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丐抖了抖手里的破碗,一枚铜板从碗底跳了出来,铜板被磨得很光,在阳光下闪着一种经过无数人磨搓带着丝丝油渍的光。这就是铜板能体会的红尘。一个铜板,一个烧饼,一个普通人的早餐,它又传递到烧饼人的手里,就这样在世人手里转啊转。
铜板在高空翻了几个身子落下就在碗底打着转。
老乞丐睁开浑浊的双眼望了望前面这两个年轻人,嘴里叨弄这什么。然后从破烂衣服里掏出了一本书翻了起来,手指摩挲的指着书上某一段,眼神一亮。突然道;
“年轻人,我观你顴骨神气,命宫宽大,精神如日东升,恍惚间似有腾云其身,是块修真的好材料啊”
“少爷,后面那个老乞丐好像在跟你算命呢”,仆人打扮的那个年轻人撤扯了扯前面正看姑娘看得入神的公子。
只见他把折扇摇了摇,打开又合拢摆着头自言自语道;“肌肤似雪,眉黛如远山,唇红齿白,还有这摇摇的柳枝身段,真是上好的美人啊!”
仆人见少爷似乎没有回过神又扯了扯他衣衫。
“少爷,你叫我给他扔了一个铜板的老乞丐好像在给你算命啊!”
这位面容俊朗,身体修长的江南公子哥一副被打扰雅兴的面容伸了过来说;“陆五,什么老乞丐算命啊,本公子哪有心情看甚老乞丐!”
“你叫我扔了个铜板给他”陆五对这大少爷颇为无奈道。
陆公子转过脸向那老乞丐看去,只见他双目微闭,双腿盘在石板上,若是没了这个讨饭的破碗,倒是像一个苦修的道士。
“老乞丐,你说甚,给本公子算甚命来”摇扇公子合拢手中扇子喝问道。
“观你顴骨神气,命宫宽大,精神如日东升,恍惚间似有腾云其身,周身灵气围绕,有成仙资本”老乞丐闭着眼答。
陆公子心下暗爽,又逮到一个老骗子,心想得好好戏弄他一翻。
只见这公子哥突然变化了脸皮,站直了身体,就像在学堂里拜见老师一样拱手弯腰道;“老先生,学生无礼了,还望不吝赐教。学生家父是本地的知府,这里人多眼杂,可否方便到府上说话”。
陆公子心底一笑,平日说道此处,这些老骗子脸色煞白,双腿发抖就交代了自己不该上街行骗,就对着本公子磕头认罪了。
只见这老乞丐抖了抖身上的灰,把四月天里一大片空气都污染了。站起来对陆公子道;“那好,就依你所言言!”
说罢嘴角还荡漾着一股莫名的笑。
江南四月的天气,县城里行人络绎不绝,昌明县身处江南,这些天的天气就带着春的味道从四方的风里传来,熏得行人似醉。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街道里有些卖糖葫芦的小贩,还有一些摆着烙饼的摊子撑着伞叫卖。
日头当空,大阳光正问候着每一片土地,拂过红砖和绿瓦。青楼的姑娘也卖力的摇晃着身子骨娇笑着惦记街上行色匆匆的游客。
陆公子可没空欣赏美女和诗人眼里的如诗如画,他正带着这老乞丐回府准备好生杀杀他的锐气,寻一点乐子出来。
三人奇怪的组合一路从街头穿过街尾,溜了几个弯就到了宋府门前。
门前的管家给陆大少爷开了门,陆大少小声问道;“钱叔,父亲还在县衙吗?没有回来吧!”
被叫做的钱叔的老人笑着说;“早就回来了,说要今天考问你的功课,让你到书房去。”
老管家看了看外面的老乞丐疑惑道:“怎么还带回来一个乞丐。”
“一个算命的,算命的……。”陆大少爷摸了摸头尴尬的嘿嘿一笑。
老管露出一丝苦笑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路过庭院,陆少爷到了书房,站在门外从门缝心下忐忑的瞧了瞧里面,陆知府坐在梨木雕花的太师椅上,擎着毛笔在写什么,面容紧锁得要浸出一滩水来。
陆少爷敲了下门,从里面传来了个威严的声音。
“陆山?进来!”
