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思仁看到众人神情都有些庄重起来,心中便觉得这人有些不同寻常,便问向身旁的吴伟业,放低了声音说道:“吴兄此人是谁,好像颇有来头,”
“恩,此人便是礼部石力石大人,主管教坊司,而这些秦淮歌伎全部是有乐籍的,她们又被教坊司所管理,所以石大人在秦淮一带,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吴伟业低声说道,
“不过听说石力此人,人品不端,实为趋炎附势的小人”李岩小声说道,
陈圆圆看到石力之后,也是有些意外,因为此人去京师交差,一般需要半月左右的时间,而这次不到十天就回来了,看来京城礼部应是有些异常,赶忙冲着石力低身施礼说道:“石大人来的悄无声息,我确实不知石大人大驾光临,还望恕罪,”
“恩,无妨,不过我今日刚到此处,便看到了这么一出,这又是怎么回事,台上这两位是什么人?我教坊司好像并无这两个人,还是我脑子不好使,记不住了?”石力脸上有些不悦地问道,
此时鸨母已经走了出来,看到石力不高兴的样子,吓得说话都有些紧张了,慌张的向陈圆圆问道:“畹芳,这又是怎么回事?!我一刻不在,怎么就成这样了?!”
“哦,石大人请息怒,都是我自作主张,才有今日之事,如若怪罪,请罚我畹芳一人,是我请她二人登台演出,与他人并无干系,”陈圆圆指着卞赛姐妹,坦然地说道,
“恩……,既然是畹芳所为,必定事出有因,不过,一定下不为例!这两人贸然破坏规矩,定要受罚,以儆效尤!”石力厉声说道,
雷思仁一听说要处罚卞赛姐妹,立刻就要起身相救,正在此时,突然听到一人高声接道:“石大人,别来无恙,何必要拘泥于陈规!只要有此才艺,入不入乐籍又有什么不同呢?”
雷思仁看向此人,面庞俊冷,头戴蓝帽,身穿一身紫衫,看似有些派头,吴伟业凑过来低声说道:“此人姓郑名建德,有些军功在身,官拜三品都尉,人称郑将军,为人有些尖酸刻薄”
“还不是因为仰仗着朝中有人,便肆意为非作歹么,听闻好像是国丈的亲侄子,”李岩在一旁补充说道,
雷思仁似乎已经明白了一些,看向卞赛这边,觉得暂时她们二人没有什么危险,便冲着她微微点头,给她一些暗示,让卞赛放宽心,先静观其变,卞赛也心中也懂了雷思仁的意思,也稍稍点头回应,
石力看到说话之人正是郑建德,连忙起身拱手,脸上堆满了笑容说道:“原来郑将军在此,我实属有眼无珠,还望切莫见怪,既然郑将军都这么说,看来台上两人表演的,确有过人之处,至于如何处理此事,还要劳烦郑将军帮我拿个主意啊,”
“为官者,以德居之;为商者,以奸居之;从艺者,必以才貌居之,刚才二人的表演,确实精彩至极,让我赏心悦目,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我看此事就此作罢,如若两位美人想入乐籍,还望吴大人成全!”郑建德根本没有冲着石力说,而是一直盯看着卞赛姐妹,
“既然郑将军都这么说了,我一定照办,”石力依然对着郑建德陪笑着说道,
转身又厉声向卞赛姐妹问道:“幸亏你二人今日遇到了郑大将军,否则我是定不会轻饶!你二人可否想入乐籍?!”
雷思仁看到此情景之后,嗤之以鼻,心想道:“原来也是一个狗腿子,奉承拍马的手段还不错”,便望向卞赛姐妹,但他也拿不定主意,不知是入乐籍好,还是不入乐籍更自由……
“在此谢过郑大将军,承蒙厚爱,不过我二人是否要入乐籍,还是要回家商议再做决定,”卞赛施礼答谢说道,
“放肆!我看给你一点颜色,你还要开染坊不成!”石力扭曲着嘴脸说道,
“石大人,不必如此,入乐籍与否,确是大事,与家人相商,又有何不妥?两位美人才貌双全,必要有赏才行,来人,赏银百两,”郑建德笑眯眯的看着卞赛姐妹,嘴角一侧高高挑起,
在座众人一听赏银百两,唏嘘不已,雷思仁几人也是一惊,觉得郑建德这人还真是财大气粗,雷思仁有些紧张地看着卞赛姐妹,怕她俩会吃此人的亏,
卞赛连忙说道:“多谢郑大将军厚赏,不过无功不受禄,我姐妹二人万不能收下如此厚礼!”
“大胆!我看你二人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连郑将军的面子都不给,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么!”石力脸上的表情更加狰狞,
“唉,石大人,不可如此,既然美人如此坚决,我们也不能强人所难,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嘛!”郑建德嬉笑说道,
紧接着又说道:“不过,两位美人既然我们能在此相见,必是缘分不浅,如若日后有用得到郑某人的地方,一定不要客气,直接到我郑府来找我,”脸上带着让人厌恶的表情,
雷思仁心想:“这要是在现代,必定就是一个有钱的臭流氓!现在人家手握有重兵,而我手无寸铁,不能强攻,只能智取,我一定慢慢找机会去搞他,”
“多谢郑将军关照,小女子不胜感激,”卞赛连连施礼答谢,
石力用鄙视神情看着卞氏姐妹,急忙对着郑建德说道:“郑将军,你我二人如此有缘,在我所管辖的眉楼相遇,还请赏我一个薄面,楼上雅间叙叙旧如何,让我也能近观将军风采”,
“既然如此,盛情难却,还请石大人前面带路,”郑建德边说着,边侧身笑眯眯的向卞赛说道:“美人日后如若有用得到我郑某的地方,尽管开口”
台下众人看到今日确实已经没有什么精彩表演,便纷纷散去,所剩不多,都是些吃茶聊天的人,陈圆圆见石力和郑建德都走了,拉着卞氏姐妹一人一手诚恳地说道:“刚才幸好是有惊无险,否则我难逃其究,我与两位一见如故,如若不嫌弃我的话,我们可否认做好姐妹?”
