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每个大家族都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规矩,顽固的遵守着一些不合时宜的道理,例如,往常出入只开小门,只有尊贵的客人来访的时候,才会开中门,以示尊敬。
皇倾城,依靠一己之力,将段家塑造成了二流顶尖的家族,但是,她留下的那些规矩,却很少展露,甚至,就在她生前也很少说起。
所以,虽然,她曾说过,十二声钟响,但是,对于段家的子弟来说,却更像是一种和自身无关的传说,并不是很在意。
“咚咚咚咚……”但是,当这钟响的时候,那种厚实恢弘的声音传遍庄园的时候,近乎所有人都有些一种身子发紧的紧张感,心中都有些肃穆。
哪怕是生病卧床的子弟,都强撑着走了出去,哪怕是段轻眉,在面对自己最尊敬的奶奶定下的规矩的时候,都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庄重的气质,缓缓站起身,耳畔听着钟声,整理了一下衣服,才迈步走向了门外。
封落兄妹相互对视一眼,封落撇撇嘴,有些震惊于段家的事情太多了,却意外的发现,封凰嘴角擒起的一抹冷笑,封落,顿时心领神会,低声问道:“皇家的人?”
封凰也不掩饰,淡淡的拿起纸巾擦着嘴角:“皇家老太太来的的时候,都是走的侧门,能敲钟十二响的必定是那位自认为自己是九五至尊的皇帝了。”音调淡淡的嘲讽中带着一缕冷冽。
封落虽然没有见过这位传奇的人物,但是,根据封凰的表情,莫名心中多了许多的恶感,不过,他却没有准备和封凰一样坐在原地冷眼旁观,而是,拉起封凰道:“走吧!去看看那位贵人。”
封凰瞳孔微微一缩,抬头看着封落,僵硬的嘴角软化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这世间,也许只有自己才知道,封落究竟发生了多么剧烈的变化,和前世不顾世事偏执一样的封落相比,今生的他更像一个人,一个聪明的人。
前世今生判若俩人,完全可以这么说,封凰顺从的跟随封落的力量站起了身,习惯了保护照顾的她,心中未必没有被保护的期待。
一行四人,脚步匆匆的走出了房间,钟声却并未停止,十二响之后本因停止的钟响,短暂的寂静之后。
“咚”更加磅礴的钟声响起,宛若山倾,沉沉的钟声格外雄弘,悠长的空灵中带着沉郁的肃穆,宛若高贵的主人降临仆从之家,钟声充满着敬畏。
如同被点穴一般,四人的脚步减缓,慢慢的停在了原地,相互对视,面面相觑中带着一种震惊。
十三响的钟声,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但是,钟声却没有因为人们的震惊而停下,反而,好似精力充沛般,永不停歇。
“咚咚咚”钟声不止,响彻蔓延。
足足响了十八声才渐渐归于平淡,但是,钟响的反应才开始蔓延像四周延伸,原本寂静的庄园,刹那间,响起了无数的吵杂之声。
段轻眉父女俩人,也有些控制不住心中的震惊,段轻眉眸子满含诧异:“钟怎么会响十八声?”
段堂风眼神也有片刻的诧异,旋即转换成了目瞪口呆,喃喃自语道:“十二声钟,开中门,十八声钟,断乾坤。”呢喃过后,脚步陡然加快,宛若加了推动器一般,转眼间消失在拐角处。
脚步匆匆,甚至半途差点摔倒在地,他却只是一个趔趄,甚至都没有去捡那支甩飞的拖鞋,就那么赤脚跑了过去,与此同时,院中明白十八声钟响含义的人,都失魂落魄的狂奔而出,甚至有的人衣服都不齐整。
轻轻皱着眉,段轻眉也有些失去了分寸,扭头看着封落问道:“怎么回事?”
封落满脸茫然,他怎么可能知道段家的规矩,不过,他纵然如此,还是当机立断道:“先跟过去看看再说。”说罢!左手拉着封凰右手拉着段轻眉,三人迈步追向了段堂风消失的拐角。
好像小溪汇聚成河流,之前还和封落打了个昏天黑地的段家子弟,此刻也顾不得挑衅了,甚至没有人去看一样鼻青脸肿的封落,每个人都有些行色匆匆,明白含义的人跑在最前方,脸色苍白,甚至带着一种惶恐,而,跟随其后的年轻弟子,虽然不太清楚具体含义,但是,看到自家长辈这种表情,每个人都有些不安的跟随其后,脚步更快。
人流如潮,封落三人走到这里,反而停下了脚步,走在路边,随着人潮向前迈进,这三个人都有些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人群越是焦急,他们反而越是冷静。
人群从庭院的各个角落汇聚到大道之上,由内而外,全部跑向了大门,大门前那很有弧度的坡道之上,不久前,封落和帝繁第一次见面的地方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人群,甚至还有些脸色苍白病体样样的人存在。
封落三人对视一眼,更是杜绝了随大流的心思,不约而同的走向了一个不太显眼的角落,抬头看去,不远处的大门缓缓张开,一排漆黑色的车辆组成车队缓缓使了进来,宛如黑色的河流。
封落并不懂车,不知道这些车究竟是什么品牌,不过,作为个男人,他只是第一感觉,很喜欢这些车,觉得很帅。
但是,越聚越多的段家子弟的目光,却几乎没有落在车流之上,而是,大多数扭头看着人群中央。
封落三人有些疑惑,找了块大石头站上去之后,才越过一排排的后脑勺,看到了场中央。
场中央的情况很难言,作为段家现在的主人,老爷子当仁不让的站在中央,只是,脸上表情却很难看,铁青一片,细细去看,还有一种屈辱难言的苍白。
在封落眼中,一向乐观果决,虽然作为一个家主行事有些缺少城府,但是,他的开朗明理却也是一位值得人尊敬的老者。
不失为顶天立地的汉子,是一位傲骨铮铮的老爷子。
但是,此刻,哪怕他就站在儿孙正当中,却依旧给人一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一种暗灰色的压抑气氛让他的面孔有些变形。
四个儿子围在他左右,却依旧不能让他有半分喜色,脸色愈加青紫,看着缓缓走来的车流,狠狠的扬手,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被他带上了一种斩金破银一般的决绝和艰难。
“再响十八声。”声若轰雷,让周遭的所有人都震惊莫名。
“父亲。”老四段正峰为难的看着老爷子,开口劝道:“母亲说过,钟响十八声是最高规格,这世间,没有人能让咱们家的钟响十八次以上。”
老爷子扬起的手臂,好似旗帜一半树立在风中,微微颤抖,却宛若绝不倒下的旗杆。
“我要给足他面子,给我响,不停的敲,三十六次,四十九次,什么时候我说停再停。”语气中,带着赌气般的敌视。
只是,钟声还没有来得及再次响起,那车流已经旁若无人的停在了斜坡之下,然后好似机器一样,整齐的分列俩边,好似身着黑衣的卫兵,空开的中间,有一辆一样模样却更显漆黑的车辆,好似帝王出巡般,傲然而行。
车行到前方,俩边的车辆再次启动,却从卫兵化作了跟随者,跟在那辆车后,缓慢的爬上斜坡,旁若无人,傲然群雄。
车如其人,帝王之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