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选候演室。
因为是临时搭建的棚子,没有电扇,空气无法流通,艺人脸上带妆,不注意的话容易卡粉脱妆。
陶心水给手上的电动小风扇换上新的电池后,递到骆可手中,顺便温言给他做心理辅导。
“紧张吗?”
骆可打开风扇按钮,吹着脸,舒服些了,点点头:“紧张。”
陶心水搓搓手,虚托骆可两侧脸颊,示意他抬头看自己。
于是骆可对上了经纪人自信十足的双眼,然而还是一脸疑惑。
“把角色的定位说给我听听。”
骆可想了想,“他是一个参谋长,14岁那年就参了军,一路跟着大帅打鬼子,花了5年时间坐到现在的位置。”
“你觉得做到这个位置,大帅最看重他的是什么?”
“……”骆可转开视线,看向手中台词。
“别看剧本。”陶心水阻止他,“自己揣度一下?”
仔细想了想,骆可不确定,“忠心耿耿?”
“没错!这种忠诚是古代帝王最喜欢的一类——就是愚忠。”陶心水继续解释,“大帅一方面配合中央打鬼子,但是又想拥有自己的一方土地,跟随他手下的很多人,都是父母亲人被鬼子杀害的人,他们的战斗是为了报仇。你看,后面的剧情——大帅为利益,背弃组织,和鬼子勾结,做了卖国贼,只有这个角色还跟着他,其他人都投奔组织了。”
陶心水停下来,给骆可缓冲的时间:“大帅是背弃组织前封的他,所以说,大帅早看出他忠于自己,可用。”
“所以,你在演和鬼子作战的那场戏的时候,关注点侧重的不是战果如何,杀了多少敌兵——而是如何作战才能最好的保护大帅的实力。”
骆可听得很入神,“所以说——我不能着重演他的热血杀敌,而是应该,应该主演出他的布设和思考力?”
陶心水满意的点点头,冲他竖起两个大拇指:“运筹帷幄,沉着冷静。”
“但是——”陶心水拖着腔调,卖关子。
骆可被她吊着很是好奇:“但是什么啊,桃子姐?”
“但是,他14岁就跟了大帅,到如今也才19岁,还是个少年郎。”陶心水弯弯眼睛,“同时也要演出他的儿女情长。”
“可是,剧本里并无女子和他有对手戏,冲动的戏份只有他和几个司令意见不合——”骆可纳闷:对着几个大老爷们,方刚怎么演?情长怎么又演?演得不好反就会与之前的“沉着冷静”相矛盾啊?
见经纪人笑的意味深长,骆可又看了看剧本,琢磨半天,还是没有头绪。
“谁是他的不沉着、不冷静呢?”
“……”又看了一遍手中剧本,骆可沉默了好久,一半时间是在思考刚刚的问题,一半时间是在犹豫,不知道自己的分析是不是经纪人要的答案。
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着实可爱。陶心水扬眉等他说出心中的那个答案。
“说吧说吧,大胆的说。我们这是在学术交流。”陶心水耐心鼓励小鲜肉。
“是——”骆可吞吐吐,在陶心水的一再鼓励下,惴惴说出口:“大帅?”
……
“这样真的可以吗?”
杜英走了两步又折回来看看陶心水。
拍拍他的肩膀,陶心水心想,留在最后说的话终于可以在此刻说出来了:
“骆可,你听着。今天,此时此刻,除了有表演这个角色的机会,你还会面对很有名的导演,编剧。他们今生,不单单只拍这部剧。所以——不管怎样,按你所想的、所理解的去演,并且,只要是你演出来的,你就要相信自己。因为——一旦不自信,再好的东西也经受不住外人的考验。去吧。”
“是骆可吗?”
“是的。”骆可冲前面的一排人敬礼鞠躬,“导演编剧们好。”
骆可本就长着一张娃娃脸,可爱又帅气,对许多女性编剧来说,无疑是欢喜的。导演也都是过来人,喜怒不形于颜色,也没挑他的刺,认为油嘴滑舌什么的。至于心里有没有这么想……总而言之,还是作品说话。
“资料上说……你11岁时,以童星身份参演过历史剧《******》。这是你的首部作品?”
