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墨儿都给您说了吧。”
奇兴城牵着几匹马走来,脸上露出焦灼的神色,他心里很清楚,这件事对公子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自从阁主让情缘阁重现江湖,又将公子排在江湖十大新秀榜榜首,这主要的目的是让那些势力明白,当年名震五州的情缘阁,也要参与到这场争夺皇位的斗争中去,情缘阁派出的只有公子一人。
自从接到阁主的来信,奇兴城马不停蹄的从帝都赶来,首要任务就是帮助公子来完成公子想要做的事情。可是,奇兴城不论如何马不停蹄的赶来,依旧没有提前到达无名镇。若不是从颜墨儿口中得知夜无悔竟然被人刺杀,奇兴城也不会对自己的迟到产生一种深深地懊悔感。
夜无悔无奈苦笑,淡淡的说道:
“知道了,我们接下来不用再这么着急的赶路了。”
“那怎么可以,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里,如果继续慢下去,到时候我们情缘阁不就是连汤都喝不上了吗?”
奇兴城一听这话,当即愤愤不平的冲着夜无悔表达出自己内心的不满,若到时候情缘阁真的连汤都喝不上,那阁主辛辛苦苦让情缘阁重出江湖的目的不就泡汤了吗。
奇兴城是上代情缘阁阁主上官情当年游历江湖时救下的一名江湖高手,从那时起,奇兴城便做出了终生追随上官情的决定,当初上官情特意将他留在帝都,就是为了日后情缘阁一统天下的棋子。因此,三十多年前的那场让整个情缘阁遭受重创的江湖血战,奇兴城和一些人没有经历过,只从人们口口相传的话语中得到一些了解,对于上官情受伤之事,夜夜后悔留在帝都,没能陪在上官情身边。
直到上官情毒发身亡之后,五州总管和管士悄悄前往情缘阁为上官情祭拜,并拜见新任情缘阁阁主百晓生,也见到了其师弟夜无悔,还有颜如玉的女儿颜墨儿。
奇兴城加入情缘阁起因是上官情救他一命,可在情缘阁做事这么多年,对情缘阁也产生了一种家一样的感情。不知不觉中,上官情当年要做的事已经变成了他自己的事,只要活着一天,就要为这件事奋斗一天,直到死的那一刻为止。
上官情当年想要做的事,如今也变成了他徒弟想要做的事,只不过曾经上官情是下棋之人,也是棋子。而他的徒弟则各有分工,百晓生掌管大局,布控天下,隐于幕后。夜无悔作为棋子,与其他棋子针锋相对,冲锋陷阵,立足局中。奇兴城则想,自己原本就是一枚棋子,哪怕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要成为一颗有用的棋子,让百晓生和夜无悔两兄弟赢得这场棋局。
颜墨儿呆呆的看着一脸愤愤不平的奇兴城,心里却在想,这还是将自己从小逗到大的奇叔吗。颜墨儿第一次见到和蔼可亲任劳任怨的奇叔会向公子表达自己心中的不满,自己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奇叔这个样子。
张小月坐在一旁,用一只手撑着下巴,无聊的趴在桌子上,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夜无悔,对于情缘阁的事情来说,她一点也不关心,更不会去帮他们做什么事,因为这些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之所以会跟着夜无悔,是因为百晓生曾死皮赖脸的跟了她半个多月,动不动就吹嘘他师弟如何如何,听的她都记住百晓生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所以,她被师父赶下山后,不知道去哪里,就想起百晓生的话,便想去情缘阁看看夜无悔究竟有多么厉害,竟然让百晓生将他吹的那么神。
可是,在跟了夜无悔这么多天,张小月却没有发现夜无悔究竟哪里神了,很普通的书生气,连武功都不会,就比一般的书生聪明一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颜墨儿和张小月都在发呆,只不过两个人发呆的目的都不一样,对于正在安慰奇兴城的夜无悔来说,他根本就没看见,或者说没有在意。
“奇叔,切莫心急,以现在的形势来看,我们出现的越早,就会很容易被其针对,到时候就真的被人牵着鼻子走。”
“我们要选择好时机,悄悄地进入帝都明月城,免得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必经新秀榜榜首的名头太容易让人在意了。”
夜无悔苦笑连连,对于自己要求师兄将自己排位新秀榜榜首这一招,实在是一招烂棋,还不如排在第十的位置要好的多。
奇兴城听后很赞同夜无悔的观点,若是进去帝都被人盯死了,那就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深夜,大明王朝皇宫,皇帝朱仁义的寝宫中的一间偏房,也是诸葛剑心日常起居的住所。
绑着一身绷带的诸葛剑心看着自己这一身的伤口,无奈苦笑摇头,桌子上有一碗药,那是太医精心调制的,对于身上的伤有着很大的好处。
“剑心,陛下身边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你一定要养好身体,保护好陛下的安危,帝都之内,有我打理,你不必分心。”
这是朱仁杰离开时说的最后一句话,一直在诸葛剑心的耳边徘徊,而诸葛剑心却笑的那么凄凉,那么孤独。
“仁杰啊,你以为我不想保护陛下的安危吗?可是,现如今的我,还有什么实力去阻止魏新平,你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作糊涂啊。”
诸葛剑心回想起朱仁杰那双闪烁不定的眼神时,整个人却显得那么落寞,那么孤独。
“咳咳。”
诸葛剑心用手捂住了嘴,感觉到手中有些湿润,定眼一看,那是一摊鲜血,染红了整个手掌心。
“唉。”
诸葛剑心看到手掌心的鲜血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望着空无一人的门外,苦笑的说道:
“既然来了,就进来坐会吧。”
皇帝的寝宫,门外有禁军把守,寝宫内不可能有其他人存在,可是诸葛剑心却在对着大门喊,若有其他人在场,肯定会被诸葛剑心的行为惊呆的。诸葛剑心却一脸的淡然,似乎知道外面的人究竟是谁。
不一会,一位穿着青衣锦袍的青年男子推开门走了进来,男子神态自若,如同在自家一样,英俊的脸庞,精致的五官,一副潇洒的微笑,走到了屋内打量起来诸葛剑心居住多年的卧室。
“你住的地方挺不错,只不过缺少了点什么?”
