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座金碧辉煌的宝塔!”
一座九十九层的佛塔,当年菩提寺念经颂佛的宝地,无数高僧涅槃度化的所在,号称佛门三宝之一的大佛塔,此刻便悬浮在广阔波澜的太液池之上。
洛宸的命妖之血顺着太液池的支流,逆流而上回到这里,不知为何,将这沉眠百载之多的大佛塔,引了出来。只是这大佛塔很奇怪,不时有血色赤芒闪过,而每一次血色赤芒一闪而逝,大佛塔的灿灿金光便仿佛要镇压这赤芒似的,也闪亮一下。
“莫要迟了,咱们也上吧!”
谷宜仙招呼一声,众人纷纷踏波上前。那大佛塔的塔底呈放射状,射出无数佛光,仿若一个倒扣的大碗,已经先一步而行的魔道徒众,一旦进入这佛光的“大碗”里,便瞬间消失,显然是进入大佛塔里面了。
“看来这是与山川锦绣楼同样,有个空间瞬移的法阵。”在场众人,无不为那瞬间将人挪移的仙术般的神奇而惊叹,唯独去过山川锦绣楼的洛宸,早已见识过了。
“不知道,会不会又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那套……”洛宸摇摇头,显然是回想起了同样金碧辉煌的山川锦绣楼里,却是一座简陋的破竹屋,当时他与徐家姐弟可是好一阵无语。
洛宸回想起山川锦绣楼的经历,正摇头无语,此时一双温和柔软的修长的手,触碰了他藏在袖子里的手掌心。洛宸看去,左雾绡正一脸关切地看着他,说实在话,曾经一度骄傲蛮横的小师姐,总是莫名的流露出的女儿家的情怀,实在让他有些消受不住。
“小宸,你的伤,好些了么?”
“好多了,小师姐不要担心我——”洛宸给了左雾绡一个信任的微笑,反手抓住左雾绡的细嫩的手,“小师姐,待会儿进去的时候,法阵可能会将我们传送到不同地点,你要抓牢我。”
左雾绡仿若海棠花开般,眨着眼睛笑道“嗯,嗯。菩提寺的大佛塔,里面自成一方天地。不过要是分开的力量太大,你就放手吧,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空间阵法的瞬移传输之力,却是有将一群人全部挪移一处,或一群人完全割裂、单独挪移一处。而眼前的大佛塔,则是当年菩提寺的圣地,用的却是选择性传送。
洛宸等人眼前的那处“大碗”的佛光,其实是当年菩提寺辨识小沙弥的慧根所用。每当菩提寺门下新弟子招录,便开启此处收纳佛光,若是小沙弥慧根明亮,则自动出现在更高的一层,若是小沙弥愚钝蒙尘,则出现在更低的一层。
每一层,都有佛陀的殿堂,亦有经文书册存案,同时也有修为或高或低的大僧修行。小沙弥出现在其中一层,或者与修行的大僧有缘有份,被其收下当个座下弟子,或者自己与哪一册佛经典籍有缘,使其自动打开禁制,得到了机缘。
嵩山论剑里,需要九州各派青年才俊争斗出前三甲,方可进入山川锦绣楼挑选藏品。与之不同,当年菩提寺里,但凡是新入寺庙的小和尚,都可以得到进入大佛塔的机遇,只是这更考验那虚无缥缈的“缘分”,若是有缘无分或者无缘有份,即便是出现在大佛塔的最顶层,恐怕也拿不走半片纸页。
洛宸与左雾绡彼此抓着彼此的手,踏入其中。这里面,或许十分凶险,若是他们直接与白须老祖、吞箫、花二和尚其中任何一人出现在同一层,恐怕真要告别人间了;若是他们是那种与佛有缘之人,或许真的能从里面得到大机缘,亦也说不定。
空间法阵的瞬移传输很快,几乎是佛光落在肩头的那一瞬间,便消逝无踪。很快的,原本喧喧嚷嚷的人群,也全部沐浴佛光。整个太液池的肉眼可见的范围里,仿若死寂,静得可怕。
不一会儿,从远处便慢慢走来四道身影。不,说是四道身影,但更恰当些,其实是四道身影加上三只龇牙咧嘴的牛犊般大小的猫儿,正是伏击南下报信的八名太清观弟子、将之全部杀死的七猫兵团。
“嘎嘎嘎——贼他娘!原本只是想来偷偷拿点好处,居然叫咱们碰上了这么大的肥羊!”铜锤猫抬头望着高高在上的大佛塔,无语地说道。
花妖猫用手指缠绕着垂下的发髻,叹气道:“可惜呀,咱们是妖怪,可没法子像那些人类修行者那样进去探秘寻宝。”
即便是魔道修行者,也是修行灵力得来的力量。虽然一直为正道所不齿,但从灵力的本质上而言,确确实实是与正道的灵力不无根本的差别,区别只是两者修行灵力、运用灵力的方法有所不同罢了。
