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8年2月,法国正式承认美国,并与其互订军事同盟。富兰克林代表大陆议会和法国签署了同盟条约,条约规定“法国保证美国的独立及其在同英国的战争结束时确定下来的领土”。根据条约规定,在这一年的6月法国正式对英宣战,并在次年6月与西班牙缔结联盟,西班牙以法国同盟者的身份在海上参加反英战争。1780年,美国代表又援引当年英国夺取荷兰殖民地的历史,说服荷兰亦加入反英同盟的战团,对英宣战。
从萨拉托加战役的胜利,到法国对英宣战,整个战局发生了根本性逆转。当英国政府得知法国舰队出动奔赴北美的消息后,立刻严令还在费城附近折腾的英军立刻到纽约,等待海军的增援。于是华盛顿的大陆军团顺利地“收复”了费城。
1778年春天,经验丰富指挥老辣的威廉·豪将军受命回国,接替他的是约翰·克林顿上将。但是如果就此小看英军,认为大局已定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这一年的年底,英军攻占佐治亚州重要城市萨凡纳,守备该地的大陆军团与民兵合计损失高达5000余人,而英军伤亡不足千人!
尽管在1779年,北美洲并未发生大规模战事,然而欧洲发生的一些事情却对美国的独立战争带来了深刻的影响。在欧洲,反英同盟在英国的老对头法兰西的撮合下逐渐结成。于是,北美成为了世界大局下反英作战的一处战场。在地中海、大西洋上,法国、西班牙、荷兰的舰队,开始和主宰海洋的英国舰队交火。甚至在1779年,法国舰队尝试夺取英吉利海峡上的某些岛屿——其威胁英伦本土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出于在全世界范围展开反英斗争的必要,在1779年年末至1780年初,路易十六决定向北美派遣地面部队。
1780年春天,英军围攻查尔斯顿。该年5月又成功逼降被围的南方美军。我们不得不提一句的就是,这些美国降卒,被英军以“叛乱分子”的罪名全数处决了。局势再次倒向了英方,然而英军统帅克林顿却以为南方胜局已定,没有尝试肃清南方各殖民地“叛军”的根本,而是率军返回纽约休整,仅派查尔斯·康沃利斯固守查尔斯顿。在这一年的7月,法国地面部队开赴北美洲,直接参与美国独立战争之中。
这支法国志愿军由让·巴普蒂斯·杜纳坦·德·维缪尔中将(Jean Baptiste Donatien de Vimeur,罗尚博伯爵封号)率领,总兵力约5000人,携带有大量火炮和辎重。但是,相比完善的武器,最重要的还是这些人不同于北美那些民兵出身的所谓“大陆军团”,他们是真正的职业军人,拥有大量实战和战术指挥经验的老兵。这批援军的到来,极大地鼓舞了殖民地居民的士气,经验丰富的法国军官迅速依照现状为美军做出了现实的作战调整。这也对之后战局起到了相当大的影响。
1781年1月,重新聚集起来的南方美军主力,成功引诱小股英军离开滨海据点深入至金山地区的考彭斯镇。在这里,总数1150人的英军与保守派协军,被940名美国民兵阻住去路。南方美军指挥官丹尼尔·摩根指挥部队三线出击——第一线部队击敌后撤退到第二线之后,第二线由270名全副武装的民兵组成,向英军射击后退至三线。待以为美军已溃败的英军杀来的时候,这三线部队一起朝英军猛烈射击。由于过分轻敌,而且完全不适应美军的战术,英军被打死打伤184人,保守派协军迅速溃散,进而带动了全军溃败。约600人未及脱走,被民兵围困最后投降。该年4月康沃利斯统率英军向北撤至弗吉尼亚,而美军则由格林将军统率挥师南下,一举收复了除萨凡纳和查尔斯顿之外的全部南方国土。
战至此时,英军终于对美国这个国家有所认识。对于英国来说,其战争思想局限于欧洲以往的战争模式,即攻击一个国家的根本之地,占领然后逼迫其放下武器。然而,对于年轻的美国来说,这个国家虽然也有一些重要城市和港口,但是并无任何占据即可以遏制其根本的主要城市。不论是纽约还是首都费城,或者重要港口波士顿与查尔斯顿,夺占这些城市虽能遏制其对外贸易,加剧大陆军团以及北美民兵的困苦,但是无法迫使其举手投降。美国的根本是遍布殖民地的村落和小城镇,只要这些城镇村落仍旧被独立分子所掌握,就会源源不断地给各殖民地民兵、大陆军团提供兵员。如果想镇压英属北美殖民地的叛乱活动,唯有逐村逐户地清剿,设法控制每个城镇甚至村落。而这在反英同盟结成,英国本土都面临危险的前提下,是不可能做到的。或者,说得更直接一些——美国在其独立派男丁死绝之前绝对不可能被击败,战争打到这个份上,英国已渐露出战败的迹象了。
天翻地覆,世界倒转过来了
在1881年春天到来的时候,北美大陆的这场耗时甚久的战争似乎仍处于僵持状态,当然,这种态势也是由英军统帅克林顿将军的既定战略造成的。