陆少爷双脚发抖,紧张的走了进去。
“每天不思进取,还到处游玩,连一个禀生都没考中,看看你写的文章,尽是神鬼乱力,还读甚聊斋,大丈夫在世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陆父声声喝问道。
陆大少爷抖得更厉害了,哪里有老乞丐说得“精神如日东升,腾云其身”。支吾着不敢答应,心里却惦记着得有个方式下台。
忽然心生一计,硬着头皮对父亲说;“今天在街上遇见一个老乞丐,说我有仙缘,还说甚注定我有腾云之相”。
陆父一听此话,胡子气得发抖,声音陡然响亮了一截。
“不孝逆子,你要气死为父吗?仙缘飘渺,几人能得。朝中上下就有国师一人是活神仙,你这个不孝子何德何能”
陆山这时就像一只被架在火上烤得乳猪,翻身就是烫。
厚着脸皮说;“我把这老乞丐带来了,我让他进来给父亲说一说”
陆父只好赖着性子铁青着脸坐在太师椅上。
老乞丐早就躺在书房外的栏杆上晒太阳,陆山见到他时只见老乞丐嘴角还挂着些口水,明显是酣睡了过去,看了看他这样子,心里面只能指望父亲把气都撒在这老乞丐身上,自己躲过一劫。
大少爷提起右脚踢了踢这老乞丐,认真的俯下身体研究了下,突然给了一大脚,老乞丐吃痛站了起来看看四周。陆山在傍边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还指了指书房里面。
老乞丐还是微闭着双眼,好像一辈子都睡不醒,陆父铁青着脸望着拉耸站在屋子中央的二人,一时气的发不出声,只是呼哧呼哧的喘气。
突然这老乞丐站直了身体在身上用力拍了拍,灰尘一次那个一层的往下掉形成了一个包围圈。陆山见状不妙,双脚迈开一大步灵活的躲了过去。
老乞丐眼睛微微睁开,只见枯草般头发遮盖下的眼睛露出雪森的光,笔直的向宋父走去,走到书桌前,从笔架取下一炳狼毫。一双漆黑的手从破烂的袖口伸了进去,捣鼓半天摸出来一瓶红色粉末状的东西。
老乞丐咳了一声,拧开了瓶盖随意的放在书桌上,瓶子里散发一股特殊的味道,就像那年陆山家里的黑猫被什么动物咬伤后它拖着血淋淋的身躯回来时散发的腥味。他俯下身体往瓶子里闻了闻,又伸进袖口掏出一张黄纸铺在书桌上。
乞丐全身气质陡然一变一股无形的风从双臂下生出,吹得身后的陆父脸上发冷。
只见他右手捉狼毫毛笔浸入黑色瓶子里,嘴里念念叨叨。瓶子里的粉末眨眼间化作一滩糊状,浓郁的黑色液体就像获得了生命一样向笔肚爬去。
吸满液汁的狼毫被老乞丐提了起来,笔锋停在黄纸上向下一顿,
墨色行于纸上,一种古朴的花纹展现在这黄纸纸上,笔尖行至黄纸末端,老乞丐停下了笔。
嘴角裂出一个道不明的笑意,把这刚刚画好的黄纸用食指和中指掐在了指尖,嘴里念了捣鼓什么。
那张黄纸变得通红,一种道不明的力量酝酿在其中,突然它就在指尖上里燃了起来。
只见老乞丐手腕一抖,黄纸化作一团火球向门外的庭院射去,火球烈烈穿过门房停在院子中央,升腾起来的高温把空气灼烧起来发出哔剥的响声,霎时院子中央的一株古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黄下去后燃烧了起来。
硕大的火球升腾在院子中央,这股强烈的灼热就算远隔十几丈的陆山也感受得到,陆父从椅子上拍腿而起望着老乞丐一脸不知所措,心中强烈的惧意让他心中慌成一片。
老乞丐老脸激动得显出不正常的红晕,嘴角的笑意更加不明了。
突然,“嘎嘎,嘎嘎”的笑声从他那口黄牙的嘴里传出,笑声就像猎鹰把指甲用力磨在崖石上。
“困了我六十年,一甲子了,你耐不住性子用法力了,嘎嘎,终于我冲出了封印”
老乞丐疯狂的举起双手向头顶挥舞,神色疯癫的大笑道。
话音刚落,老乞丐停下双手,一股股幽黑的气状线条在手上显露出来,双手筋脉鼓起,血流好似要膨胀而出,一股吸力从掌心聚集了起来。
忽然右手似毒蛇一样窜躲而出,扣在了陆父的喉咙上,这些幽黑的气体顺着双手游向喉咙,窒息让陆父发出呼赫的声音,脸色也无法呼吸变得煞白一片。他把陆父提得更高了些,自身的重量让本就无法呼吸胸腔胀缩得更厉害,以至于陆父双眼鼓起,四肢筛糠似得发抖。
陆山望着恐怖至极的景象,他血流出脚往头上涌去,大叫一声“啊!”,猛然冲到距离身旁重最近的一张梨木椅子边。
心中的恐惧让他的手有些颤抖却又生出一股怪力,双手握在椅柄把这个重达达几十斤的梨花木椅提了起来,使足了全身的劲向老乞丐砸去,梨花椅子在巨力的作用下直挺挺的飞向提着陆父的老乞丐。
如果椅子在任何一个普通人头上落下,这人肯定会头破血流,脑袋开花。而老乞丐连头都没有回,任由雕花梨木椅向他飞来。
这时椅子在空气中,发出吱呀一声就坠落在乞丐脚边,椅子就如同纸做的一般,没有掀起那怕一丝头发,更别说头破血流。
陆山眼神呆滞的望着这一幕,抑制不住的恐惧如同潮水涌来包围了他,让他双腿迈不动,全身上下发着抖。
老乞丐伸出左手掐了一个印决,一丝黑亮的光芒射入陆山的眼睛,他如中了魔怔倒在了地上。
并对着陆山倒下的身躯道;“你小子这身皮囊还算过得去,等我吸够了精血再来好生利用你的皮囊”。
此时陆父俨然只剩下一丝生机,身上的肌肉全都陷入了骨头里,只剩下眼睛还在的铮铮望着书房的房梁。
老魔头贪婪的舔了舔嘴,右手抛开陆父,尸体从梨木椅上跌落下来躺在冰冷的石板上,顷刻间父子二人躺在书房的青石地板上生死两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