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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荒山有女

暖夜初曦,那一轮煌煌大日悄悄地跃出山的那端,不经意间将温暖却还朦胧的日光耀在古朴巍峨的山岩上,逐渐扩散到整座连绵起伏的山脉。

大山的某处,几只睡眼蓬松的松鼠缀着满身的雾气离开了自己的树屋,探着头,疑惑地望了望山林的深处。

蓦地,几只飞鸟扑棱着翅膀在不远处的林间飞起。松鼠们受惊般地窜上树梢,躲在厚厚的树叶之间,偷偷地寻找可能存在的危险。

一个人影在林间奔跑。那是一个少女,约莫十二、三的年纪。一件白狼皮鞣制的无肩短衫紧紧的裹住少女散发着青春气息的酮体;下身是一围雪兔皮拼成的紧身短裙,两条紧致、光滑的大腿裸露在外面,有一种别样的、充满力量的美感。

一头过耳的短发随着少女的起伏,欢快的向身后跃动着,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孔。少女的额头微微有些宽,左颊上画着一道火红、一道灰黄色的油彩;嘴唇紧紧的抿着,小巧的鼻子如同一方完美的玉石;最吸引人的是一对宝蓝色的眸子,深邃的好像大海,神秘而又幽远,细看下去,仿佛能看到大海中每一朵跳动的浪花。

少女不断的奔跑着,渐渐地将整座森林抛在身后。终于树林的前方漏出片片光芒,在纵出树林的瞬间,眼前豁然开朗。大片大片裸露的山岩浮现在少女的眼前,一股苍凉、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

少女紧了紧腰间的兽皮腰带,不可抑制地发出了几声低低的欢呼,将脚下柔软的小鹿皮皮靴牢牢地踩在了岩壁的缝隙之间,整个身子俯在被初生的阳光熏的发暖的岩壁上,灵巧地向山壁上爬去。

这个少女名叫黎蓝,来自山脚下的甘山氏,来自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荒人,来自苍茫、古朴的大荒。

甘山氏是荒人中的一支,他们崇拜大山,崇拜旷野,崇拜自然。传说部落的始祖从甘山的山石中诞生,所以自名甘山氏。不过这片山脉并不是甘山,不知几万年的迁徙早已使这支荒人远远的离开了他们祖辈生长的土地。

这片山脉绵延数十万里,巅顶处高达数万丈。山名大言之山,日月所出。山间多参天古木,愈往上草木愈稀疏,千丈以上便尽是裸露的峭壁山石了。

黎蓝手脚并用,如灵巧的苍猿般在山壁间游走。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已向上攀爬了百余丈,其时山风渐冽,日光微毒,山石间渐有零星草木。有孤松独探一枝,青花绽出岩隙;又有白草共黑花一萼,海棠同山茶一盏。

黎蓝不时的在这些植物间做少许停留,将可以入药的剥离出可用的部分,小心地放入腰间一个小小的兽皮口袋中,然后又继续向上攀爬。不多时,山壁渐缓,随着黎蓝攀上一块两丈有余的山石顶端,又是一大片山林跃然于眼前。

这些树木较普通的树木稍有不同,矮的约有丈余,高的更有七、八丈高,枝干微呈淡红色,树叶呈掌状五裂,脉络间有赤红色流转,而愈高大的树木颜色越深。

在中原人的典籍中,这种树名为荧惑,是一种非常珍稀的宝树,百年以上的荧惑枝干是锻造火属性飞剑的绝佳材料,而千年以上更是锻造任何火属性武器的绝品,在整个中原已经基本绝迹。而尽管在被中原人视为未开化却天材地宝众多的蛮荒,荧惑也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宝物。

荒人们习惯于称他们为火树,很多堪称神奇的巫术都需要十年以上的火树叶子,而这些火树叶子正是黎蓝此次离开部落来到这里的目的所在。

少女眼中闪烁出兴奋的色彩,小心地避过不到三丈高的火树,对于那些生长期不到五十年的火树来说,每一枚叶子离开都会对火树造成很大的伤害;而超过五丈高的百年火树的极限也只是每年失去不过五十枚火叶。

荒人对自然的崇拜和敬畏使得荒人更懂得小心保护和利用自然的恩赐。少女不断地从一株火树的树干上跃到另一株火树的枝干上,仅仅在每株百年的火树上取走三枚树叶。但也不过一刻钟,少女腰间的口袋中已经有了近百枚深浅各异的火树树叶。

正当黎蓝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腰间的口袋,打算折返自己的村落时,蓦地树林的深处传来一阵阵低沉的“嚯呜嚯呜~~~”的嚎叫声,叫声嘶哑干裂,仿佛豹子一类的猛兽吞咽火炭的声音。

