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朴的铁环之上纵横着锋利的倒刺,狠狠地束缚在南宫启的面颊之中,将他的脸庞抠得血肉模糊,可是诡异的力量却是从南宫启的体内传出去,化作了浓郁的生命力,前一刻还破损的面容,下一秒便是完好无损。
见到南宫启的顽强,那铁环便是再次高高升起,然后再次落下来,在他的身上留下更为深邃的伤痕,肃杀之意从其上扩散而出,南宫启在那力量的折磨之下,竟是发不出任何的言语,只觉内心空空荡荡,仿佛化作了行尸走肉一般。
“先知死……后有生……”
南宫启听到了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张嘴缓缓吐露真言,可是因为那铁环早已戳瞎了他的双眼,使他的双眼不能够视物,自然是寻不见那说话之人的模样来,腐败的气息从他的双眼之中缓缓地升起,然后朝着他的脚踝处落下,只是顷刻之间,他的身体便是开始变得有些麻木了,他有一种预感,若是令这种气息真地扩散到全身,即便之前救他一命的那个公输老鬼再临,也是不能再救他一命。
巨大的光羽从他的背后扩散开来,隐隐竟是形成了一双巨大的羽翼,南宫启的肌肤变得苍白,满头的乌发此刻则是飘然若雪,他微启双眼,双眼之中空洞无神,不可视物,可是其中却是流露出灼目的光,那正是腐败气息的来源,目光所及之处,皆数化作焦土荒芜,令人不敢与之忤视。
倒立的五芒星则是朝着南宫启反涌而来,仿佛是化作了灼烫的烙铁,在他的胸膛之上印下了倒立的图纹,南宫启承受不住,并非是因为痛楚,而是因为在那五行化作的烙铁之中仿佛夹杂着一种折磨心灵的力量,哪怕忽略掉身体上的疼痛,可是依旧不能无数灵魂上的折磨,在那倒立的星芒面前,南宫启仿佛化作了一个引颈受戮的囚犯,显得有些无助。
可是那芒星终究是砸在了南宫启的胸膛上,然后融入了他的身体之中,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挣扎的缘故,那五芒星上方的两个星角竟是有些扭曲,倒是有些像一双诡异的弯角,芒星中央的四象则是两两分开,化作了两个菱形的印记,仿佛微微眯起的双眼,于是在南宫启的胸前,便是犹如多出了一个似牛若羚的头颅。
随着那羚牛之首的出现,南宫启的胸前竟是出现了一丝的漆黑,他的胸膛开始变得干瘪,纤细的骨骼开始变得粗壮,随后竟是突破了他的肌肤,蔓延为可怖的骨刺,他佝偻着自己的身躯,仿佛有无限的痛楚从他的身上爆发,随后他舒展臂膀,并不是因为舒适,而是为了散发体内汹涌的灼热,他的身体存存爆裂,露出了其中筋脉以及血肉。
诡异的触手再一次破土,那些触手并非南宫启背后之物,而是源自于地底的深处,之前有一些已经被他撕碎吞噬,可是此刻涌出的却是更加繁复,那些触手嘶吼,露出了可怖的牙齿与口器,发出了刺耳折磨的声响,其中还隐含着一缕无法安抚的疯狂,从地底的深处翻涌而出,贪婪地朝着南宫启的方向汹涌而去,仿佛是邪恶的浪潮,只是顷刻,便是将南宫启直接淹没了。
脊背的中部被狠狠刺去,随后是身体各处,只要是暴露在外面的地方,皆数没有被那些罪恶的生物放过,南宫启猛地昂起了自己的头颅,苍白的长发便是在刹那之间化作了漆黑,可是那漆黑不是明亮的黑,而是给人一种浑浊污秽之意,整个人仿佛是中了某种急速的猛毒,奋力地挣扎着。
此刻的南宫启却是仿佛化作了一个酸袋,从他身体的破损处,流淌下狰狞的浓水,随后那些浓水化作了漆黑的恶沼,恶沼的数量仿佛不曾断绝,朝着四面八方汹涌蔓延,反倒是将那些触手掩盖其中。
无数的光芒闪烁,乃是此处空间之中的禁制,可是那些光芒在触碰到恶沼之后,只是稍稍闪烁,便是随之消逝,没有任何的阻拦,那白成巫设置在此处空界之中的八千禁制,便是悉数破碎,那禁制破碎速度之快,甚至连白成巫自己也是无法感知。
