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九点的皓日普照大地,无神前来拜访红莲。
仁奕房子,红莲所住屋中。
仁奕将一个普普通通的黑色盒子递给红莲。
盒子方方正正,一个手掌大小,盖子打开,盒内覆盖有一层约四五厘米的土壤,是极为肥沃的黑土。
红莲伸出手接过,把盒子放在桌子上,而后感激地说道。
“谢谢。”
仁奕好奇地看了看挂在红莲脖子上的莲子,而后再看了看盒子中的土壤,有些明悟。
“红莲,你想栽秧莲子吗?”
红莲摸了摸脖子上的莲子,脸上多了几分笑容与温柔,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双手向后解开绑着莲子的绳索,将莲子解开束缚、拿到掌心。
莲子上光芒早已收敛,呈现普通莲子的色泽,但莲子上神秘、玄妙的纹路间依旧蕴藏着一股令人见之心神微微震动的力量,颇为神奇。
红莲小心翼翼地抚摸手中莲子,最终下定决心,小心翼翼地在盒中土壤挖了个坑,将莲子轻轻地放入其中,而后恢复土壤。
莲子入土,宛若活鱼入水般,一层紫色光辉隐隐闪烁,拂掠过整片黑色的土壤,而后再次消失,仿佛一切都是错觉。
见此,红莲方松了口气,把盒子盖好,抬头望向一旁的仁奕,眼中满是坚定与清明。
像是感觉到了红莲的决心,仁奕也是望着她,问道。
“红莲,你愿意参与幽水村的事件?”
红莲点头,坚毅道。
“我愿意,而且此事唯有我能解决。
不过我有三个要求,希望政府能做到。”
“三个要求吗?”
…………
……
仁奕书房,棋盘上,一盘围棋黑白双方开始厮杀,有法手持黑棋,到他下棋,但他却是无从下手。白棋的布局极为严谨,同时又很大胆,几个小小的失误后有法已然位于劣势,且很难扭转乾坤、改变局面。
犹豫许久,手中的棋久久未能落下,对面的白棋持有者,棋手无神老爷子却是满脸笑容、淡然,没有丝毫不耐烦。
“唉!”
有法摇头,一声叹气,将手中棋子放回,显然承认了失败。毕竟有些棋局不需要完整下完,棋手便已然可以窥见最后的结局,纵使再下,也不过是拖延失败的时间罢了,对结果没有影响。
到这时有些棋手就会直接选择放弃,有些则会继续坚持,这是棋手之间不同的风格、信念、价值观所致,没有对错,也没有好坏之分,不过是棋手选择的不同罢了。
“看出来了?”
无神看着叹气,服输的有法,淡然问道。
“我的棋力比起老爷子终究差太多了,几步错棋后已然无力回天。
输得心服口服啊!”
“呵呵,围棋是一门道,唯有专心投入,全身心地沉浸其中,才能真正有所精进,我也是在退休后才真正领略到围棋的玄妙与乐趣,真正意义上下出了几步好棋罢了。”
“说得有理…”
……
有法与无神讨论着围棋的奥妙,仁奕也是回到了书房。
“三个要求?”
无神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脸色依旧淡然,没有任何不好的情绪。
“说说吧,哪三个要求。”
仁奕站着,拿起有法前的黑棋,拿出一颗落在了已然整理干净的棋盘上,而后方感慨地说道,
“第一个,她希望政府能将所有跟本次案件有关的犯罪分子都绳之于法,这个我想没有问题吧?”
无神愣了愣,他没想到红莲的要求竟是这个,而后方明白仁奕的感慨何来,抓捕罪犯,惩处罪恶本就是政府的职责,是人民赋予政府权利时要求政府履行的义务,是政府理所当然要践行的,可如今,红莲一个受到伤害的女孩却提出这种请求,这种要求,那是对政府,对国家的质疑与不信任啊。
“仁奕,你跟他说,这是政府的义务,职责,是理所应当的,政府绝不会在这一点上失信于民。”
无神的脸满是庄重、肃穆。
仁奕拿起第二颗棋子,那么轻轻地落在了棋盘上。
“第二个要求,她希望政府能妥善处理好秋水事件,以及接下来幽水村时间中遭受绑架、伤害、欺凌的女孩们的事后安排,最大程度地降低、减少外界对她们的一些指指点点。
同时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政府能既不公开此次案件中受伤害女孩的名单,同时能以更为稳妥、隐秘的借口、理由将她们安全送回家人身边去。
她强烈恳求、要求这一点,恳求不要让被囚禁于黑暗,已然满是伤痕的女孩回到社会后,还要受到不必要的伤害。她们已然伤不起了,她们已然被黑暗吞噬,再也不想再被光明所抛弃。”
仁奕下棋,说出红莲的第二个要求,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重,他的语速越发地慢,他的声音越发地重,他的眼中越发满是凝重。
闻言如此,无神的神情也是一片肃然,而后他笑了,感慨而言。
“红莲,是一个好孩子,一个好人民啊。
仁奕,你跟她说,此次案件后,政府定会妥善处理,绝不会让已经受过伤害的女孩再受伤,你告诉她,这是政府的义务。
人民赋予政府以权利,政府赋予人民以保护,这是政府存在的意义!”