“是的。我13岁那年,出演过浮生似梦的同名武侠作品。15岁那年,出演了家庭励志剧《妈妈不哭》。”
“哦,妈妈不哭……我看过。他不是出演——他是主演啊。”编剧对一旁的男人解说着什么,看上去对对那个这个年轻人的谦虚很欣赏。
“开始吧。”导演并未多说它词,简明直要,直奔主题。
杨司令扔下日本人的书信,气急败坏:“欺人太甚!简直!”想想又觉得似乎有些逾越,讪讪回过脸来,对大帅说:“大帅,您看日本这也……您怎么会出卖组织呢!简直是狂妄!”
大帅未置可否。
演大帅的是一个男子,虽然脸上画了老成的妆,但是如果仔细看,男子却是25、6年纪,身形挺拔,气质暗藏。他逗弄着梁上的鹦鹉。
离他们尚有些距离的骆可顺势,也盯着鹦鹉看。
“狂妄——狂妄——”鹦鹉扭扭脖子,学舌。
“这……”杨司令举了举手,还是没跟只鹦鹉斗嘴。
一旁洞若观火的李副司令上前解围。
他“呵呵”笑两声:“杨兄,我们都知道,你是在为大帅鸣不平。日本人呢,是不了解大帅,大帅心里装的什么,他们未免也太小瞧了——是吧,大帅?”
说完,绕到男子身后一米多远处,微躬身子,眼神闪烁。
原本望鹦鹉的骆可眉头紧锁,一脸隐忍。但依旧默默站着。
“小瞧——小瞧——”鹦鹉学舌,惟妙惟肖。
“哈哈——”男子朗声而笑,笑意难测真伪。
他放下喂食的饲料,拍拍巴掌,抖落掌心细屑,“这鹦鹉呐——”走到座位前坐下,示意他们也坐。男子喝口茶,漫不经心的开了口:“说起来也是日本人送的。”
半路听见此话,杨司令一时僵在那里,不知该坐,还是继续站着。寻思间,偷偷抬眼望了对面李副司令一眼,李副司令像没事人一样,大刺刺落座。于是杨司令神色稍缓,慢慢坐下,静观其变。
“仔细看,毛色还挺艳!只是这……哎杨司令,也就今天看大帅把玩,之前倒是没见过啊?”李副司令一向脑子活络,顺风使舵。
“啊?”听到自己被点名,杨司令转转眼珠,笑两声,“哦,是不曾见过。”见招拆招,把皮球踢给骆可,“哎?参谋长,你经常跟在大帅身侧,怕是早就见过了罢?”
一直沉默的骆可终于不再沉默,嘴角笑中含讽,垂着眼皮,话中带刺:“见过、没见过的区别——两位司令不妨说来听听?”
“你!”李副司令放下杯具,脸上明显有愠色,又不好当场发作,复又端起茶杯,笑道,“参谋长,仗可以乱打,但话不能乱说!”
杨副司令瞥了一眼上头那男子脸色,连忙搭腔,********:“参谋长啊,不能因为你在鬼子那里吃了亏,打了败仗,就把怨气撒到我们头上啊!”
骆可二话不说,操起腰间手枪,三下五除二,子弹上膛,枪口对准杨司令,动作干净利落,“日了狗了,还就跟你卯上了!信不信我先崩了你!”
杨司令毕竟真刀真枪过来的,这点定力还是有的,“大,大帅!你小子——你放肆!大帅面前,动枪……”
“还知道大帅啊!想想你之前做过的事,那个时候你考虑过大帅吗?啊!”此时此刻,骆可原本白皙的脸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
“林泽。”男子依旧坐着,脸色不曾变过,“把枪放下。”
骆可依旧死死握着枪,姿势不变,扳指一触即发。看也没看大帅,语气无畏:“事后我自会谢罪。”
“放下!”
