曾经并肩作战的结发妻子——刘永宁。
不知过了几载春秋,有一日,谢必安忽然梦到了刘永宁,她站在他面前笑得不胜娇羞,她说:“必安,我就要嫁给你了,你能不能去城南胭脂铺帮我买一盒水粉?”边疆苦寒,刘永宁的肤色不是很白皙,梦中的谢必安刚想开口讥笑,心口蓦然一痛,他隐隐生出些恐惧,然后说:“永宁,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就回来,”走了几步,又转回来,想对她说:“永宁,你跟我一块去吧?”可是一转头却没有见到永宁,谢必安一慌,梦登时便醒了过来,他在那树下坐着,似乎是在沉思,然后说:“永宁,等我一会,我去去就来。”也不知他去了哪里,天还没亮就拿着一盒胭脂又回到大树下,环顾四周,终不见伊人身影,谢必安苦笑一声,呢喃道:“永宁,我给你买了胭脂了,这就给你送来。”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条大红的绫子,甩手漫过粗壮的树杈,然后在结成个死结……
名动江湖的剑客白衣死了,自缢身亡,人们不知道为何他自尽时手中还紧紧握着盒胭脂,也没有人知道,他上吊的那条红绫,是谢必安与刘永宁大婚之日手中所握的同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