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吾行冷然朝锦都府大门之内瞧去,昏暗的天色下,锦都府里残血糜肉更像一片绚烂的食人花。空气里的血腥经过时间的沉淀,仿佛没有刚才那般让人恐惧了。
魏吾行被自己的胆量惊到了,因为一个念头已经出现在脑袋里……他想进去。
他甚至不用征询任何人的意见,但他还是垂眼瞧着那个默默的旋转起来的小亮光。魏吾行很少会在没有后盾的情况下,做出无惧无畏放手一搏的选择,他不知道胸前这个小东西,会不会成为他的依靠。
魏吾行刀锋般的薄唇向外舒展了一下,是一个下定决心的表情,他朝“炼狱之门”迈下了第一步。时隔多年,魏吾行才深刻的意识到,迈进鬼府的这一步,也是他真真正正迈进风水阴阳界的第一步,从这一步开始,魏吾行的人生观价值观甚至他对自己本身的定义都改变了。
但那都是后话,魏吾行第二次走进锦都府,他踩着恶心的碎尸,忍着耳朵里听到的粘稠的踩踏血液的声音,一步一步警惕又快速的来到了后院。
还是几天前他见过的那条湖,湖边栏杆上挂着一些棉絮状的碎肉,但湖水碧波清冷,水面上几条锦鲤翻着白肚皮,院子里的血水混成细长的一条血路正往湖水里流。
此时天际上最后一抹亮色也被盖住了,吾行却感受不到周围任何气息上的异样,这和当初他们被困在阵法里的情境一点都不一样。
当时的天色并不是一点点的暗下来,而是翻江倒海,黑夜彻底掩盖白昼的速度,而坠入黑夜的下一秒,阵法里的所有死尸都成了活鬼,但是现在……没有任何变化。
吾行一边纳闷一边向正屋的方向走,刚提起步子,正屋里一团幽暗的灯光霎时亮了起来,窗棂上透过少女坐在绣车前的剪影,吾行愣住了,他预想过眉娘的各种惨像,也设想过她的魂魄已经随着鬼斧屏风的破裂而烟消云散了,但是她却还在这里,这于吾行来说,无异于比劫后余生更美的惊喜。
吾行不及多想,他连忙跑上台阶,不请自入,眉娘惊慌的眸子真实的映入吾行眼底。魏吾行瞧见她跌跌撞撞的向后退,和几天前的恐惧一模一样,吾行发自内心的笑出了眼泪。
吾行想朝她走过去,但是迈出去的一步撞到了坚硬的实质上,他的动作被虚空里的屏障阻隔。刚才吾行一时兴奋竟然忘了之前昆仑为女鬼设置了封印,吾行立刻联想到了一切,鬼斧屏风阵的阵眼明明已经破损,但这女鬼却毫发无伤,现在外面俨然已经成了地狱中的地狱,但这屋子和这女鬼,就如同一条漏网的鱼。
难道是因为昆仑之前的那个封印?是封印救了女鬼眉娘?
就在吾行愣神的时候,躲在角落里的眉娘突然伸出了纤纤的食指,指着吾行的方向“啊……”了一声。
吾行脑袋里迅速转了转,惊得他立刻转身,冰冷的剑锋刮着他的耳际发出“铮——”的一声,吾行虽然险险的避开了,但这穿透耳膜的声音让吾行很半天都听不到任何东西。
吾行捂着耳朵却没躲过第二招冷剑,“哧”的一声,剑锋划破吾行受伤的肩膀,把刚结痂的那一片皮肉又翻了起来,吾行顾不上去捂伤口,因为第三剑马上就跟了上来。
一声炸雷从头顶轰起,漆黑的夜幕里,冷刃与闪电交错间,吾行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样子。
那人身穿铁甲战衣,头上扎了一个松散的发髻,皮肤褶得像树皮,其实有见识的人都知道,那种龟裂似的皮肉其实是烈火重度灼伤后留下的疤。因为这些褶皱,魏吾行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他眼里闪着明亮的杀意,整个人都是格外激动的。
吾行在他的剑下闪过三招,只有肩膀的旧伤被他挑了起来,但第四招吾行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了,他很纳闷魂灯为啥还不发威,他甚至一边躲闪一边把伤口上崩出来的血迹往魂灯的镂空印刻上抹。魂灯只是亮着,并无其他反应。
很快吾行就没力气了,而对方带着一抹看好戏的姿态,有条不紊的在吾行身后追砍,剑锋一连在吾行身上划破七八道伤口,伤口不深,每一条都在淌血。
吾行流了很多血,他现在抵在湖边那颗大树上,只能眼睁睁瞧着这个人朝自己靠近,是那种带着杀意的缓慢的靠近。吾行急切的在魂灯上满拍了两下,事到如今他能依靠的聚魂灯,仍然岁月静好似的旋转着。吾行已经管不得那么多了,他靠着大树站起来,回想跆拳道里每一个可以一招致命的招数。
那怪物拖着利剑,显然并不想用剑锋来对待他的晚餐,他在吾行面前露出藏在唇齿里的獠牙,看样子他想直接活吞了魏吾行。
吾行在等待一个契机,一个出其不意,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契机,就在对方的眼睛里露出一抹得逞一样的笑意时,魏吾行凌空飞起一脚,侧踢在那人的太阳穴上。
这一脚涵盖了魏吾行学武六年的所有功力,踢出这一脚后,魏吾行自己甚至都摔出去很远。再看那个獠牙鬼,正趴在地上想要起身,但是使了两下力都没能站起来。
就在魏吾行在心里把自己崇拜了千百遍的时候,那獠牙军鬼甩了甩脑袋,竟然清醒过来,吾行是个直觉很强的人,他心里乐开的那些花,似乎一下子被人按进了冰窖,他想:这回真要死了。
他一轱辘爬起来,朝着院门的方向开跑,跑了三五步便已经听见身后疾追过来的喘息声,那獠牙鬼气的够呛,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吾行明白被他逮到便是死期,他直管奔着院门外,只不过魏吾行怎么都没有想到,当他刚跃过内院门槛的时候,三个身影从一个方向冲了过来,吾行暗叫不好,身体后仰滑行了数米后,被三人其中的一个踢中,反弹到獠牙鬼的身上又狠狠的摔落在地。
吾行全身剧痛,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吗的是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