依旧僵持。
骆可眼神复杂,由一开始的暴怒转为不甘,夹杂着几许毅然,但是转眼,一抹柔软。短瞬间,已是对地上人的鄙夷。那抹柔软突如其来又稍纵即逝,把握得十分得体、贴切,过渡不显生硬,也不浮夸,对于新人,实属不易。
但对枪口下的人来说,方才已是一生。
看见骆可乖乖放下手臂,知道这孩子替自己生气,不像某些心口不一的东西,男子眼里闪过暖意,赞许?信任?亦或是……
咔——
“谢谢。”
对戏之后,骆可以新人的姿态一一与对手的其他演员握手。剧里的两个反派司令戏下态度温和,虽然是老戏骨但是一点也不矜傲。还拍拍骆可的肩膀,说小伙子资质不错。被老戏骨称赞,即使只是客套话,也足够骆可欢喜一阵子了。三人对彼此的表演都挺满意,交流着细节。
另一边——
导演打完板,原本冷峻的脸上绽出亲切的笑容,走向被一众经纪、助理等人围住的男子。方才戏里演大帅的男人。
骆可离他们不远,虽过不去,但听他们的交谈还是能够听到的。
“靳天王,今天亲自面试新人,辛苦了。”导演寻了个位子,在他身边坐下,看看手头的名单,“外头还有二十几号人。”
一旁的助理1号不等男子出声便开口拒绝:“不能再拖啦,刚刚又给你们了3分钟,我们靳铭下面还有电视台的通告要赶,导演您也是知道电视台的人的,时间真的很紧。”
助理2号看了看表,“最好卸完妆就走。”
3号正将大包小包往车子里搬。
男子安静坐在椅上,闭着眼睛让化妆师卸妆,语气温和,向导演表示,真要赶通告,怕是不能再拖。
导演也不再强求,再次道过谢后,起身,将位子还给他们。见骆可还傻愣着盯着这边,语气和方才跟那男子截然不同:“怎么还不走?演完就出去,没看见这里忙得很啊!”
骆可讪讪,吐了吐舌,“这就走。”
桃子姐说过,对完戏后,不论对方名气大小,都要一一打招呼。很显然……那男子的阵势……对方气场太强,自己不敢上前。但是听他们的对话,导演是不是喊他“靳天王”?那个助理刚刚有说靳铭的名字吧?!难道是……是他!?那个连续2次获得影帝的靳铭!!!外界口碑大好的好男人靳铭!骆可作为一个小新人在面对业内前辈的时候,显得尤其激动。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像个愣头青,要用脑子,用脑子,好好跟偶像说话!
“不好意思,前辈?”骆可努力挤到男人身边,声线没控制好,激动的成分太多,音准有些偏失。
男子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兴奋的骆可没能察觉。依旧出声询问,“请问你是靳铭靳天王吗?”
刚刚进来时不曾好好看过他,可能是因为天王很低调,收敛住了气场的缘故。
而如今——
靳铭缓缓睁开眼睛,骆可只觉目光一下子被他的双眸锁住,无法动弹:天王的眼睛好美!
靳铭笑了一下,尽管本意是出于礼貌,但骆可却认为“果然像报道说的那样,天王性子极好”!
靳铭的唇形很性感,然而若听过他的声线的人,一定会一致认可,靳铭最性感的,还有他的声音:“你好。”
山花绽放!鞭炮齐鸣!锣鼓喧天!
骆可完全不能自已,偶像的魅力太过强大,他的大脑已经失控了,一把搂住靳铭的胳膊,引得偶像的眉头又是微微一动,然而他依旧没察觉:“靳天王,我是你的粉丝!超级无敌粉丝!我一直有关注你!你超级超级棒!”
靳铭见惯了粉丝告白的场面,也见惯了晚辈抱大腿的场面,他无声阻止欲上前拦截的助理,波澜不惊的精致面孔上,蓊郁细长的睫毛挡住深邃的眼睛,以至于骆可没发觉偶像的……不耐烦。
“谢谢你。不过——”靳铭嘴角的笑堪称完美,只是没什么温度,“我们赶时间。所以……”
骆可虽然不舍,但是还是起身,挥手离开,依依不舍。
完了,忘记要签名了……
瞧他这脑袋!
桃子姐说他傻狍子他还不承认,哭晕在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