皇家海军仍旧掌握着北美的绝对制海权,几乎完全控制了以商贸为本的北美十三州的所有良港。这也就等于是控制了北美十三州的脉门。北美的顽强超乎英国政府的想象。不过,再顽强的战士也无法永远生活在这种铁桶一样的封锁之中。英国海军计划继续以全面封锁的方式遏制殖民地的对外联络。但这也就意味着,英国舰队必须分散到三个海域以便封锁整个北美大西洋沿岸。这种态势虽然看似完美无缺,而且颇有几分非接触式战争的味道,可以充分地避免流血。但随着法国人加入战局,横渡大西洋的法国舰队将成为一颗至关重要的砝码,将倒向英国的天平压回平衡状态。
豪将军曾带领3.2万大军杀过大西洋登陆纽约,将北美的独立运动赶入严冬时期,但是随着反英同盟的结成,大量英国正规军被迫回援本土,而英格兰方向也很难再有新的援军被派向北美。当时在英属北美的英军总数只能维持在2.5万人左右,其主力约1.3万人在英军统帅克林顿上将指挥下,基本由英格兰本土士兵组成,驻扎在纽约。英军的另一股主力归康沃利斯中将指挥,一支在南方配合克林顿将军作战,这支部队约8800人主要来自德国的雇佣军,1881年春天驻扎在约克镇。
至于北美的其他港口,波士顿、查尔斯顿、萨纳温、新港等,虽然还在美军手中,但是都被皇家海军从海上严密封锁,根本无法发挥作用,而纽约和约克镇的英军主力,也一直被美军所“围困”——当然包括华盛顿、格林等美军将领都明白,这种所谓的“围困”毫无意义,因为掌握制海权的英军可以随时从海军那里得到支援和补给,然后轻易地从一个港口跳到另一个港口。
所以,双方当时确实处于一个僵局中:美军无法有效围困,更无法吃掉困守要塞和据点的英军;而英军限于人力问题,无法广泛出击消灭美军民兵和大陆军团,只能依赖封锁慢慢发挥作用。
法国志愿军的行动是在5月末。法国支援军统帅罗尚博的儿子在这个月来到北美,给他的父亲带来一个坏消息:由于皇家海军已经全面动员,预备役舰艇的出航导致英国舰队实力增加了一倍,而且目前海运的风险太大,法王路易十六陛下已经取消了第二批5000名法国地面部队赶赴北美的行动。不过,国王陛下授权给罗尚博本人,要求其“便宜行事”。罗尚博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于是他放弃了原本定下的等待两批志愿军到达后行动的念头,转而联络大陆军团统帅华盛顿,准备在(对法国而言的)北美战场发起攻击。
华盛顿声望甚高,但是其军事指挥才能实在和他在北美的威望不相称。当时,华盛顿并没有着眼如何攻击英军的薄弱环节,而是依旧对于五年前自他手中丢失的纽约耿耿于怀,并极力鼓动罗尚博中将进击纽约(这是目前情况下唯一可行的目标),并保证他的军团将会有力地配合法军作战。对纽约的情况并不了解的罗尚博,勉强答应了他的要求。
7月初,两军依照预定计划在纽约以西40英里的“白色平原”会师,准备进军纽约。但是,法国人在和大陆军团会合后大吃一惊。“初次看到这支军队的时候我震惊了!”一位法军军官事后回忆说,“……衣衫褴褛……多数人光着脚。他们的形体各异,甚至有不满14岁的孩子!”显然,这样一支部队根本不可能被法国人期待为“强大的友军”,而就是这样一支部队,还因为殖民地方面已经欠饷近一年,军心浮动,并不完全服从军令。为了稳定大陆军团的军心,罗尚博当即将自己手中掌握的半数现金(约12万里弗尔的银元)借给了华盛顿,让他赶快发饷。
驻守纽约的克林顿将军拥有1.3万名英国本土士兵,而经过英军五年多修缮已经被要塞化的纽约港,在经过法军侦察和试探性攻击后,被罗尚博判定为“坚不可摧”。美法联军不仅人数上处于劣势(7月初到达“白色平原”的大陆军团不足5000人),而且被大陆军团拖了后腿的联军,在部队质量上也难以和英军比肩,更何况还有纽约这个要塞以及停泊在此的英国皇家海军!罗尚博是个拥有十数次攻城经验的资深军官,非常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他当机立断放弃攻击纽约的企图,转而攻击南边“困守”约克镇的康沃利斯军团。
8月14日,法国舰队司令格拉塞上将指挥他的舰队将3000名法军卸载在切萨皮克湾,法军第一期部署到位。消息传到大陆军团营地,华盛顿别无选择,只有彻底放弃攻击纽约的企图,向南和法国志愿军会合,进入约克镇外围阵地准备攻击康沃利斯军团。华盛顿被迫认可提供他军饷的罗尚博将军的计划,但到了后来的美国官方史书中,这段历史则被载为华盛顿“果断决定放弃攻击纽约的安排,率美法联军南下”。