黎蓝心中一惊,“不知是什么荒兽,会发出这种叫声?”攀上树梢,一双宝蓝色的眸子向着声音的方向深深的看了几眼,远处微光嶙嶙,仿佛间有火光。

黎蓝深深的呼了几口气,踟蹰了一下,终是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俯底身子,将整个身体的律动与自然谐同,向着火光的方向飞速掠去。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火光已经越来越清晰,耳边又传来了“嚯呜嚯呜~~”的叫声,却更显清晰、纷乱、嘈杂,显然不是一只荒兽发出的叫声。

渐渐火光已到眼前。黎蓝放缓脚步,尽量保持自己的呼吸与风声同步。同时小心翼翼地剥开眼前的枝叶,向火光处看去。

映入眼前的是远比山林外围更加高大的火树,几乎每一株都超过二十丈高。树干已经基本上转为纯净的红色,如同烈焰燃烧一般。每株树上零星的缀着十余朵亮银色的花苞,而无数火叶的脉络间火光流转,直至火光抽离,大丛大丛的火叶在火线抽离的刹那,叶片渐渐变得透明,随后悄无声息地化成一缕青烟,消失无踪。

火线聚集在一起,不过三息之间变聚成一朵朵尺许见方的花苞,并且肉眼可见地膨胀起来。

火树下,三三两两的聚着一些荒兽。或坐或卧,或走或停,形状类大犬,大小如同成年的豹子一般,毛皮漆黑有金属光泽,尾巴的末端隐隐有少许分叉,正不时焦急地望着火树的上方,嘴里发出“嚯呜嚯呜~~”的声音。

黎蓝握紧的手心凉凉的,脊背一阵发寒,不知不觉间深吸一口凉气。

“祸斗!”黎蓝心下默默地数了数“十四只祸斗!这里居然会有这么多祸斗,难怪部落的长老们从来不许大家深入火树崖的深处,居然会有这种东西。”

大荒一地,亘古便苍茫,神秘。并不像中原一地的过度开发,这里的人类从来没有征服过这片土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荒人亦丝毫没有想过征服这里。荒人们信仰大山,信仰河流,信仰山林,信仰原野,信仰自然,信仰大荒!

万物有灵,山有灵,水有灵,荒人们敬畏万物,同时又从自然万物中获得力量。这里有着很多从来没有被人发现的天材地宝,同时也有着数不清的荒兽、妖兽,甚至于神兽出没其间。

祸斗就是其中的一种妖兽,也可能是一种神兽。成年的祸斗有白象大小,黑毛细腰,尾端分叉,以火为食,追星逐月,力大无穷,传说中是为火神驾驭车辆的神兽。

此时,呈现在黎蓝眼前的祸斗不过豹子大小,显是尚未成年,但神兽的幼兽亦远不是黎蓝可以轻视的。

“十四只祸斗幼兽,二十丈的火树银花,果然不出部落永远无法感受到这世界的离奇”黎蓝暗暗在心里想着,“现在退出恐怕惊动了这些祸斗,不如暗暗潜伏下来,看看这些祸斗要做什么?”

黎蓝轻轻从皮靴里抽出一柄半尺长的兽骨打磨而成的匕首,将刀背咬在嘴里,将身子慢慢放松,直至整个人融入树荫之中,一双宝蓝色的眸子牢牢地盯住这些火树、祸斗。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正当黎蓝渐渐松懈下来的时候,猛然间场中嘈杂起来,所有祸斗幼兽都猛地站了起来,耳朵高高竖起,嘴里不停发出“嚯呜嚯呜~~”的声音,叫声中充满了焦急、喜悦、不安、兴奋等各种复杂的情绪。

黎蓝赶紧绷住精神,屏住呼吸,向场中望去。

此时,眼前这些超过二十丈的火树上已经没有了叶子,每一株火树上结结实实地蔟着四、五十朵直径二尺有余的银色花骨朵。蓦然间,天地银白一色,花苞纷纷绽开,不过三息之间便卓然开放;但仅仅三息之后,银花枯萎,霎时间山摇地动,银花化作滚滚烈焰狠狠地向地面坠下。

一只体型最健壮的祸斗呜咽一声,猛地窜入空中将烈焰吞入喉中,同时几道白烟伴着浓烈的硫磺味道从它的口中升腾而上。

大朵大朵的银花遽然绽开,又倏忽间枯萎,化作一朵朵烈焰不停地向大地直坠而下,每一朵带来的都是地动山摇,每一朵都引得一只祸斗腾跃吞食。

黎蓝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喉咙发痒、干涩,心中翻覆。

若不目见耳闻,又怎见得这烈焰摇山、祸斗吞炎,又怎见得这火树银花、天地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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