因而,那些魔道当然也能够毫发无损地进入大佛塔里面。只是,若是七猫兵团这些妖怪,也想要不自量力的闯闯看,定然是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当年菩提寺大佛塔流传的“佛光普照,灰飞烟灭”的说法,可不是空穴来风的。
狡狈猫阴恻恻地笑道:“无妨,叫那些人类修行者给咱们探探路,等他们把宝贝拿出来,咱们再把他们杀了,抢过来便是。这就叫做——人在家中坐,财从天上来。”
“哈哈哈——”其他人,无不附和大笑。便是极少说话的夺影猫,也嘿嘿冷笑。
吞箫婆、花二和尚率众打破太清观、抢夺妖族宝物皂月七切,虽然无法使用,但仍然可以出售换取所需的修行资源;同样的,七猫兵团身为妖怪,即便是抢夺到了大佛塔里的宝物,虽无法自身使用,但也可以出售。
人类修行者依靠的是天地草木灵气,妖怪们依靠的是七情六欲的妖气,两者本身便是井水不犯河水,当然会有一个贸易渠道,彼此双方各换所需。天机门的百宝楼,便是靠着在人类修行者与妖怪们之间的倒卖、赚取差价发展壮大起来的,而东南妖镇第一的海镇,更是座允许人类修行者进出、驻留的开放城市。
“那个……我们要通报夜殿下吗?”洛宸等人能够想到要派出队伍南下去报信,通知宝禅寺以及中原诸派遣人来援,花妖猫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花妖猫所说的“夜殿下”,便是洛宸的姐姐洛夜。当年洛阳一战,洛夜率残部在洛水竖立命妖王朝的蒹葭苍苍旗,召集九州各地的妖怪勤王,一时间武力大有恢复。
只不过,洛夜毕竟无根无基,没有地盘供其搜刮,九州各地的妖诸侯也不再缴纳贡赋,甚至于相当一部分的妖天子直属领地,因为****的纷像,以洛夜并非是命妖王朝正统继承人的理由,拒绝继续上缴领地税赋。
洛夜因此无法得到稳定的妖气珠来源,难以供养麾下的军势,再加上嵩山剑派领衔的中原四大门派的剿杀,终于支撑不住,败退到北原,依靠看守命妖一族陵寝的大祭司的支持,从北海国借得一块落脚地,勉强度日。
“夜殿下?只不过是窃据权柄的祸水罢了,我们可不承认。”狡狈猫冷笑道。洛夜未被嵩山剑派率领的修行者大军赶出洛阳之前,尚且能够凭借命妖王朝的余威,号令天下。但自从逃亡到北原后,苟延残喘,声势十分低落,在命妖王朝的版图里素来不驯的东南妖镇势力,早已不承认其统治权了。
“难道要通知犬戎?”狡狈猫嘲讽了洛夜之后,花妖猫便蹙着眉头说道。天下诸侯虽多,但称得上强者,尤其是这北方地域,非犬戎莫属。但是自从洛夜率部流亡北原,犬戎国便厉兵秣马,悍然攻打周边的甲、成、吉三国,其野心勃勃、目无君上,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犬戎国?天狗一族?那可是乱臣贼子啊!”犬戎国的王族便是天狗一族,其国位于西北,占据陇右、关中丰饶之土,窥伺中原亦非一两日了。
即便是大大咧咧的铜锤猫,听到他们要将长白山大佛塔出世的消息通知犬戎,亦是十分不情愿。虽然他们只是从事于拿钱干活的雇佣兵的工作,但对于破坏和平、掀起战乱的犬戎,也实在是好感欠奉。
“不,虽然犬戎实力强大,但是就算把消息告诉他们,我们可能也得不到半分赏赐。”狡狈猫继续讥笑道:“我们只是小小的七猫兵团而已,绝不是当年势力强大到连洛阳也要侧目的陇右妖魔兵团,没有谁会在意我们的,我们还是管好自己,捞到好处才是正理。”
若是洛阳还掌握在命妖一族的手里,洛阳还是那座“号令一出、诸侯跪从”的权力之城,狡狈猫仍然十分愿意把消息通报给洛阳的。因为掌握这座城市的王者,必须要给予“把重大消息及时通报,立下功勋”的臣民应得的奖励。
若是不给奖励,恐怕会寒了士民之心,将来也就没有忠臣了,所以不得不给。但是对于犬戎,恐怕就未必了,因为犬戎只是一个强大的邦国,七猫兵团并非是其治下臣民。而且犬戎正在大举征伐,未必有余力、有心思掺和远在东方的长白山事物。
事实上,犬戎国,只要尚未一统天下,仍然属于野心勃勃的割据势力,那么便很难让人相信,统治犬戎的天狗一族,拥有凌驾天下的王者气度。
当然,目前而言也不被九州广泛承认的洛夜,同样没有这份号令天下的本钱,亦也没有这份王者气度。而这,便是狡狈猫决定自己捞些好处、也不肯浪费精力通报妖诸侯的原因所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