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孟世伊从孟夫人院子里回来之后,正与宁嬷嬷说着齐管家查账的事,外院却有婆子进了院子与青菊悉悉索索说话。不过会儿,青菊就笑眯眯的进了屋子,向孟世伊开口说道:“小姐,提刑按察使汤大人和汤姑娘来了,老爷和夫人让您去前厅。”
“哦?怎的没提前有消息过来?”孟世伊有些错愕,按理说汤家来家中做客会提前打招呼,自己会知道的,因此孟世伊才这么问了一句。
青菊回道:“回小姐,说是老爷出去办公事,正好碰到了汤大人,然后老爷邀汤大人到府内下棋。汤姑娘当时是跟在汤大人身边,所以就一并来了。”
孟世伊闻言点了点头,其实她倒是有些开心的,她两世为人并没有什么知己好友,这汤文迪算是一个。孟世伊笑了笑,说道:“收拾下,去前厅罢。”
说罢便梳洗整理了一番,往前厅走去。
孟世伊心里欣喜着,脚步也不由得有些快了起来,一路上面带微笑带着宁嬷嬷埋头往前走。穿过一片常青,绕过连廊,正经过小花房旁的石子路时,听到似是有几个丫鬟婆子的交谈声。
“听说了没?早几年,昆阳城的贺家姑娘不是跟那剑南的蒋家二少爷定了婚约么?这几日,蒋家来人说要取消婚约呢。”一个婆子轻声的说道。
“哦?这是为何?嬷嬷快快说来。”一丫头起了兴子,忙赶紧问道。
“那蒋家来人说,近日剑南城的道长给二少爷算了算命程,说那贺家姑娘命格会挡了二少爷的前途,所以啊蒋家就不乐意了。”那婆子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那贺家姑娘可是咱昆阳有名的才女,如今要被退婚还冠上这么个名号,以后怕是难喽。”
“这早些年合八字的时候怎得没说,这时候倒出了这事了,蒋家可是要与贺家结了仇了。”
“哼,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唉,蒋家也够狠的。”
“那蒋家二少爷可是蒋老太太的命根子,疼爱的紧呢,原先也不过是想着贺家姑娘有才名,也用得着贺家的矿。如今贺家姑娘被算出这样的命格,那蒋老太太才不管什么的,执意要退婚的。”
孟世伊刚听到她们谈话,便停了脚步,示意宁嬷嬷等人安静。待听到这里时,心下沉思片刻,明白了这婆子说的该是贺家的贺愫崝了。
虽只与贺愫崝见过几次,称不上什么熟悉,但是贺愫崝的才情孟世伊还是很欣赏的,若这婆子说的事是真的,真真就是可惜了这位才女了。孟世伊想到此,不免有些伤感,叹了叹气。
宁嬷嬷看着有些怔的孟世伊,上前轻唤道:“小姐?”
孟世伊回过神来,发现宁嬷嬷几人都疑惑地看着她,孟世伊平缓了思绪,说道:“走罢。”
孟世伊来到前厅,透过雕花的木门看进厅里,孟锡衍正坐于堂内,,身边坐着一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一身从二品的官服,脚踩官靴,这便是益州提刑按察使汤明轼。
此时,孟锡衍已经摆出了棋盘与汤明轼下起了棋来,孟夫人与汤文迪则各自立于他二人身侧。见此情景,孟世伊刻意放缓了脚步走进来,一旁的孟夫人转头看见孟世伊,笑着示意孟世伊先莫要出声。
孟世伊轻声慢步的走到孟锡衍的身侧,一同看起了棋局。
孟锡衍在棋道上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两人在过了几招后,就能看出来了,汤明轼与孟锡衍正可谓棋逢对手。孟锡衍的棋风沉稳老练,一招一式皆得体的毫无破绽可言。
而汤明轼却是不同,棋风面上看似散漫不羁实则不拘泥常规,将孟锡衍的杀招,招招式式一步步的化解掉了。
两人落子速度不急不缓,看似平和的战局实则波涛暗涌,吸引的旁侧的人看的都十分投入。
在棋局后半段时,局势陷入了难解难分的僵局,于是汤明轼笑了笑,看着孟锡衍由衷的钦佩欣赏,说道:“仲谦,在下认输了。”
孟锡衍闻言抬眸,手里还拿着一枚棋子,面色微微笑了笑,说道:“朝安不必谦虚,若不是执黑棋先手,我必然赢不了。”
汤明轼开怀的笑了笑,摆了摆手,说道:“输了就是输了,不过我输的服气,能遇到仲谦这位棋友是我的福气。”
孟锡衍也笑着回道:“哪里哪里,我才是有幸结识了朝安这位知己。”说罢抬眸看到了孟世伊,便又向着汤明轼说道:“朝安,这是小女孟世伊。”说罢又向孟世伊说道:“伊儿,这位是汤大人,快来见礼。”
孟世伊闻言上前,福身行礼道:“汤大人。”
汤明轼看着孟世伊说道:“叫汤伯父吧,我长你父亲三岁。”
孟世伊又道:“汤伯父。”
汤明轼转头看着孟锡衍,指着一旁的汤文迪又说道:“我这丫头前阵子就跟我说过你家女儿了,难得有人不嫌弃我家丫头与她交好,我倒是要谢谢仲谦了。”
汤文迪闻言挑了挑眉看着自己的父亲汤明轼,未作言语。而未等孟锡衍说话,一旁的孟夫人闻言,会心一笑说道:“汤大人可是谦虚了,我看着这汤姑娘文武全才、聪慧机敏是个玲珑人,倒是比我家这伊儿强上些许的。”
