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红日正从连绵的山脉间喷薄欲出,春风绿满了整个河岸,遍地水暖,又是一年春。
“徒儿,你上灵鹫山灵光洞多少个春秋了?”银发垂地,白眉垂胸的老者问道。
“禀师父,徒儿上山已经三百六十五载了。”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少年模样的人答道。
“流云,你的大劫已到,师父恐怕是不能留你在山上了。你带着本洞的两件法宝下山吧。”银发老者伸手从怀中掏出一镜一剑递给少年。
“师父,弟子修道未成,不愿下山,还请师父留我在山中修炼吧!”少年跪在地上哭道。
“快起来,徒儿。”老者将少年扶起来又道:“冥冥中一切早已经注定,为师也无力改变。你我虽然师徒情深,奈何缘浅,你虽身处道门,然而你终难成道业。你此劫与你的身世息息相关。为师不便多言。这天界、人间界、冥界、妖魔界的事,一切自有造化和安排,莫说是为师,就算是道尊也是要顺其自然的。”
“师父,徒儿明白,这世间的一切自有定数。只望师父告诉徒儿一件事!”
“什么事?”
“我与您可有再次相见之日?”
“有缘自会相见,无缘万里难逢。你我师徒一场,自是有缘。只是此见非彼见,你所之见,并非我所之见。我所之见,又非师徒之见。你若过了此劫,它日之修为未必在我之下。”
“师父,能再与您相见那便是好的,我不管什么此见非彼见,能见就是好的。您待我如生父一般,我舍不得您。”
“徒儿,你道业果然是浅,这世间之事,当分则分,当合则合,半点强求不得。世人多在于强求,才称为世人。你我已非肉体凡胎,切记不可强求,不可起贪念。你的劫是人间劫,为师赠你水火镜和绝情剑,一是希望你能置人间水火而安然无恙,二是希望你能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不要儿女情长,耽误大事。”
“徒儿谨记师父教诲。但是徒儿有一事不明,还请师父赐教!”
“说!”
“徒儿的劫数在人间,人间何需水火镜和绝情剑两件宝贝呢?”
“昨日道尊在昆仑山玉虚洞宣读了法旨,距上次魔尊、妖王、鬼将出世已整整一万年,所谓万年即一个轮回,人间当再次有难。我道教世代以慈悲为怀,不能见死不救,然而自上次封神斩将以来,已修成正道,不便插手人间事。此次派与人间有缘的九大弟子出山,一是你们劫数已到,二是所犯是人间劫,厄运难逃,定要到人间走一遭的。”
“九大弟子都是谁?人间劫又是什么劫?”
“徒儿,天有天道,万物皆有安排,咱们道家已能算尽千年天机,实属不易,然而天机泄露太多,仍会遭天遣的。为师只能告诉你一件事,你此次的人间劫为红颜劫,一定要离女人远一点。”
“是,对了师傅,我能把和我朝夕相伴的狮虎兽带走吗?”
“它与你有缘,带去吧!”
“那徒儿几时动身?”
“今日动身!”
“啊,师父,你太无情了吧?今天就让我走?”。
“不是为师无情,妖魔鬼界早已经蠢蠢欲动,师父是要你下山去救人!”
“那好,徒儿马上启程!”
“等等,记住‘莫失莫忘,仙道永长;莫痴莫嗔,永保仙根。’”老者在白流云的额头上轻轻一点,一道金光射进白流云的额头内。
“师父,徒儿就此拜别,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别说的和绿林好汉似的,为师是让你下山,不是逼你上山。”
“哈哈,师父,今日一别,它日再见啦!”白流云领着狮虎兽转过身摆了摆手走了。
渡厄道人看着他远走的身影,微微有些心血摇动。修道万年,第一次觉得有心血来潮之感。他微微望向昆仑山玉虚洞,世间又是一场血雨腥风,一切早有定数,神道亦无力改变,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白流云已经三百多年未下山了,好在下山的路只有一条。刚到山脚下,灵鹫仙山就已经隐去,只留下一大片空地。
“果然是这样!”自封神以后,世人再看不到仙山,就是因为仙山被仙法隐去了。只有有缘人才能望见仙山一二。他摸了摸胸前的水火镜和身后背的绝情剑,哼着小曲向群山之外走去,入了红尘,就是俗人。
尘世间的烟火透着尘世的味道,一间冒着炊烟的小木屋横在眼前。屋子旁边还有一个堆满了乱柴草的棚子。白流云在山上饿了就吃松子,渴了就喝泉水,但是附近却没有山泉。他口渴的厉害。
他在柴门外叫了几声,但是屋里屋外却没有人回应。
“山中岁月容易过,世间繁华几千年”,人生有这样的一间草房茅舍就足够了。白流云想着便推开了屋门。
“不好,屋子里的气味不对。”他皱着眉思忖着。这屋子里除了人的气味,还有血腥的气味。仔细观察了一下屋子周围,锅里正蒸着糙米饭,火还没有熄灭,人应该是刚不见的。顺着血腥的气味,一路走进屋子后面那片长着参天巨树的林子。
一股股白烟从林子深处往外冒。
“太上智光,烛照太虚,心如明镜,路不迷津。”白流云刚一念完,这片白烟渐渐消散开来,眼前是一条石块铺成的路。
“莫非是遇到妖怪了?”白流云从背后抽出绝情剑,牵着狮虎兽向前走着。虽说学道三百余年,但是他根本没有什么实践经验,腿竟然有点抖。
旁边的狮虎兽却是昂首挺胸:“你害怕了?”
