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何言凭借展现出来的天赋和坚毅的心性,被玄意收为义子,视如己出,大加栽培。五年后,何言横空出世,为玄城清扫宿敌,以一人之力,灭掉了当时如日中天的夏城。
何言在外心狠手辣,凶名远播,连夏城城中手无缚鸡之力,并打算归附的普通平民和商人都难以幸免。也正是如此,玄城依凭借何言这把出鞘的利剑,坐实这片地域的霸主之位,周围众城臣服。
暮落渔村的渔民亦因何丘之子与玄城城主的关系,得到了一生都用不尽的财富,这个渔村开始富庶起来,再无人出海。
在他们世袭的观念中,出海打渔是唯一的生计之路,而且在南商宁洲,更多的是富甲一方的商人,以贸易为主流。现在既然拥有了享不尽的财富,又有谁愿意继续日复一日的劳苦?
何丘眼见渔村中人,终日无所事事,未免有些担忧。便告诫他们,如若平日无事,便可锻炼体魄。一来可不被现在衣食无忧的境况产生懒惰之心,二来这也不是坏事,起码能强身健体,延长寿命。
村中人何尝明白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何丘的关系。如果不是他,他们根本摆脱不了穷困潦倒,一生碌碌的命运。如今虽然他失了修为,可何言这个响亮的名号摆在那里,所以村人依然以何丘的话奉为至理。
之后村中迎来了最团结的景象,每日清晨都可以看到整个渔村的人聚在一起,在老橡树前面的空地上哼哼哈嘿的锻炼体魄。为图便利,村人更是在两侧河道之间,架设了一座巨大的木桥,方便来往。
不过说来也怪,自从六年前神秘人来过之后,这个渔村就好像被施了魔咒一般,新生的孩子,竟无一能成为武者,几乎全是凡人的资质。
看到这般情景的何丘,不免有些疑惑。这光怪陆离的大陆,无奇不有,看着何言在修行之路上果然如同那神秘人所说,如同顺水行舟,几乎无视瓶颈。这村中渔民的怪异,会不会与自己儿子有关呢?这个疯狂的想法只是在自己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何丘摇头苦笑自己太过多想了。
此时,声名大噪的何言,自从被玄城城主收为义子,而后全力栽培,已有五年未曾与父亲相见。这一日,他终于衣锦还乡。身着华衣,头戴星冠,腰束玉带,棱角分明的眉目早已褪去稚嫩。
何丘正在院落中摆弄菜园,此时见到自己的儿子,早已这般出色,可碍于衣衫脏乱,只得呆呆的站在原地,一时手足无措。
何言一眼便看出了老父亲心中所想,不顾父亲身上的污秽,上前拥上去。
“儿子,别,我这身……”
“爹,你说啥呢?”
“唉,好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父子相见,难免有太多的话要说。何言与何丘在自家院落内,摆了张方桌,何母做了几样拿手的小菜,这爷俩便在院中,彻夜长谈,饮了一夜的酒,酩酊大醉。
何言带着酒意,在言语之中也透露出,这五年来如何拼命修炼,多少次挣扎在生死边缘,然后奇异的逢凶化吉,顺利突破。这般刻苦,只为日后在大陆上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听着这里,此时已年过半百的何丘不免老泪纵横,却始终没有把真正的内幕道出来。
天将明之时,父子二人酒醒了几分,一向爽朗的何言,面显踌躇之色,似乎有难言之隐。
何丘只是静静的儿子看着,并未开口言语。他知道何言现在接触过太多的自己从未接触过的东西,肯定也有不能说的秘密。孩子愿说,他便听着,不愿说,便就此作罢。
“爹,您知道玄城如今如日中天,在大陆上都有了一些名气。”
何丘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前几日,义父突然收到天创商会的邀请,去往海上的一个岛屿,做一桩大买卖。随同的还有许多神秘的大家族以及实力雄厚的大宗派。此事若成,不仅玄城会与天创商会联盟交好,孩儿也会被保荐到北嵛恒洲号称天下第一阁的世渊学院。”踌躇许久之后,何言缓缓开口道。
难怪何言对此事犹豫不定,且先不说天创商会的财力乃是南商宁洲数一数二的,单说世渊阁这个名字就足于响彻整个大陆。传闻中的世渊阁,异宝无数,顶尖的武技功法,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它做不到的。而世渊学院则是由老阁主一手创立,收纳各种奇人异士,这般海纳百川的气度,岂是一般学院可比。
何言如今这般出类拔萃,缺的不正好是这样一个保荐的机会和一个展现自己能力的舞台?
“此事若不成呢?”何丘虽然老迈,但还是能一语言中其中变数。
何言沉默。
是啊,此事若不成呢?何言岂能不明白,如此丰厚诱人的条件背后,到底是怎样的凶险?可这样一步登天的机会,一生中还会再来一次吗?荣耀和凶险不正是成正比吗?
“既然你心中早有答案,又何来问为父,放手去做吧,爹相信你的决定。”何丘虽不清楚这到底怎样一件事,但从何言鲜有的动容中,不难看出来,此去必定凶险至极。
可自己终究给不了他什么,唯恐他一生的抱负最后因为自己的连累,成为他一身的包袱。那种愧疚无奈之感油然而生,自然而然从眼神中流露出来。
“爹,言儿不孝。”何言看到父亲那眼角愈见明显的皱纹和开始发白的鬓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是为父无能,连个象样的,哪怕是一本普通的武技我也给不了你。此次外出凶险无比,我却由着你去,你会不会怪我太过狠心?”
说这句话的时候,何丘的心里其实就像滴血一般,他何尝不想劝阻儿子不要去,可凭着儿子的骄傲,又怎么甘愿屈居在一处狭小的天地?他又何尝不明白,一旦出了事,那些个同去的大势力哪个没有个脱身之法?哪个没两件异宝防身?
最无力的事,便是有些人毕生追求的,不过是别人与生俱来的。
“爹,相信我,我一定会平安归来。”何言此时还跪在地上,昂着头,红着眼异常坚定的说道。
“孩子,我知道,你有分寸。”何丘拍了拍他的肩,平稳住情绪,语重心长的说道。
“那我便去了。”何言见父亲这般言辞,也不再多说,重重地扣了一个头,起身离去,消失在茫茫山林之中。
何丘怔怔的仰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思绪万千。只是,他万万想不到,这一次,竟是诀别!
转眼就是一月之后,玄城那边突然传信过来,称玄意之子玄青继任城主之位,且告诉何丘以后不会再庇护渔村。何丘听闻消息,当即差点昏过去,连夜入城,三番五次的请见,却一次又一次的被打出来。
何言成名那天起,城中之人无不暗中揣测,下一任城主非何言莫属,那个玄青又怎能比得?可忽然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傻子也知道,何言一定是出事了。
一瘸一拐的回到了渔村,又得知何言母亲当夜便暴毙身亡,无疾而终。次日,玄城的城主府又派了许多护卫,称因为城中变故,将之前赐予的财富尽数收回。一夜之间,仿佛黄粱一梦。
随后几日里,何丘白天便闭门不出,成日酗酒。夜晚便在老橡树下的巨石上,枯坐一夜又一夜。村人见他这般样子,又从这几日的变故看出来,何丘一家出了大事,可怜他老来丧妻折子,那种悲痛之感,村人又怎能体会不到?
几日之后的一个清晨,村人发现,老橡树一夜枯萎,而何丘也在这一夜之间白了头发,目光呆滞,呓语一般的说着‘报应’‘都是报应’一类的话,已然陷入癫狂。
天才何言之名,也随之像一束彗星一般,骤得声名,陨落亦速。
结局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