联军从8月末开始攻击外围阵地,当所有部队就位后于10月6日开始围攻约克镇。在这之前,法美联军在“白色平原”的部署和试探性攻击,曾令克林顿惊疑不定,一度认为将会攻击纽约。因此,当法国志愿军和大陆军团在切萨皮克湾展开的时候,纽约的英军并未向约克镇实力偏弱的友军提供一兵一卒的增援,而皇家海军在北美的主力,被法国海军引诱正在海上兜着圈子,根本无法封锁海湾阻止法军从海上部署。当10月7日追踪法国舰队一个月之久的皇家海军北美舰队驶近切萨皮克湾的时候,英国人才察明了法美联军真正的作战意图,一个多月以来苦苦追踪法舰踪迹的18艘英国战列舰此时别无选择,因为恭候他们的是32艘法国战列舰,英国人唯有立刻返航纽约港调遣救兵。
罗尚博的军队携带有16磅与24磅的重型火炮,还有许多从法国海军战列舰上卸下的舰炮,加上大陆军团携带的少量火炮,用以围攻约克镇的火炮接近400门之多。从10月6日起至10月16日的10天内,这些火炮的猛烈炮击摧毁了英军修筑在约克镇的所有工事。而大陆军团为了保住颜面,也分外卖力地战斗。华盛顿麾下的两员大将亚历山大·汉密尔顿和亚伦·伯尔也受命带兵冲锋,先后攻克了英军外围阵地最重要的两个点,将胜局牢牢掌握在手中。
战至10月15日,法军甚至把火炮阵地架设到了康华利斯指挥部不远处,直接对其进行猛轰。在攻击方压倒性的优势之下,康华利斯别无选择,于10月16日,下令以少量兵力发起试探性冲锋尝试突围,失败之后,他选择了投降。
1781年10月19日,康华利斯军团向法美联军投降。在当时著名的舞曲《天翻地覆,世界倒转过来了》的音乐声中,英军指挥官向衣衫褴褛的大陆军团士兵交出了自己的武器。法国统帅罗尚博为了羞辱英国人,下令英军向华盛顿的大陆军团放下武器。对英国人来说,美国和他们的军队无异于贼寇,康华利斯身为伯爵军衔中将,显然是不会容忍这种要求的,但是他此刻别无选择。于是,约克镇的英军统帅开始称病,投降的事宜由副手完成。
北美的大战就此结束,此后虽然仍有零星的交火,但大规模战斗再未重现。北美英军只剩下克林顿上将指挥的1.3万余人困守纽约要塞。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了1782年11月30日,英美两国签署《美英巴黎和约》的草案,英军全面撤出北美殖民地为止。
一个众多殖民地的联合
从法律意义上来说,美国获得正式的独立地位并成为国家是在1783年9月3日。在这一天,原本的13块英属北美殖民地进行了合并,成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统一国家——美利坚合众国。而他们,建立这个国家的那些人,缅怀获得这一地位的不易,而将其建国之日定在了1776年7月4日,《独立宣言》通过之日。
伴随这个国家建立而被废止的,还有契约奴制度,大量因为贫困或者受骗上当,远渡重洋来到美洲出卖全部劳动力的贫苦人民,终于有机会撕毁他们的卖身契,以一个自由民的身份行走在这片土地上。然而,许许多多曾和这些白皮肤的契约奴生活在一起的黑皮肤的人们,却并未沐浴在这种自由的光芒下。枷锁仍套在他们脖子上面,并将继续束缚他们近百年……
在这里,笔者没有兴趣谈论这个国家建立的意义和象征,因为太多的事实指出了其建立的本质是多么的无序和荒谬。尽管美国建立在暴民政治与荒谬上,但是指责这些的意义只能留存于历史分析上。而人,必须为现在而活着。
也许,这是个依靠暴民运动建立起来的国家。其建国道路上充斥着暴力、闹剧、煽动和迫害,号称着“人人生而平等”的人,还只是将同一种肤色的基督徒视为同胞……但,这是上帝的国度,这是一群虔诚信徒建立起来的国家,这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建立的宗教国家。当人们的认识能够跨越肤色的阻碍之时,难道自由的光芒就不会照亮这片土地上全部的生灵么?当理性可以克服偏见之后,也许连上帝都可以宽容那些不同信仰的人吧!
可是,对于1783年的美国而言,现实又是何等的残酷。在付出了数十万生灵涂炭(有些受害于英国军队,而更多的则涂炭于其美洲同胞)的代价后,无数前民兵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回到他们的田地上耕耘。许多人看到的将会是一片破败,而几乎全体人民在不久之后又将看到的是被宣布彻底沦为废纸的大陆券,和对比英国统治时期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高昂税款。自由不是无价的,来自法国和西班牙的贷款和武器援助、志愿兵参战等支出,都不是依靠一腔热血能够偿还的。
“人人生而平等,造物主赋予他们若干不可让与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存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在这里,让我们用本杰明·富兰克林的话来结束这一章:“美利坚战争是过去了,但是美利坚革命还远未完成呢!”