青年男子很自然的说出了心里的疑惑,就像跟认识多年的老朋友在进行普通的交流。
诸葛剑心知道此人,能无声无息的进入皇帝寝宫还如此模样的人,在大明王朝只有一个,不,两个人。只不过有一个人他这辈子都不会踏入皇宫一步,而且他更不会来皇宫中找自己。
“你说我这里缺了什么东西。”
诸葛剑心笑了,却是一种放下一切顾虑的笑容,似乎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担忧的事情。
“唔,一把剑,一把配你的剑。”
青年男子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当即脱口而出。
诸葛剑心笑了,脸上却是说不清楚的轻松。
“是朱仁礼让你来取的吗?”
诸葛剑心没有说要,没有说拿,只说了一个取。似乎那把剑只是寄存在他这里似的,却像多年朋友那样,放下戒备和对方闲聊起来。
“那倒不是,他跟我无牵无挂,我为什么要管这种闲事。”
青年男子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让诸葛剑心微微摇头。
“陛下睡了吗?”
诸葛剑心终于将话题引入了正轨,面前来的这个人,可不是为了跟自己谈心而来的。
青年男子微微一笑,似乎听到了一句夸奖的话,当时就表示很享受诸葛剑心的赞美。
“陛下睡的很香。”
诸葛剑心露出释然的表情,起身准备去看下陛下,却被青年男子问了一句。
“你决定了。”
诸葛剑心与青年男子擦肩而过,走到门前,没有回头,语气中却是那么孤独寂寞。
“我既然走上了这条路,而这条路的终点就在面前,我怎么能就这么放弃呢。”
“唉。”
青年男子露出不舍的表情,却没有强加阻止,也没有说挽留的话,仅仅只是叹息了一声,似乎认可了诸葛剑心这个人,与自己一样。
诸葛剑心来到大明王朝皇帝朱仁义的卧室,看着这间自己来过无数次的房间,似乎今天是第一次来,所有的东西却是那么陌生,墙上的字画,那是一副如同仙女一般的画像。
“剑心,看到这幅画了吗?据说五州之中有一位美女,不食人间烟火,不动人间凡心,如同仙界的仙子一样,行走在五州何处。虽然没有人知道她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年芳几何,却总会有人看到她的样子,然后记下了她的容貌身姿,便将其画下来,朕好不容易花大价钱买回来的,怎么样,美吧。”
桌子上的一副棋盘,上面摆满了黑子和白子,黑子如同一条长龙,白子却似一只猛虎,龙虎相斗,非死即伤。
“剑心,过来,陪朕下下棋,最近朕总是闷闷不乐,像是有什么烦心事一样。快点做啊,这里又没有别人,不用在意的,快点,别墨迹。”
龙床旁边有一把宝剑,没有放在架子上,而是竖靠在床头边。
“剑心,你看我的剑法如何,有没有长进。”
“身为皇子,我要是不学会一招半式的,怎么来保护自己。”
看着躺在床上熟睡的中年男人,安静慈祥,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似乎梦到了一件让人愉悦的事情,只是惨白的脸色,却显得主人有些不是那么健康。
“剑心,我们结拜为兄弟吧。”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做兄,你做弟。”
“好。”
一对年轻人,当即跪在地上,一人一手拿着剑,对着天空磕了三个头,又用剑给自己的拇指拉出一道口子,两人便将伤口对上,四目相对,嘴中却说出同样的话。
“我朱仁义,愿和诸葛剑心结为异性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永结同心,誓死不悔。”
“我诸葛剑心,愿和朱仁义结为异性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此生相随,至死不改。”
诸葛剑心趴在了朱仁义的身上,一动不动,金色绣有金龙的被子上却有一片被鲜血染红的血迹,是从诸葛剑心脖子的地方流出来的。而诸葛剑心虽然趴在被子上,不过一只手搭在朱仁义的身体上,另一只却拿着一把剑,剑上却有一丝血迹,顺着剑流到了地板上,而靠在床头边上的剑不见了,只有一个剑鞘,静静地扔在地上,却显得那么孤独。
次日,大明王朝皇宫内哭声震天,禁卫军通通换成了白色的孝衣,就连朝中大臣也穿着白色的孝衣上朝,三位皇子自然也是如此,只不过要眼神中却没有一丝伤痛,而是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谋。
正午时分时,帝都百姓才知道,大明王朝皇帝陛下朱仁义于昨日寅时驾崩,其贴身护卫诸葛剑心以身殉葬,自刎于朱仁义床前。
一间酒馆内,王奇文手里拿着一把通体火红色的长剑,坐在角落里,自斟自饮,静静地品味着这间酒馆的好酒。只见其倒着一杯,洒在了地上,嘴里还自言自语的说道:
“一路走好。”
在香满楼的包厢内,昨日出现在皇宫里,与诸葛剑心聊天的青年男子,也做着同样的事,说着同样的话。
“诸葛剑心,黄泉路上,多多保重,下辈子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