孟世伊心下明白,孟夫人这话一半是谦虚一半是心中实话,汤文迪的性子别人不知但孟夫人定是喜欢的,加之在赏花会上的表现,孟夫人已然对汤文迪赞许不已。
汤明轼听闻孟夫人的话又谦虚的说了几句,之后孟锡衍便招了汤明轼去了书房说话下棋,孟夫人则拉着汤文迪到了后院内。
汤文迪今日身着一身茜红色的衣裙,衬得她鲜艳欲滴,正坐在孟夫人的正方内。孟夫人看着汤文迪笑了笑,说道:“汤姑娘不必拘谨,就当是在自家便是。”又招了辛嬷嬷拿了些新鲜的瓜果来,说道:“这是我府上庄子自家种的,倒是清甜可口的,你尝尝罢。”
汤文迪点了点头,微微笑着得体的答道:“是,谢过夫人。”
这时有一婆子慌忙的走进了孟夫人的院子里,辛嬷嬷眼快看到了忙走出去迎上。不过会儿,辛嬷嬷面色有些沉,进了屋来,并未开口只是看着孟夫人点了头,孟夫人面色顿了一下,又笑着说道:“我先去看看今日的菜色,伊儿你先陪着汤姑娘。”说罢便随着辛嬷嬷出了院子。
孟世伊心下疑惑,却也不能得知,想了想心下认为左不过不是孟世仁院子里的事,就是齐管家那里有消息了,便不再多想了。
汤文迪见此刻就剩下了孟世伊,便有些松弛了下来,向着孟世伊说道:“今日与父亲碰到了孟大人,却不想他二人是故友,聊了一会儿,孟大人便邀父亲来了你家下棋,我想着应该能见着你,我就跟着来了。”
孟世伊闻言,朝着汤文迪一笑,将青梅已然削成一小块一小块的鲜果,放到汤文迪的面前,说道:“这瓜不算太甜,你尝尝看,我想你会喜欢的。”
汤文迪闻言一怔,看着孟世伊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喜甜食?”汤文迪并未与孟世伊说过自己的喜好,见孟世伊道瓜不甜自己会喜欢,心中疑惑便有此一问。
孟世伊笑了笑,说道:“那日在赏花会时,宴席上备下的甜食,我见你一口未动,想了想许是你不喜甜食。”
汤文迪想了想,那天宴席上除了鲜果,还有一些甜品菜肴,自己确实是不喜欢甜食,所以一口未动,却没想到孟世伊留意到还记下了。汤文迪心下一暖,说道:“你倒是细心,谢了。”
孟世伊笑笑,想起了刚刚在院中听到的丫鬟婆子说的闲语,想了想,还是问道:“我听说,贺姑娘要被退亲了?”
汤文迪闻言,想起了这事,想着那剑南城的蒋家,面上不由得露出些轻蔑之色来,说道:“是有这事,说是有一老道算得贺姑娘命格不好,阻碍了他蒋家的前程,我倒是头一次见这种事了。”
孟世伊见汤文迪如此说,便是确定了这事是真的了。孟世伊想起了贺愫崝,心中对那蒋家也不由得有些怨怼来。叹了叹气,说道:“这可苦了贺姑娘了。”
汤文迪冷笑一声,说道:“哼,贺家家主虽说是说的不表态,一句话也不给,不过还是将当初定亲的信物交还了蒋家,就等于是默许了蒋家的行为。贺家倒是咽得下这口气。”
孟世伊闻言一怔,有些错愕不已,说道:“这?”
汤文迪说道:“谁知道贺家什么打算,你刚来不知道,他家的事儿乱着呢。要让我说一家子蛇鼠一窝,倒是出了个贺愫崝这样的出淤泥不染的秒人来,只可惜如今也保不住了。”
孟世伊问道:“贺家以前如何?”
汤文迪想了想,不由得皱了眉,说起道:“原先掌着咱们昆阳矿山的大户并不是贺家,是朱家,这朱家也算是大户了。后来朱家的矿上总有劳工请辞或是矿上的家属来闹事,朱家家主心下疑惑就调查原因,查出原来是贺家搞的鬼。那朱家倒是有礼,先递了帖子要与贺家详谈,结果贺家赖着说要与朱家平分秋色,若不依两家就各凭本事。朱家家主气愤而去,后来不知怎得,最终朱家还是与贺家签了份合作协议。那协议被贺家做了手脚,朱家并未察觉,贺家就将朱家的矿骗了去。后来朱家就渐渐得越来越衰败,朱家家主也气得病死了。”
孟世伊闻言,沉思了片刻,说道:“商场上的事,都是如此,算计你算计我的。”
汤文迪不以为然,说道:“若真是在商言商倒也罢了,贺家使了手段让朱家的矿工装病闹事,然后签协议的时候做手脚改了条款,真真是小人。”
孟世伊沉默,她倒是不知这贺家为人如何,但当日出言提醒汤文迪的贺愫崝却是看似是个磊落的人,汤文迪如此说贺家的事,孟世伊心想只怕实际上的事实定然会比这表面上的腌臜几倍。
汤文迪略微顿了顿,叹了口气,悠悠地说道:“贺姑娘也是可怜,我虽与她不熟,但这几年也有过几次交际,她那人是真的是个真真纯善正派的人,真不像她贺家的人。”
孟世伊闻言,也有些怅然,缓缓说道:“命数这种东西,人在其中总是身不由己。”
汤文迪叹了叹,平稳了思绪,想了想说道:“对了,有一事跟你说。郡主约了我明日去华景楼,你也一同去罢。”
孟世伊听到‘华景楼’三个字,心下一怔,看向汤文迪问道:“去哪里做什么?”
汤文迪笑了笑,说道:“还能是做什么,自然是吃东西了。郡主说华景楼新推了菜色,便要去试试,我与她说会问问你要不要一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