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微泛白,东方的云朵擦着一抹红,仿佛涂上了上好的胭脂。清晨的雾气浓厚,沾湿了韶华殿阶前的新草。
太监总管刘喜挺了挺弯曲的腰,侯在殿门外,不耐地等着小太监出来报信。殿门吱呀着开了一条缝,小东子从缝中闪出来,脚步慌乱地跑向刘喜。刘喜急忙上前问道:“如何?”小东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刘喜狠狠拍了一下他的头,怒骂:“不中用的东西,去,做两百个深蹲,没做完不许吃早饭。”“是。”小东子委屈地退下,迁怒啊,赤裸裸的迁怒啊。
刘喜收了收脸上的怒气,换上一副狗腿的笑容,踏着小碎步进了韶华殿。刚进去,就有一股酒色之气扑面而来。刘喜悄悄地打量了一眼上头一夜笙歌的越帝,只见少年帝王正斜支着头,侧卧在龙榻上,一名衣着暴露的美貌少女正捏着一颗葡萄欲往他轻启的嘴里送。少年好看的剑眉微挑,用嘴接过少女手中的葡萄,期间还故意用温热的舌尖轻擦过少女的指尖,少女娇躯一软躺倒在帝王怀中,眉目含春。
刘喜那白色稀疏的眉毛此刻已经快打成死结了,之前惨痛的经历告诉他此时要是再不出声,待会就会有更荒唐的事发生。“奴才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有话直说,说完便滚,别惊了我的小美人。”声音温润,说话间手还在少女身上不停地游走着,引得少女娇喘连连。“奴才该死,不该扰了陛下玩乐,只是……现在是早朝时间,皇上您已罢朝月余,今儿个再不露面,摄政王那……”刘喜恰到好处的闭上了嘴,唐梓逸冷笑一声:“呵,朕不过就是朝堂上的摆设,去了又能如何?你跟那人说,朝中大事有他主持,朕很放心!”“陛下慎言,切莫妄自菲薄。”刘喜惊出了一身冷汗,哎哟我滴小皇上啊,这种事咱心里明白就好,说出来多不好意思啊,心里不满,也不能跟摄政王明着干啊。梓逸看着发抖的刘喜,心中划过一丝不忍,这刘喜跟了自己那么多年,衷心耿耿,一心盼他能夺回大权,今日他怎能因那乱臣贼子寒了刘喜的衷心。
“罢了罢了,我不过是因皇姐的事与他置气,我没法为皇姐报仇,只能靠罢朝来表达心中的不满,是朕无能,呵,到连累你们这帮奴才跟着担惊受怕……”“皇上……”刘喜老泪纵横,“北戎事发后,摄政王虽出兵踏平了北戎山河,可却无法抹去长公主生死不明的事实,皇上若真想为长公主报仇,应当励精图治,壮大自身,有朝一日才能严惩那罪魁祸首,以慰先皇在天之灵啊!”
“刘公公这是想严惩谁呢?”冰冷中带着戏谑的声音突然炸开在这大殿之中,刘喜抹了两把泪佯装淡定地转身向来人行礼:“奴才叩见摄政王,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恐林深继续为难刘喜,梓逸忙命他退下,这是他最后一个想护住的人了……“林深参见皇上,皇上万福。”林深双手合十,行了个礼。唐梓逸早已下了榻,挺直了腰板站在林深面前,双目愤怒地盯着这个礼数周全却毫无恭敬之意的摄政王:“怎么,你也是来催我上朝的吗!呵。”十七岁的少年挺直腰板,仍是矮了二十五岁的他一截。前者张狂稚气,后者邪魅霸道,论气势,少年皇帝仍是不敌。“臣不敢,今日前来只是想告知皇上一声,皇上登基也有三年了,先帝临终前命我辅佐幼帝,如今皇上已年长,也该学着独当一面了。”林深语气谦卑,说出来的话却是那般的不可思议。梓逸不敢置信,一阵狂喜涌上心头,又恐其中有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你要放权-?”“臣,只是想在合适的时机归还权柄,”林深高深莫测的一笑,“皇上终日沉迷酒色,未曾学过治国安邦之道,故臣想在把天下苍生交给您之前,想让你学会你该学的。”
“你什么意思?!”梓逸顿觉不妙,林深接下来的话便印证了他的直觉:“为了让皇上尽快学会治国之道,臣决定亲自授业。从今日起,臣将入住长春殿,方便皇上随时请教!皇上何时学成,便何时参政。”“你放肆!”唐梓逸勃然大怒,本以为他是想放权了,谁知竟是想入住宫中,进一步牵制他,还自命为师,越国风尚敬师,从今以后,林深还在身份上压了他这个皇帝一头。还何时学成便何时参政,有没有学成还不是都由他一人说了算!不!他绝不允许!“长春殿是皇姐的寝宫,怎能容你一个外男入住!况且,谁来任皇帝之师,岂是你一个王爷说了算的!”唐梓逸说罢挥袖转身,背对着林深,用这种方式表达他的愤怒。
“哦?既然皇上觉得臣说了不算,那敢问,这朝堂之上,又是谁说了算呢?长春殿的事情无需皇上操心,先不说长公主如今生死未卜,就算公主哪一天回来了,我入住偏殿便是了。那么多宫人看着,不会毁了公主闺誉的。”唐梓逸气的发抖,却又无可奈何,谁说了算,到底是谁说了算!
“皇上!启禀皇上!长公主回宫了!太好了!公主殿下安然无恙地回来啦!”刘喜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眼底眉梢都是喜色。
“什么?!”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同样溢满狂喜。一人很快收敛,一人则追问道:“皇姐现今在何处?”“秉皇上,公主刚进宫门,现在在来韶华殿的路上!”
梓逸急切地往殿外走,林深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出了殿门,刚好就遇上了长公主一行。林深站在阶上,遥遥地看了她一眼。皮肤病态地苍白,眉宇之间一抹让人心疼的倦色。琼鼻因疾走而微沁着香汗,唇色朱红。眼眸深邃,望向他的时候只有冰冷。那双眸子在遇上梓逸时,才冰雪消融,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