只见恶沼翻涌,仿佛海潮一般抬起,然后如同潮汐一般退却,生出了无数粘稠的人形来,那些人形张开了流着粘液的大嘴,发出了无声的嘶吼,将那无数的触手吞入腹中,然后反哺回归,南宫启的力量,竟是不减反增,只是他身上的伤势,变得更加沉重。
南宫启的身体里总是会有许多奇怪的东西,虽然不明白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可是南宫启却是下意识地对那些可怖的东西生出了一丝的亲切之意来,所以便是任由它们处置那些妄图撕碎自己的魔怪,然后再由它们反哺自身,一种奇怪的感觉从他的思想之中诞生,按理来说他也应该是个正常人才是,可是自从醒过来之后,自己倒是越来越不像个人,反而朝着怪物的方向一点点地发展,不过这样的思想才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便是被充斥在他体内的力量直接驱散。
“有些东西自是魔鬼,有些东西生为天神……”
那诡异的声音再一次出现在了南宫启的脑海之中,这一次南宫启听得明白,却是回忆起那人的声音来,毕竟是自己苏醒之后听到的第一个声音,印象还是十分深刻的。
只是那被白帝之中的阴影之狼称为公输老鬼的家伙,为什么会如此帮衬自己?
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妄自的怜悯与垂怜,在这个世界上,却是少之又少的,既然如此,那么那位前辈帮助自己,自然是有他的道理所在,又或是对自己这里,有所图谋。
不过南宫启只要稍稍分神,那巨大的痛楚便是如影随行,让他不得不分神应对。
虽然南宫启的身体在这一次次光暗的交锋之中不断增强,可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意志存在于自己的身体之中,相互排斥相互冲突,甚至是相互战斗,也是一件十分凶险的事情。
至于那些贪婪的触手,则是化作了南宫启的食粮,一部分归入铁灰色的金属环,一部分则是注入到了南宫启的身躯之中。
漆黑的恶沼与苍白的光羽纠缠,化作了一个巨大的蚕茧,而南宫启现在,则是如同化作了一只吐丝作茧的蚕,将自己包裹其中,才能减少自身的痛楚。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的时间,南宫启的动作忽然停止,整个人静止不动,被包裹在苍白漆黑交错的蚕茧之中,整个人仿佛再次死去,唯有那风暴呼啸一般的呼吸声,还有雷霆一般跳跃着的脉搏,显露着他此刻依旧存活。
无数的光出现在了南宫启的身旁,那些光芒仿佛获得了自己的生命,随着他的呼吸围绕着他旋转,仿佛无数闪烁的萤火虫,此时这处空间已是愈渐地黑暗了些,所以那些光芒便是愈加地明显。
然后世界静止,蚕茧之中的呼吸声也不复所存,可是一只手臂却是从其中刺穿而出,随后南宫启整个人都从其中钻了出来,他的头发半黑半白,他的身躯竟然也是如此,一侧如同天使一般圣洁,一侧则是如同恶魔一般污秽。
他爬出地十分艰难,可是他的双眼之中却是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不多时,他便是从其中脱颖而出,蚕茧破碎,化作了古朴的长袍,附着在他的身上,高耸的立领遮盖了他诡异的面颊,漆黑如血的长袍之上横贯着苍白的十字,唯有一双猩红的双眼暴露在外。
漆黑的翅膀出现在了他的背后,那双翅膀仿佛乌鹊的鸟羽,可是规模确实比乌鸦更加巨大,近乎笼罩了南宫启的整个身体,虽说是羽翼,可是羽翼的末端却是生长着锋锐的倒刺和钩爪,暗淡的光辉从其中闪烁,虽然是圣洁而苍白的光芒,可是实际上却并未有一丝的温暖之意,而是无比可怖的极寒。