“姐姐,这是说哪里话,能和姐姐做好姐妹,我们已是高攀,”卞赛十分愉悦的答道,
“那我是管你叫圆圆姐姐,还是管你叫畹芳姐姐呢?”卞敏调皮地问道,
“还是叫我畹芳姐姐吧,家人都叫我的字号,而不直呼我的姓名”陈圆圆笑着答道,
三人手牵着手非常开心,雷思仁三人已经从二楼走下,来到她们身边,雷思仁看着她们在一起很高兴的样子,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心中也有了些许安慰,
雷思仁首先低身拱手道歉地说道:“刚才真是有惊无恐,这次也是我唐突了,差点让你姐妹二人吃了苦头,也差点让陈小姐为此受到牵连”
“郑公子说的哪里话,要不是郑公子,我们姐妹二人怎么相识畹芳姐姐,而且我们三人一见如故,已护认做好姐妹”卞敏眼神中已充满了感激之情,
“公子姓郑,而刚才那位将军也姓郑,你们不会是一丘之貉吧?!”卞敏开玩笑地说道,
“敏儿休要胡说,”卞赛略带生气的说道,
“无妨,无妨,你还真是活泼可人”雷思仁笑着说道,
“对了,我给你们介绍一个下,我的两位朋友,这位便是此次高中‘会魁’的吴伟业,吴大才子,而旁边这位也是此次高中进士的李岩,李大才子”雷思仁分别指着两人介绍道,吴伟业及李岩两人纷纷作揖施礼,
几人相谈甚欢,实则都乃性情中人,陈圆圆提议宴请大家,几人纷纷表示赞同,几人跟随陈圆圆一同进入楼上雅间,雷思仁特意将座位挨着卞赛坐下,此时已近傍晚时分,透过眼前打开的精美木窗,雷思仁看到外面已是霞光一片,夕阳斜照,楼船渔舟唱晚,秦淮河畔灯火辉耀,游船画舫之上,笙箫声不断,清风迎面徐徐吹来,酒香飘逸,整条秦淮河已是如诗如画,
众美人身上阵阵幽香,沁人心脾,雷思仁感受着此情此景,陡然心生茫然,若有所思地说道:“未曾生我谁是我,生我之时我是谁。长大成人方知我,合眼朦胧又是谁。但愿不来也不去,来时欢喜去时悲”
在座各位都有些听得似懂非懂,卞赛问道:“郑公子心中有何烦愁,此中似有更深意”
“郑兄,不会迷失自我了吧?”吴伟业笑着问道,
“绝不可能,我相信郑兄的定力不会这么差”李岩说道,
陈圆圆也笑着问道:“莫不是迷失于心中美人?”
“你心中的美人,有没有在我三人之中”卞敏咯咯笑着问道,
卞敏这样一问,雷思仁面露羞涩,赶忙原场说道:“哪有,哪有,大家就不要胡乱猜测了,我只是偶然想起一位故人所作而已,其实放眼望去:世事如同三更梦,万里乾坤一棋局”
“我当初果真没有看错,郑兄确实是大隐隐于市,胸中藏有千岩万壑”吴伟业拱手佩服的说道,
正当大家其乐融融之时,雷思仁不经意瞥了窗外一眼,看到一人慌慌张张,左顾右盼走入眉楼,雷思仁心中一惊,此人很是眼熟,雷思仁仔细辨认,正是上次跟踪自己的李过,雷思仁心生疑虑,不知为何他会来到此处,心中想到:“难道又是跟踪自己而来的?不会的,看他刚才的神情像是慌里慌张的,来到此处定是有什么事情,绝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雷思仁决定一探究竟,便对其他人说道:“不好意思,我先出去一下,一会儿便回来,”起身掀开珠帘,走出房间,向着楼下厅堂望去,只见李过直接奔向一个偏僻角落,雷思仁偷偷向角落望去,只见角落坐着一个头戴棕色帽子的人,帽檐很大,看不清楚长相,只能看到这人好像有些焦急,手指头不断敲打着桌子,雷思仁故意躲闪着下楼,怕被李过发现,假装随意走着,眼睛欣赏着台上的舞乐,用余光扫视着角落的情况,装作不经意间坐下,背对着李过,耳朵仔细听着两人的对话,但是由于周围环境很是嘈杂,雷思仁似乎有些听不清楚具体说的什么,
正想要仔细辨听的时候,忽然从大门口闯入两队身穿铠甲,腰配大刀的士兵,只见领队之人长得尖嘴猴腮,此人高声喝道:“闲杂人等一律退出,不要妨碍办事!”大家一看来了不少士兵,都纷纷退让出去,雷思仁看到李过和带帽之人有些慌张的夹在人流中赶紧混了出去,雷思仁想着:“我赶紧去楼上通知卞赛她们,别再出什么乱子,”
雷思仁急忙奔向楼去,撩帘进入屋内,正要跟大家说明楼下情况,却看到一人坐在屋中,雷思仁心中暗暗吃了一惊,心中想道:他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