“我,我不怕,我们可能是遇到妖怪了!”他颤颤巍巍地说道。
“三百年的道行我看你是白学了,还没有见到妖怪,你就怕成这样,要是见到了,你肯定掉头就跑!”狮虎兽白了他一眼说道。
“呸呸,你懂什么,我是只学了三百多年的道行,又不是三千年、三万年,我现在连三尸都没斩尽呢,所以才要下凡历劫,要是那妖怪有三千多年的道行,我们可就玩完啦!”
“看你那点出息。我觉得不太像是妖怪。师父不是说自上次众仙佛道与妖魔鬼大战之后,保人间界一万年的太平嘛!”
“是啊,现在一万年到了,妖王、魔尊、鬼将都即将再次出世,这些小妖小怪的自然不会再守规矩了。”
“啊,照你这么说,咱们真遇到妖怪了?”
“我想是的!”
狮虎兽掉头就跑。
“哎,你跑什么?”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对付妖魔鬼怪应该是神仙们的事儿,可不是我的事儿!”
“还说我呢,你看看你,我不就是半个神仙嘛,你别跑!”
“算了吧,就你那三百年的道行?我听说吃人的妖怪至少要修炼五百年呢!”
“五百年有什么可怕的?名师出高徒,我虽然是半个神仙,但是咱师父厉害啊!”
“也是,那我在边上给你加油!”狮虎兽用毛茸茸的爪子拍了拍白流云的脚。
“花猫,你也太没出息了吧?我带你出来可不是让你看热闹的啊?”
“我才不是花猫呢!历劫的是你,又不是我,我要是帮你,你怎么渡劫呢?”
“你??????!”
“你们两个聊的还挺开心的嘛?!”
“你是谁?”白流云看见远处袅袅走过来一名女子。
“我嘛,家住林子外面的小屋。”女子嫣然一笑,红唇轻启。
“就你,家住林外的小屋子?”
“怎么?不信?”
“我信,那我请问你锅里蒸的什么饭啊?”
“哟,我可不知道,一般都是我家婆婆做饭。”女子伸出手,望着自己那长长的指甲说道。
“那你家婆婆呢?”
“大概是出去了吧!”
“哼!”白流云冷笑了一声,这女子身上发出的血腥味和小屋里发出的味道是一样的。
“小兄弟,我见你长得挺英俊的,不如当我们家的上门女婿好了!”女子捂着嘴笑道。
“行啊,能娶到你这么美貌的女子是我的福气!”说着往女子跟前走去。
女子招着手道:“来吧,来吧,我的小心肝,来让姐姐亲亲!”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神咒猛起,一道灵符闪着金光从天而降,直奔妖怪面门飞去。
“哎哟!”妖怪躲闪不及,一下子被定住了。
“少侠饶命,少侠饶命!”女子突然泪流满面地恳求道。
“美人,你叫谁?”
“我叫你啊!”
“我是你的未来夫君,我是你的小兄弟,我可不是什么少侠。来叫夫君!”白流云用手摸了摸妖怪的头发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
“你看上去不像是好人!”
“哈哈,说对了,我不是好人,但也绝不是坏人。”
“你放了我吧,我保证以后再不害人就是了!”妖怪望着亦正亦邪的白流云道,她不明白这个年轻人刚才还一本正经地念咒,现在为什么又这么不正经,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放了你自然容易,只是我不能让你再害人了!你把内丹交出来吧!”
“交内丹?”
“对,我师父曾经说过,凡是妖魔鬼怪修炼均有内丹,内丹为妖魔鬼怪吸收天地之灵气的载体,如果没有内丹,就不可能修炼,你若交出内丹,我便饶了你。”
“你好狠,如果我把内丹交给你,就会现出原形,我这五百多年就白费了。”
“你也觉得你修行不易,可是你为什么要吃人?妖魔鬼怪皆有善恶,修仙正道你不走,非要闯进邪门来,让你交出内丹,已经是我慈悲为怀了。”
“好,我交出内丹,你先把符收了。”
“好!”