那些严寒笼罩在身,可是南宫启却是并不觉得寒冷,反而觉得有些清凉,他听到自己胸腔内部,传递出强而有力的轰鸣,那声响巨大,气势磅礴,随着他心脏的跳动,他那条由息壤化作的手臂也随之鼓胀。
他意念动了动,抬起了自己苍白的右手,暗淡的血脉从上面寸寸爆裂,噼啪的声响从他的手臂之上传出,他的手臂变得坚硬,竟是犹如顽石,可是那顽石般的手臂却也是承受不住他体内的闷响,细密的缝隙从上面出现,撕裂了他手臂之中的骨骼与筋脉,露出了其中宛如岩浆一般缓慢流淌的血。
“烈火之党,寒冰血脉,圣痕枢纽,黑暗之心,好极好极,果然是不出我的所料。”
巨大的水晶屏障之前,一个戴着斗笠的中年拍手顿足,满是褶皱的鼻翼两侧却是布满了猩红的血泪,他时而大声叫好,时而低声呓语,整个人仿若疯魔,发出了神秘的祷言:
“我听见了烈火重临,我知晓了寒冰之音,我听闻,这世上,又是有了告死的降临”。
“天蚕一族果然有道,我本来以为你想让他走你那条老路的,没想到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居然真的弄到了那两样东西,不过你倒是舍得,如果你不给他那两样东西,而是自行吸收地话,千年之内都不会有人敢来烦你。”
白发红衣的魔女双手抱于胸前,冷眼望着那狂乱的斗笠男,可是在她望向南宫启的时候,却是满眼的温柔。
“那是我儿子,我不为他着想,那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斗笠男子忽然转过头来,露出了一张苍老的面颊:
“我能活再久,也只不过是苟延残喘,眼看希望就在我的手掌之中诞生,我自然是快活无比,哪怕是让我现在死去,也是足以,二十年前让他死去,也不过是我诸多计划当中的一环罢了,二十年嘛,打打坐也就过去了,倒是你,值么,莉莉丝,我看到你的恶魔之血,正在缓缓地消散。”
“我的事情,你管不着。”
魔女冷哼一声,双眼化作诡异的竖瞳,其中更是犹如万千蛇蚁爬行,甚是可怖,随后话锋一转:
“你怎么知道他能够觉醒告死天使权位?”
“嗔魔道虽然博大,但是自从主位凶兽嗔魔兽被除掉的那一日开始,就已经是在一点点地没落了,白家的二鬼虽然说不喾为鬼才,凭借几条触手就能再起嗔魔道,可是他优柔寡断,而且眼里只有他的那位小情人,若是不然,他又怎么会反戈一击,令白帝城成功陷落?
不过眼界不同,他终究是不懂我的意思,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又怎么能够忍心看着启子成为嗔魔兽复活的食粮?
白二鬼想要用息壤唤醒嗔魔兽意志,我难道就不能用嗔魔兽的残骸去填补我儿子的修行?
不过现在,还只不过是个雏形罢了,告死天使权位,哪里是有那么好成的。”
“我要去见他——”
“随你,不过他却不一定认识你。”
“你什么意思?”莉莉丝横眉冷对,眼中却是多出了些许的怒意来:
“公输无道,你把他的记忆洗掉了?”
“这是他第二次茧化,从此之后,斩断前世,蛊神试验对他的魂体伤害太大,总需要屏蔽一些才行,他现在,只是他自己,只拥有一份记忆,当他三茧破蝶的时候,才是真正复苏的时候。”
公输无道一脸戏虐地望着莉莉丝,脸上浮出了扭曲的笑容:
“你要是觉得能够让他再一次爱上你,你自然是可以再试一次的,不过话可先说好,他现在是醒觉,你的那身魅惑,可以收一收了,”
“那他的真名是什么?”
“反正不是你强行施加给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话说回来,我又凭什么要告诉你?”
“你……”
莉莉丝狠狠地瞪了公输无道一眼,随后甩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