仁奕楞了一下,而后望向无神,有些感慨道。
“人民赋予政府以权利,政府赋予人民以保护。
金老爷子,您这句话倒是直接打到我心底去了。
可惜啊,如今还有多少公务人员记得他们的权利来自哪里;还有多少官员记得他们的职责不是服务于政府,不是服务于权贵,而是服务于人民啊!”
无神摇头,这方面要改变只能是徐徐图之,此时争论这些意义不大。
“第三个要求呢?”
无神问道,第一个要求是对政府的要求,第二个要求是对他人的保护,那第三个要求呢,难道红莲就没有一个针对自己的要求吗,无神很是好奇。
“第三个要求……”
仁奕沉默片刻,而后手中最后一颗棋子缓缓落下,下在了棋盘上天元的位置,也就是最中心的位置。
“第三个要求,红莲她想要回家。”
“回家?”
无神一愣,仁奕却是认真地点头。
“是的,回家,以一个普通人,一个受害者,而不是一个曾经掌握非凡力量的身份回家。
而且她请求不想因为秋水事件而被迫参与一些事情,除了幽水村事件外,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做个普普通通的市民。
秋水中得到的力量太过强大,不过昙花一现般,如今已不复存在,如今的她不过就是一介普通人,甚至连参与文明梦境的机会她都选择了放弃。
所以我觉得红莲的这个要求很简单,也很朴实,很不该被拒绝,不是吗,金老爷子?
至于秋水事件她的举止,那不是她的错。那股力量,岂是她所能控制,那究根结底是灾厄梦境的可怕,是劫气的罪孽,是善恶到头终有报的结果,而绝非她需要一人承担的罪恶啊。”
无神看着棋盘上的三颗棋子,此时三颗棋子,天元为顶,正好摆成一个三角形,见此无神沉默,没有言语。
他用手指点了点身旁茶杯中的茶水,手指沾水,在那三角形中缓缓写下一个字。
有法,仁奕顿首,俯身而去,仔细而观,赫然是一个“人”字。
“仁奕,你跟孩子说,不管幽水事件如何,她的三个要求我都代表政府答应了。
你告诉她,我唯一的要求是,请她能继续信任政府,相信政府不会让爱戴它的人民失望,不会让本是它的义务形同虚设,不会让赋予它的权利被人滥用,不会让维持它的秩序遭受践踏。
政府依旧是那个爱民,民爱的政府。这一点,我希望她,希望你们都能铭记于心,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有法,仁奕对视,眼中满是震撼与坚定。
…………
……
医院中,病床上,李清莲拿着手机,她打了一个电话,身体却微微颤抖,不知该做什么。
为了不让父母担心,她才打这电话,但当电话打过去后,她又很是害怕,不知该说什么。
当初她不顾父母的劝阻,不顾父母的顾虑,不顾父母的担忧,执意离开家乡,来到城市,已然伤了父母的心了,此时的她又有何颜面去与父母说话,去报平安。
“嘟嘟,嘟嘟……”
“喂,哪位?”
电话通了,清莲听到母亲的声音,那格外熟悉却又有些苍老的声音,她不由得捂住了嘴,两股热泪再也忍不住地流了出来,她太想念母亲,想念家乡,想念所有她原本不太珍惜的一切了。
似乎是听到了清莲的哭声,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而后方传来声音。
“孩子,是你吗?”
清莲泪流满面,她哭的说不出话来,她捂住嘴,又不想让母亲听到自己如此伤心的哭泣声,她不想母亲担心。
电话那头等不到清莲的回答,但或许是母性的伟大,或许是听到了清莲的哭声,清莲的母亲知道是清莲,她似乎明白清莲为什么不说话,她哽咽了一下,沉默后方语重心长地说道。
“孩子,我和你爸都很好,奶奶身体很好,妹妹也很健康,家里这边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你照顾好自己就好了,不用担心我们。”
闻言,清莲越发流泪,她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大喊道。
“母亲!我……我好想你们,好想家,好想奶奶,好想妹妹,我好想……好想……”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隐约传来几声哭泣,而后消失,再次传来母亲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孩子,妈也想你啊。
爸妈知道错了,不该总是舍不得你离开,你长大了。
爸妈再也不阻止你去追求你的梦了,你长大了,该自由地飞翔了,是该到处走走,寻找你的梦了;但爸妈老了,走不动了,就只能呆在农村了。
我和你爸,你奶奶,只希望你啊,什么时候想家了,就常回家看看。
家门口永远为你开着,你的屋子妈每天都帮你打扫着,干净着呢,你什么时候回来都行。
出门在外,不像在家,你要万事小心,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要记得,爸妈永远都在,永远都保护着你。
在外面,天气多变……”
半个多小时的电话,清莲母亲就说了半个多小时的叮嘱,清莲就哭着听了半个多小时。
母爱如水,温润细腻。母爱也如海,宽阔无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