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小东四人吃过晚饭,又转到房间里,聊到凌晨才睡。
从吴祥的话里,大家知道了戴英的一些经历,而吴祥也通过三人知道了戴军的一些情况。
戴英一个农家子弟,凭着努力奋斗,好不容易做到了代理排长,原本只要再过个把月就转正,以后凭着对越反击战的军功,升任营长那也不在话下。结果,戴英没能从战场上回来。
对越反击战爆发时吴祥才19岁,入伍才几个月,训练是训练过,但在战场上,其实就是个新兵蛋子。
在一次作战时,一颗炸弹朝戴英吴祥飞来,但吴祥新兵蛋子,反应迟钝,不知道立刻卧倒,戴英就一把将吴祥扑倒,吴祥什么事都没有,戴军却被弹片射进了内脏,没多久就去世了。
因为这,吴祥一直深深地自责,要不是自己,老班长也许就不会死了,老班长就可以转正当排长了。
后来吴祥退伍,不过因为家离平祥不远,只要农闲时间,他就会来看看自己的老班长,自己的战友。
这一次,真是凑巧,竟然和老班长的儿子戴军坐在了一辆车上,还一起经历了和劫匪的战斗。
邱小东和罗田好好地安慰了戴军,叫他不要难过。
“谢谢你们照顾戴军啊!”听闻这半年来,都是邱小东在照顾戴军,吴祥感谢道。
“吴大哥说哪里的话。”邱小东笑了笑,“其实是我们要感谢你们,要不是你们英勇地在战场上搏斗,我们哪里有这么安宁的环境生产生活。”顿了顿,邱小东看了看戴军,又转过头对吴祥道,“再说,我和戴军是好朋友,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嗯。”吴祥点点头。
邱小东看了看时间,都已经将近凌晨两点多,就道:“要不大家先睡吧,明天上午再一起去烈士陵园。”
“好。”
早上吃过早餐,然后在街上买了蜡烛、燃香和几扎纸钱,大家就往烈士陵园而去。这里吴祥每年都来至少两三次,所以对陵园很是熟悉,轻松地带着三人找到了戴英的墓地。
“爸,小军来看你了。”戴军看着墓碑上面写的正是自己爸爸的名字和身份情况,就一把跪在地上,哭道。
邱小东和罗田也都郑重地拜了拜,毕竟这都是烈士啊,都是为了国家,为了人民而牺牲的,值得每一个国人敬重。
“爸,小军已经长大了,可以自食自力了,你在那边不用担心我。”戴军一边烧着纸钱,一边道。
“老班长,你看到了吗,你儿子来看你了,他和你可真像,个子高身体壮,以后当兵可是个好苗子。”
邱小东和罗田站在后面静静地看着,神情肃穆。
“这是我们排的战士,都是你爸爸的好战友,戴军你也来拜拜。”吴祥等戴军心情平复,又指着几个陵墓道。
“嗯。”
拜完陵墓,大家都有了失落,每一次战争都代表着成千上万的生命的消失,而每个生命后面又是一个个家庭的支离破碎和伤心欲绝。
但这世界少得了战争吗?土地是有限的,资源是有限的,而人的索求是无穷的,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每个国家、每个民族为了争取更大的生存空间,更多的资源,战争永远也少不了!
要想那些生命不消失,那些家庭不破碎,不痛苦,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将国家建设成一个强国。这一条路,遍布荆棘又任重而道远!
走在大街上,时不时还能听到从南边远远传来的炮声,不过,现在只是小规模的战斗,伤亡不大。
吴祥朝南方望了望,喃喃道:“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战。”
“快了。”邱小东也看向南方,顿了顿,道。
邱小东当然知道战争要到90年代才会真正的停止,但这不比对其他人详说。
“我家离这里不远,坐车几个小时就到了,你们去我那里玩玩吧。”吴祥回过神,邀请道。
罗田和戴军都看向邱小东,邱小东计算了一下时间,笑道:“那就打扰吴大哥了。”
这一次本来也是陪戴军拜祭他爸爸的,计划的时间原本就有些富余,在南桂省玩玩和在羊城玩,对邱小东来说,差不多,无非一个繁华点,一个落后点,但是再繁华还能比三十年后繁华?
“吴大哥,你家在哪啊?”收拾了东西,大家跟着吴祥往车站走去,邱小东就道。
吴祥今年25岁,叫他一声大哥再好不过。要让邱小东叫他一声叔叔,实在是为难。
“东星县。”吴祥笑着道。
“东星?在哪?”邱小东说着,从包里掏出一张图看了看,惊讶道:“呀,这个位置,又靠海又靠近越南,是个好地方啊!”