咒声一起,金符即刻消失不见了。
只见那女子盘坐于地,丹田用力,慢慢从口中吞出一颗鲜红的珠子。
内丹的颜色可以断定修行的时间,500年以上可以修成圆形内丹,内丹为鲜红色。1000年以上可以修成绿色内丹,内丹为椭圆形。2000年以上内丹才可以修成心形,为金黄色。历经九九八一劫,再加上5000年的修为就可以位列仙班。古往今来,有多少妖魔鬼怪为了内丹而吸食童男童女的精血,吸食人的阳气。甚至食人心、脾。这就是贪念。爱恨念嗔痴俱无才可以修成仙道,而这些妖魔鬼怪却嗜血成性,头脑简单,真不知道是应该可怜还是应该可恨了。
“嘿嘿!”白流云正欲去取妖怪的内丹,只见那女子一转身形,跳到远处,大叫一声:“劈”。她的内丹突然变成了一道闪电,只奔白流云而来。
“不好!”他把绝情剑往胸前一立,想躲已然来不及了,一道金光扑面而来。
“完蛋球球!”
过了好一会却没有动静。
“哈呼,哈呼!哎,我还有呼吸?!”他慢慢睁开眼睛。望见地上躺着一具黑兔的尸体。
“啊?我还没出剑呢!神剑就是神剑这么厉害,哇,师父还真是谢谢您!”他正摸着绝情剑高兴。
突然听见有一个女人在说话:“这些妖怪,真是可恨!”
“祖宗的,还有一个?”他正想骂人,转头一看,却一个道家装扮的女子。
“你是什么人?刚才是你杀了妖怪?”
“是我又如何,不是我又如何?”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啰嗦!”他瞪了那女子一眼,一阵阵地心虚,就算师傅说我有红颜劫也不能对美女这态度啊,算了,说都说了。
“哟,你还不耐烦了?女子淡淡一笑。
“师父说过会有九个道派的人下山,莫非她是其中一个?”冷寒冰想到这,细细打量着眼前人。
眼前人似乎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肤如雪,发如墨,淡如******的唇,一双美目中间长了一颗胭脂痣,眼角眉梢透着灵气。发髻高挽,一身旧道服。
“你看我做什么?”女子歪着头问。
“道姑那里人?”
“尘世中人。”
“道姑往那里去呢?”
“往尘世中去!”
“丑云、黑云、乌云,师父说了让你离女人远一点!”狮虎兽咬着白流云的裤腿,扯着他的裤子说道。
“噢,对对。你别扯了,我裤子都要被你扯掉了。那姑娘我就不打扰您往尘世去了,就此别过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白流云抱了抱拳,一溜烟跑了。
“他刚才念的那几句,明明是《黄庭经》,莫非他也是遇劫九子之一?”道家女子把手伸进妖怪的胃里,两颗闪着银色光芒的灵魂石慢慢升向了天际。
“望你们早日投胎。”
春光乍泄,阳光明媚,绿柳参差,花香满山。
“人间还真是一片繁华啊!”白流云领着狮虎兽正往前走。
“丑泥镇?这镇名有意思!”他望了望高耸的牌坊道。
“神仙好,神仙妙,只有神仙是非少。世上几人能成仙?世上几人能得道?你看那千金小姐为情生,为情恼;你看那书生只把功名考;世人可笑真可笑,功名利禄忘不了,世人可悲真可悲,岁月无情逐日催!”
“老先生,你唱的是什么?”白流云望着眼前这个穿着又脏又破的老头问道。
“莫失莫忘,仙道永长;莫痴莫嗔,永保仙根。踏进这丑泥镇,尘世污泥惹一身。年轻人,赠你八字真言:浩然天地,正气永存。切记切记。”老者说完转身不见了。
“师父,师父是您吗?”四周一片静寂。
“该来的终是要来的!”白流云迈着坚实地步子走进了丑泥镇。
这是一个用泥堆成的镇子,不管房子还是摊位,都是用泥堆成的。
“客官,要投宿吗?”店小二凑上前来,上下打量着他。
“住宿?”他觉得已经脱离了肉体凡胎,睡觉这种东西根本没有必要。但是既然是要到人间历练的,何不就按凡人的习惯呢。
“给我来一间普通的房间就行了!”
“好嘞!”
用店小二打来的洗脸水,洗了洗脸。推开窗望向窗外。楼下杨柳如画墙,来往行人如织。
“好一派热闹繁华的尘世间,只可惜我只喜欢清静。”他正在关窗,突然间望见有一个人和普通百姓不一样。这个人的头顶正在往上冒黑气。
“不好,他是妖!”白流云看着这个人一直走远,口中念念有词,灵魂便跟着那个人飞出了体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