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路灯昏暗的灯光,兄妹俩人走到了小区门口,凤凰一手玩着垂在胸前的发梢,一手随意的挎着封落的胳膊,踢着脚边碎石,散发着这个年纪特有的调皮。
真正的亲人,相互之间,反而没有那么多话题可聊,但是,只是这么淡淡的走着,知道你在,就够了,无须多言,从凤凰自然而然挽起自己胳膊那一刻,封落心中那缕尴尬便消匿无形,甚至有些让他沉寂在这个年纪,浑然忘却了前世。
尤其是看着周围那一栋栋熟悉的建筑,随着记忆的复苏,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亲切,随着自家楼门出现在视线之内,封落身子微微收紧。
凤凰敏锐的感觉到了这一闪即逝的僵硬,疑惑的问道:“怎么了?冷吗?”说话的同时,紧了紧怀中的手臂。
封落抽了抽嘴角,这让他怎么说?对于他来说,这家已经十多年未归,即将见到父母紧张吗?
封落的家境其实不差,父亲经营这一家小小的印刷厂,母亲一家国画绘画班的老师,虽然收入不高且学生难寻,但是,一手人物画,却是格外传神,寥寥几笔便能把握神韵,格外的受人追捧,封落的绘画天赋或许便是遗传至母亲,前世封落久久不能将丹青笔法融入漫画之中,也有母亲早逝的原因,没有好好的学习过这类画法。
为此,封落想念父母的时候,也常常悔恨,自己小时候太混蛋了,母亲教自己的时候太过顽劣,却没想到自己最终会如此热爱绘画,却为时晚矣。
想到这里,封落身子一颤,陡然想起了被忽略的问题,急忙停住脚步,看着封凰问道:“今天是几月几号?”
虽然前世父母意外之后,他不曾流泪,却学会了抽烟,每每想起都是一阵压抑,而且,那天更加特殊,因为是封凰的生日,那一日之后,长发翩翩便成了短发,依稀记得,重生的时候,他就以妹妹为原型设计过一段剧情,章节名便是封凰涅槃,八月三号。
封凰一愣,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一幅看透你的模样:“老哥,想给我准备生日礼物吗?不用太贵,前几天咱们逛街见到那裙子就特别好看”说道这里,一挑秀眉,一幅你懂得的模样。
封落却是浑然不知,依旧低声问道:“那你还有几天过生日?”声音阴沉,没有半分起伏。
“后天就是”看到封落表情不对,封凰先是回答了问题,才接着问道:“你怎么了,哥哥?”
封落却是不答,整个人显的焦虑不安,幸而前世三十年的经历,让他心智坚强了许多,心中一遍遍默念还有时间,还能挽救,才勉强稳定了心神,就感觉到手臂被人抓的生疼,扭头就看到封凰美眸中担心几乎满溢而出,勉强露出一个微笑道:“没事,我就是想到差点忘了你的生日,有些愧疚。”
即使是个傻子都能看的出来,封落这是随口编的一个借口,封凰死死的盯着封落看了几秒钟,也露出一个微笑道:“那你就赶紧给我准备一个心满意足的礼物吧!”说罢!当先进入了楼门,眸子深处却是隐含一缕担忧,秀眉微皱,默默的思考今年自己的生日究竟有什么不同?
看着妹妹的背影没入黑暗之中,封落轻轻咳嗽一声,灯光大亮,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封落家境确实不错,在这个小县城,这个年代能住上有声控灯的楼房,不说首富,也是小县城最富的那一群人之一。
他知道自己的反应过激了,引起了妹妹的担心,却也无可奈何,知道父母后天会出事还能淡定的人,不是城府极深便是冷漠之人,自问,即使再来一次,他已经无法淡然处之,不过,这事实在是无法解释,只能心中道一声抱歉,便跟着妹妹拾阶而上。
脑海中一点点的翻检这有些模糊的记忆,务必将父母出事的起因和经过烂熟于心,才能找到破解之法,既然重生了,怎么还能任由命运这混蛋一往无前,狠狠一握拳,封落眼神中出现了只有面对漫画才有的偏执光芒。
前世,八月三号,这个本应欢乐的日子,却因为老天的一闭眼,从此成为了兄妹俩人的梦魇,这一天之后十年间,别说欢快的过生日了,封凰差点因此陷入一蹶不振的深渊,暗恨自己的生日,痛恨这一天,封落知道这不是封凰的错,却固执的说不出一句劝慰的话语,兄妹俩人每年的这一天只能呆坐一天,相顾无言,宽慰的话说不出口,愧疚道歉的话语却是不绝于耳,相比于沉默,这种话语却更加痛彻心扉,别说疗伤,不掀旧伤已经是奇迹了,长此以往,剩下的便只有无法对视的痛苦和沉闷到窒息的悲伤。
哪怕明知道已经重生,有了改变的希望,但是,强迫自己去回忆那一天,依旧让封落感觉喉咙好似堵住了一般,有些喘不上气。
金三银四,一梯俩户,封落站在妹妹身后,越过她看着那熟悉的房门,神情有些恍惚,301前世他极力躲开的房间号,记忆中的他还不够成熟,父母意外之后,一方面惧怕睹物思人,一方面也有所为的梦想驱使,他匆匆便宜处理掉了房子,带着寥寥几件衣物,领着妹妹离开了这个小县城。
记忆有些刺痛,哪怕年限久远,那一人抱着一坛骨灰的茫然无助依旧让他微微刺痛,尤其是,慢慢他又想起了重生之前的妹妹,老天对自己怎么能如此残忍,捧过父母骨灰的双手,居然又拿起了妹妹的灰烬,天地之大,孤零零一人。
还好,渐渐封落的眼神绽放了光芒,看着自己妹妹的背影,又抬头看了一眼那301,心中感情几乎满溢而出,今生今世,我绝对不会让一家人分离,绝对不会让一家人阴阳相隔,这一刻,封落只感觉幸福的心跳声宛若战鼓般咚咚作响。
一拍门,封凰高声道:“老爸,开门”
几乎是话音刚刚落下,就听到脚步声渐渐靠近,房门被打开,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鬓角发丝一丝不乱,和封落极其相似的消瘦面貌,只是少了一些清秀,多了一缕威严,金丝边眼镜挂在衬衫领口,湿淋淋的双手随意的在围裙上擦了擦,抬手拍了拍封凰的脑袋,没好气的说道:“以后自己开门”便转身走向了厨房。
封凰一嘟嘴:“我懒得掏钥匙”一边说话,一边脱掉外套,吼道:“老爸,你们肯定又把肉吃光了,明明说好一起吃饭的,真是太过分了。”
提拉这拖鞋跑进了客厅,小县城奢侈的三室一厅,房间足足有145平米,装修倒是格外低调,布置典雅精致。
远远的已经走回厨房的父亲没好气的吼道:“那也是你们回来晚的错,下次再这么晚,别说肉了,菜都不给你们留”封落一家人永远都是这么吵吵闹闹,在家说话永远用吼,精力充沛,一家四口只有母亲不一样,说话都带着太后的威严。
看到子女回来了,斜躺在沙发上的母亲,放下报纸坐直了身子,揉了揉眉心,看着封落,轻柔道:“站在门外干嘛?进来关门,免的吵到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