“好个屁。”吴祥想都没想就道,随后又想着这样说不礼貌,尴尬地笑笑道,“我不是针对你,不过,东星真不算什么好地方,离越南太近了,战争随时都能够波及到。”
邱小东点点头,道:“虽然是这样,但东星靠海、沿江又靠边,以后随着战争消失,东星肯定会第一时间发展起来的。”
“谁知道呢。”吴祥不置可否。
反正自己只是个农民,东星发展起来,也和自己无关。
下午,五人就到了东星,接着走了一段路,就到了吴祥家。吴祥也是一个农民,家是一栋老式的乡村瓦房,面积倒是挺大,但结构比较简陋。从外面看,房子上面是青瓦,木桁架下面是土砖,再下面才是青砖,最下面是大青石做的基础。到了里面,可以看见里面还是木质结构的,用木板将房间隔成一间一间。
这也是乡村普遍的房子样式,连邱小东家现在也是这样。
“阿桂,阿桂,我回来了。”吴祥走进房子,站在天井里喊道。
“哎。”里屋传来一个温婉的女声,接着走出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妇,面向普通,谈不上美丑,不过看起来很干练。
“回来了啊,路上还顺吗?”阿桂先是喜悦地看着吴祥,接着才发现了邱小东三人,惊喜道:“呀,来客了啊!”
吴祥笑道:“阿桂,这是我给你说的我的老班长的儿子小军,这一次真是难得,我们竟然在平祥遇到了,还坐了同一辆班车。”吴祥又指指邱小东和罗田,道:“这是他的同伴,小东和小田。”
“嫂子好!”邱小东赶紧笑着叫人。
“诶!”阿桂淳朴地应道。
“嫂子好。”戴军和罗田也赶紧叫人。
“诶诶。”阿桂连忙道:“大家快别站在外面了,快进来,快进来。”说着阿桂转过头对吴祥道:“祥,快去镇上供销社买点东西招呼客人。”
“别别。”邱小东赶紧抓住转身要走的吴祥,道:“天阳都快下山了,哪里还有什么买的,再说,我们来叨扰吴大哥原本就不该了,怎么能够再给吴大哥找麻烦呢!”
吴祥不高兴了,道:“小东这说的什么话,是我叫你们来的,怎么能说是麻烦我呢,太见外了。”
邱小东笑道:“不是我见外,实在是吴大哥见外啊,你看看,我一来,你就要花钱买这买那招待我们,这不是见外是什么?”
“这家里没啥东西招待你们也不是个道理啊。”吴祥摊手道。
“还要啥东西招待我们?”邱小东笑道,“一杯白开水就可以了。”
邱小东看看屋里简单的摆设就知道吴祥家里情况不是很好,所以不愿吴祥破费。
戴军和罗田也七嘴八舌的劝说道。
“这怎么可以?”吴祥为难道。
“那就算了吧,家里不是还有些甘蔗嘛,快给三个弟弟削几根来。”阿桂趁机插言道。
“对,我去削几根甘蔗。”吴祥一拍额头,道。
“吴大哥,你们这里种甘蔗收成如何啊?”邱小东右手拿着一节小孩手臂粗的甘蔗,不雅地吐着甘蔗渣,问道。
“还成,砍了甘蔗卖给糖厂,收入比种田要高点,一年七八百块钱吧。”吴祥一边嚼着甘蔗,一边道。
邱小东微微点头,比自己老家多挣一两百块,就道:“那你们这边种甘蔗的多吗?”
“以前也不多,这几年一年比一年多。”
“甘蔗都是卖给国家的糖厂?”邱小东又问道。
“嗯。”吴祥点点头,“只有国家的糖厂,不卖给它卖哪?”
“没有私人的糖厂?”邱小东稍显惊讶,道。
“私人的糖厂,那不是资本主义嘛。”吴祥惊异地看了一眼邱小东。
“现在都已经改革开放了,开厂不算资本主义了。”邱小东摇摇头,不解道,“你们离岭南这么近,他们都开放这么多年了,你们难道不知道嘛?”
“也不是,也听别人说过改革开放,但不太明白什么是改革开放。”吴祥皱眉想了想,道:“以前也有人开了制糖小作坊,但是县里将他们给抓了,不仅作坊被封了,人还要罚款,说是搞资本主义,不允许。后来,县里规定甘蔗只能卖给县里的糖厂,不准卖给私人,不准卖给外县。”
邱小东想都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县里糖厂搞的鬼,与民争利,也不搞正当的竞争,只知道用权压人。还敢公然违背国家政策,指鹿为马,破坏改革开放……算了,这算个啥事,比这更过分的事那都多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